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鞋子上有一抹血,而且是从脚底下顺过来的。 他一阵惶恐:“我没看到它!” “你还狡辩!”死丫头在他背上连锤了几拳,又跺脚踩了他脚背挤下:“我踩你你疼不疼?踩你疼不疼?” 一点儿也不疼。 不管是锤他还是踩他,都跟挠痒痒似的。 但沈追不能受这等耻辱。 不就是只猫吗? 是他踩的,他抱回去找大夫给它把伤治好不就行了吗? 于是他把猫夺过来,怒气冲冲的走了。 秦谦如今是奉调过来的边关大将,夜里把小猫包扎好之后,他喊沈追过他的将军府吃饭。 “童将军的外甥女来了,我与他们是老熟人,太尉大人与他们也很熟,我就设了个小宴,回头一起认识认识。” 每当有什么应酬,秦大哥总是会喊上他,这也司空见惯。 今日却又嘱咐了他一句:“来的这位小姐是京城里的娇娇小姐,家世很好,,阿追可要温柔一点对人家姑娘。” 沈追也答应了。 一会儿客人来了,秦谦带他去迎客。 才走到门廊之下,他与这位娇娇小姐立刻大眼瞪小眼。紧接着对方瞪着发红的双眼道:“原来是你,你这个冷血的家伙!” 面对好奇看过来的两位将军,沈追百口莫辩。 糟糕的是她竟然还哭了:“舅舅,就是他弄伤了我的小猫,还把它夺走了!如今生不见猫,死不见尸!” 童将军咳嗽:“阿追……” 阿追跳起来:“什么死不见尸,我这就带你去见!” 她哇的一声哭起来:“他果然杀了它!” 沈追望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她目瞪口呆。 不是说她出身名门? 不是说书香世家? 不是说是个娇娇小姐? 这不比狼还凶残,娇在哪儿? 当然,沈追还是熬不过娇娇小姐的嗓子,带她去看了举着一条包成了梆子的腿,正在埋头啃肉的小猫。 后来秦谦告诉他,姑娘叫梅映雪,是随外祖父和表哥一起过来探望舅舅的。 沈追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回来就把易先生给他的信打开,在名单的第一行找到了这个名字! 他以为秦谦对于这死丫头的评价就已经够离谱了,信中对于这丫头的描述更离谱十倍! 他说这丫头温婉娴静,贤良淑德,饱读诗书,善良耿直,这,你们看看这像话吗? 这怎么编的就跟说书人似的! 他自认读的书少,也不是这么好骗。善良耿直他认,温柔娴静在哪儿?贤良淑德在哪? 沈追气了三天。 然后给易先生回了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除了梅映雪,谁都行。 偏偏写好以后,跛着腿的小猫溜达过来了,小爪子踏过砚池,又踏在了最后那个“行”字上。 小厮把信装好发出去,收到信的沈太尉和陆珈一干人一致认为:“虽然最后的字糊了,但他这意思,难道不是非卿不娶吗?” “嗯,这小子愣是愣了点,眼光还不错!这梅小姐跟他就是天作之合!” “行了!婚事操办起来!” 而此时的沈追依然每天都在大营里躲避着那个凶婆娘。 小猫在他这边住了三天,被接了回去。 谁知道它就开始天天往这边跑。沈追赶都赶不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给它添置了食盆,水盆,又天天去沙漠里给它找来沙子玩。 房里的桌布被它撕成了布条,一开始沈追还吓唬吓唬,吓唬也没用,后来他也只能当做看不见了。 这些都没什么。 他都能忍耐。可他忍耐不了梅映雪要天天跑过来找猫。 一开始她也蛮正常,总是顶着个臭脸,后来他添了食盆水盆,她跑过去看了;他添了沙子,她又跑过来看了。 再后来他专门在墙上贴了几块麻布让小猫抓,她又默默地在麻布旁边蹲了半晌。 那日她还好奇的问起了他的年岁,又好奇的跟着他去大营里看骑马,再后来她连说话的声音都跟小猫一样了! 这就不正常了对吧? 更奇怪的是! 后来她竟然给他送起了自己做的点心! 有一天还扭扭捏捏的甩了一双崭新的鞋垫给他!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她是不是见鬼了? 阿追害怕的很。 这丫头没疯的时候已经够吓人了。 她要是疯了,那还得了? 沈追三天没睡着。 离回京只剩三日,他提前打好了包袱,只等时刻一到,他立刻拔腿开溜! 还是回家最安全了。家里有仁厚的父亲,能干的哥哥,善良的陆姐姐,还有奶团子小侄女!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府里。 到家这一日父兄正去钦天监给他求问提亲的吉日。 听到提亲二字,他刚刚安下的心头又飘飘忽忽划过了一道身影,冷不丁把他刀了一下。 他把脑袋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新娘是谁呀?” 陆珈拿扇子拍了他胳膊一下:“在边关呆傻了吗?不是你自己挑的人吗?” “到底是谁?” “梅家二小姐,闺名映雪!” “……” 第437章 太妃 我是兴王府的旧人。 我的父亲是陆州的一名进士,在世时曾任江陵知府,但后来因为任上出了些差错,面临入狱,是江王妃在锦衣司任副指挥使的父亲江大人出面说了公道话,最终保住了官身,贬去岭南为知县。 