这样,只要她布巾子一揽,便可将他捆住。 虞明窈见状,赶紧三下五除二,将谢濯光捆了个结实,为了以防意外,还打了个死结。 就这样,再三确认谢濯光确实人事不省后,她瞄了他一眼,拎起裙摆,头也不回向外跑去。 自由,她来了。 几丈开外,屋子里的谢濯光,静静目送自己的妻远去。他那双眼,眼神清明,哪有醉酒的模样? 许久不曾动的身躯,只跑了几步,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腿酸,心也似要跳出来一般,慌得很。 一想到自己还未走到大门那,就喘得这样,虞明窈急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咬着牙,抹了抹眼泪,她强行又迈开腿。 谢濯光昨日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 “窈娘,你都不知,这儿离你们虞宅有多近,就隔两条街。” “你从这儿一直跑,跑到前方二十丈处,有一棵大槐树,在大槐树处往里面拐,穿过巷子,五六丈远,就到了虞宅。” 槐树……槐树! 虞明窈抬眼,那棵大槐树遥遥的,就在这小道尽头。 跑,她只要再跑! 病了多日的身躯,爆发出最后一股力。 种种繁杂的情绪,在看到大槐树瞬间,一下远去。 大槐树终于到了,她转动身子,往右手边岔路尽头望去,挂着“虞宅”牌匾的宅子,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谢濯光真的没骗她,她朝思暮想、日日都想回去的地,真的那么近。 虞明窈眼泪连串砸地,从半空中坠下之时,裴尚那张满是不可置信的脸庞,就那么生生出现在她面前,似凭空一般。 她眼噙热泪,望着出现在虞宅门口的人,迈起腿,拼命跑去。 尚哥儿,别抛下我。 思念似一壶藏在地底的陈年老酒,她越是刻意让自己不去想他,越是刻意,不留丁点裴尚的影子。 这陈年老酒,发酵起来,就越醇。 周遭人来往,她眼中看不到任何事物,只有这人,这活生生的一人。 一别十七月又二十一天零三个时辰,她真的好想他。 虞明窈似一只翩迁的蝴蝶,向自己的心上人奔去。
第73章 有孕“尚哥儿,你去寻大夫,要碗红花…… 裴尚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他被这天降的惊喜砸坏了。 窈妹妹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这么美的女郎,当真是自己的窈妹妹? 裴尚从愣神中醒来,虞明窈已奔至他身前。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他的窈妹妹,身躯单薄似纸,除了一双眼灿若星辰,其他,写满了久病之人的愁容。 “等到你了,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好高兴……” 虞明窈话未说完,眼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消失那瞬间,她听到裴尚满是悲痛的一声“不”。 她嘴角含笑,放心让自己沉入无边的暗色中。 裴尚眼泪还未收回,他手环住虞明窈,脸上满是惊慌无措。 挑着担子,恰好窥见这一幕的卖货郎摇摇头:“你这后生,还不快去带这小娘子看大夫,愣在这作甚?” 他一脸无语,裴尚触到他的眼神,心神猛地一收。 对,大夫,得赶紧带窈妹妹去看大夫! 他匆忙道了声谢,抱着虞明窈朝医馆飞奔。 他这两月,将这方圆十里,快转遍了,知道这附近恰好有家医馆。 “有没有大夫?救人,快救人!” 裴尚火急火燎,抱着虞明窈直往帘子后边闯,小童鼻子一皱,见虞明窈面色惨白,便没计较他的莽撞了,熟练引着裴尚去里面隔间,随即请郎中过来。 京都的医馆,大都几代传承,没有医术中庸者。 虞明窈卧在席子之上,裴尚在一旁,面露紧张。 来的大夫是个老郎中,头发花白,他一手捋着胡须,一手隔着布探虞明窈脉搏,神色很不好。 裴尚一见,心更加悬在半空。 这平头人家的医馆,也没讲究大户人家,只许隔帘悬脉那一套,老郎中瞧了瞧虞明窈的面色,又看了看裴尚眼眸中,将溢出来的关切。 他没好气白了裴尚一眼,开口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这丈夫,怎么当的?妻儿有孕月余了,还让她身心这般不爽利?” “你不知道她身子虚,本就不容易有孕么?” “啊?” 大夫的话一落地,裴尚似是被重重一砸,他强挤出来的笑,一下子,也笑不下去了。 “该说你们这些年轻儿郎什么好,”大夫叹气,“她不知爱惜自己身子,成日作弄自己,你这做丈夫的,就不知好好护着她,非得让她油尽灯枯到这般?” “她哪般了?”裴尚面色一下煞白。 “还哪般?现在都快走到鬼门关了!”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皱眉叹气,拨开虞明窈眼皮,又望了几眼,这才起身。 “跟我去拿药。” 号完脉后,老大夫对裴尚的语气,一下硬上不少,丝毫没有之前的和蔼。 裴尚如失了魂魄,同手同脚跟在他后边。 虞明窈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眼皮沉沉的,似灌了铅一般,身子也酸胀得厉害。 浑身哪哪都难受。 她一点想醒来的欲望都没有。直到察觉一双干燥滚烫的大掌,捂住她的手,又一阵让人揪心的抽泣传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小宅子里了。 她……她见到裴尚了! 一想到这,原本一丁点力气都无的身躯,忽地涌起一 股莫大的气,她眼皮一睁,将握着她手,垂眸竭力抑制自己哭音的裴尚,收入眼底。 她想抽手,去抚一下裴尚眼角的泪,告诉他,不要伤悲。 可光刚刚睁眼,就已废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根本没法子再多做其他。 