那时我十四岁,尚未婚配,本来有希望的门当户对的官户自然也是不会再有下文了。 江王妃为父亲送行时,怜惜我,便跟父亲说,想留着我在王府共同侍奉王爷,也不知父亲母亲觉不觉得委屈? 兴王身为先帝的皇子,当今圣上的弟弟,恩宠不断。就算是为王府姬妾,也不是寻常宗室姬妾可比,而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已经是关照。 我们不可能不同意。 父母亲是出于让我有了安身之所,而我,是为了回报王妃的善意。 王爷比我大十二岁,王妃也大我十岁,在我眼里他们是半个长辈。我刚入府时王爷身边只有一位次妃,一位夫人。 我入府不久王妃就怀上了次子,她和王爷都很高兴,说我是福星。 一年后次妃病逝,没多久我也育下了王三子,就此晋了次妃,赐号为“宜”。 很可惜我的孩子五岁时夭折了,而我后来也一直未有再孕。 不过我并不遗憾,父亲任满两届后调回江西任知州了,母亲和弟弟都很安好,而王爷不像寻常王孙公子那般时常聚众游乐,王妃也很和善,他们时常在一起吟诗作画。 别人家中时常传出的那些矛盾争端,我们王府几乎没有。 他们出门游玩踏青也总会带上我们,我与后来凭借生下了小郡主而晋位上来的、出身平民的良次妃都很满足。 那年王妃重病,要静养,一直亲自照顾王长子王次子的她将四岁的世子交给我照顾。 这该是对我有着多么大的信任,我发自内心地悉心照顾世子的一切,而这一照顾就是六年。 直到世子十岁,王妃归来,他回到了生母身边,但也依然信任我,亲近我。 王爷薨于四十四岁,没两年,圣上也驾崩了,世子被朝臣接入宫中继承帝位。 因为嗣典问题,那一年发生了震动朝野的事件,已逝的王爷成为了“兴献皇帝”,王妃成为了“兴国太后”,而我,也被尊称为了“宜太妃”。 入宫后我一直与太后在慈宁宫为伴,我也没想到,我竟然有幸目睹皇帝的整个一生。 为政初期,他也是有建树的,除奸佞,定朝堂,还耕田,减赋税,对边防的重视更是直到他驾崩也从未放松。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信奉“长生不老”之术,也万万不幸地遇见并重用了严颂父子。 我深居后宫,并来也不知前朝事,但那年西北战事大败,皇帝力排众议决定让沈博挂帅出兵,出兵之前,沈家那孩子到我这儿来了。 我说的孩子,是沈博的夫人秦氏。 秦氏的父亲与我父亲有很深的交情,打我进京入宫起,我就与她叙上了旧,不过对外倒不见得很显眼。 她跟我说了很多朝上朝下之事,虽只字不提对即将出征的丈夫的不舍,我却看了出来。 那以后,我让李泉时不时说些外间之事与我听,也时常地传秦氏入宫说话。 那时候严家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已经极深了,杨家遇害的时候,我让太监混在围观的人群里看了看,也让他们暗中尽可能地给杨家的女眷最后的体面,因为我觉得严家借皇帝之外造这样大的孽,终有一日会反噬到皇帝身上的。 那是我一手精心照顾长大的孩子啊,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祸害。 可朝政不是我一个后宫妇人能干涉的,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那年秦氏病逝了。 我让人把她和沈博的孩子带到宫里来。 那个才仅仅八岁的孩子,瘦小得跟他的年龄完全不匹配。 我让太监联络沈家的管家,然后找了几个忠心的人去了沈府,再后来,又去了一封信给沈博。 我认为沈博应该负起教养之责,而沈博担心孩子不会接纳他。 他担心的是对的,那孩子完全沉浸在丧母的悲痛里,以及把对严家的恨意也转移了一部分到他这个父亲身上。 后来,崇先生就成了我和沈博之间的秘密。 再后来当我知道李泉与沈博暗中早有联络之时,这个秘密又成为了我们三个人的。 轻舟收到的“崇先生”的信,是易喆代笔的,而给轻舟的那些书籍,为他寻找武术老师,还有教他读书的老师,都是我暗中揣摩比较,再寻找合适的契机推到他身边的。 李泉做的,是搜集一些不至于泄密,但是又能起到很好的启发作用的国策、案卷,作为历练他的教本。 他就这样一天天地成长起来了。 年少的他顶住了严家一次次的迫害。 他对他父亲的恨意不那么明显了,提到沈博,他态度总是很淡漠。我虽然还是感觉到他心里深深介意着,可是他能够把这些隐藏起来,对他和沈家却是很有益的。 因为严家不知多么想要从中找到缝隙下手,他们多么害怕沈博真的凯旋,害怕他活着回来。他能做喜怒爱恨不形于色,把沈家一切都封得死死的不透露半点风声,他真的很了不起。 那年我就引荐了他与太子相识。 太子那孩子也是很苦命,但无论受到怎样的不公,他也未曾放弃好好地活着,我觉得也十分难得。 观察了他一段时间,我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随后我想,孤立无援的他,如果有了轻舟这样的孩子为伴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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