这破身子! “尚哥儿……莫哭。” 她从喉咙中挤出这几字,声音又轻又缓。 似水般宁静温柔的女声,落入裴尚耳中,裴尚心碎成一片一片。 他抬眸,与虞明窈对视。 落入虞明窈那双满是情义的眸时,裴尚反射性的,却是手极快收回,身子从矮几中蹦起,往后退一步。 不管裴尚出于何种考虑,他这副一上来就是避嫌的模样,一下伤了虞明窈的心。 她狼狈将通红的眼角,转过去,不去与裴尚对视,声音也冷了下来。 “尚哥儿若是嫌麻烦,就请将我送回虞宅。告知雁月,或是我兄长,谁来都可以。” 她说完,仍嫌不够,还又加了句“劳烦。” 最后这两字,生生往裴尚心头插刀。 她明明不是不知自己慕她何等情深,为何这般见外。 裴尚眼也红了。 望着一眼也不想多看他的虞明窈,他双手无措垂在腿侧,想说点什么,嘴皮张了又合。 这一刻,他的嘴似失了灵,往日的巧言善辩,在她面前,皆消失无踪。 虞明窈等了半天,没等到裴尚回复,忍着气抬眼望去,恰好对上裴尚这一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样。 一下子,也将虞明窈心里的酸涩,全勾了出来。 她没有想到,自己等了那般久,拼死拼活等来的,是幻梦的破灭,是裴尚的嫌恶。早知道这般,她还不如悄无声息。死在那个宅子里! 裴尚见虞明窈,一下落起泪来,他心中顿时一紧。 刚老大夫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她再伤心了,要不,恐怕大人和孩子都不保! 这两个多月,他现不敢去想,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裴尚嘴角微抿,忙走到榻前:“窈妹妹,你就是为这腹中胎儿着想,也不能这般伤悲了,可还有一个。” 话音一落,虞明窈止住啜泣,整个人如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她瞪大双眼,缓缓看向裴尚。 经两个月多的囚禁,虞明窈瞧着实在太让人心疼了。纵然还是好看的,可那张往日会让人脸红心乱的脸,现瘦得没二连肉,只剩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嵌在眼眶中。 裴尚心中一酸,勉力不让自己再去多想其他,他嘴角强行扯起一抹笑,想让她见了开怀些。 “大夫刚说了,你已有孕月余了。” 他在旁边矮几上坐下,反射般想去握她的手,手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恭喜。” 话音落地那刹那,裴尚笑得比哭还难看。 虞明窈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他这模样了,她一心只有裴尚刚说的两字。 有孕?怎么可能! 不是仍旧如上一世一般,次次用了那汤药么? 只有初次温泉那次,还有昨日没用而已。 可这汤药,上一世喝了足足七年,到了这世,不过两月。怎会忽然失效? 她脑中忽然浮现第一次喝这药时,谢濯光飘忽的眼神。 她那时问他,怎味不一样了,谢濯光犹豫了一瞬,说是加了点糖。 谢、濯、光,该死的谢六郎! 黑心肝的混账王八蛋! 虞明窈抬手往自己小腹处砸,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想要那个人的血脉,她宁愿去死,也不想有这玩意! 裴尚眼疾手快,猛地起身抓住她的手。 还好他动作快,加上虞明窈现下身子正虚,没什么力气,要不,这么几拳下去,不好说,真不好说。 裴尚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手忘了抽开。 虞明窈贪婪吸了一口他的味道,没有将手从裴尚手中抽出,反而借此将自己整具身躯,全靠在他怀里。 “尚哥儿,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去寻大夫,要碗红花,落了它可好?” 她声量轻得温柔似水,裴尚听了,却是浑身一僵。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扶住虞明窈,慢慢从她身上抽离。 虞明窈见他这模样,更加疯了,她声嘶竭底。 “我凭什么想要?往后余生,但凡我见这孩子一眼,我就会想起这两月的痛苦一次。” “你不知,我多盼着嫁给你,做你的妻,可全毁了!全被那个该死的谢六郎毁了!” “我恨他都来不及,你还要让我给他生孩子?” 虞明窈一脸激动,裴尚生怕她气血上涌,又伤了身,忙上前安慰。 “好好好,行行行,你说不要,咱就不要。我这就去向大夫要药去。” 纵知裴尚这是顺着自己的话,哄自己的意思居多。可虞明窈听了,心中甚是熨帖。 她不顾裴尚身子的绷直,又慢慢往他胸膛上贴。 “尚哥儿,你最好了。你最好待窈娘要像现在一样好,要不然……” 我真的会、杀了你。 虞明窈阖目,贴住裴尚心头的位置。 裴尚顺着她垂眸一望,恰好将虞明窈松散的领口,瞧在眼底。 原本耳根子通红的人,一下面色白的不能再白。 他僵了半晌,终于等到虞明窈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将虞明窈放开。 “我现在去找大夫。” 望着这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虞明窈垂眸又望着望自己,看到胸脯起伏处,衣襟里那一道道痕迹,她面无表情将衣襟合拢,随即,又笑了笑。 怎么办呢? 裴尚道德感如此之高,一看就知不是沾染有夫之妇的人。 可她太喜裴尚了,他是她溺水的浮木,她不能放开这人,也放不了这人。 直到走出隔间七八丈,闻到外边清新的空气,裴尚这才终于能喘过气,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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