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如道:“下午喝茶我怕晚上睡不着。” “那喝别的,听说你们年轻人喜欢喝汽水,那我们去喝点汽水如何?” 张婉如知道肖二姑是有话要跟她说,恐怕是不说出来不罢休的,张婉如最终还是答应了。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馆,张婉如随便要了杯喝的,肖二姑喝了一口咖啡,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知道你跟秉文心里肯定在怨我们。” 这话张婉如没接。 肖二姑叹了口气又道:“婉如啊,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你母亲早逝,父亲又另娶。自从有了弟弟之后,你在家中肯定也遭受了一些不公平吧?面对这些不公平,你会怎么看待你爸爸?会怨吗?” 肖二姑这话将张婉如刺了一下,她微蹙着眉头依旧没接话。 “所以当我看到我父亲那么偏心的时候我又怎么会不怨呢?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我在家中尽心照顾父母,子越也一直本本分分在工厂里做事。可到头来才发现这父亲心里啊,就没有多少我这女儿的分量。换做是你,你会甘心吗?” 张婉如想到她在张家的遭遇,张国栋觉得她学画画费钱不再供她学画画,却不惜代价也要让张行书学钢琴。认真说起来,确实心里不舒服的。 “当然我也不是想说我做得就多么正确。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那我也认了,我父母都已入土,我也不想再怨什么不甘什么。只是子越他从小跟着老爷子做酱油,而他也只会做酱油,自从肖家酱油厂给了秉文之后,子越就一直闲赋在家,秉文对他也没什么安排,更没什么说法。我也不想再要什么,就只是希望你能跟秉文说一声,能不能给子越在酱油厂安排个职位,不管做什么都行。子越这孩子是死脑筋,老爷子教他做酱油,他就想将酱油做好,别的他也不想做,我也是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拜托你。” 对于其他的张婉如并不做过多评价,不过就事论事,张婉如道:“你的话我会帮你带到,至于秉文他是怎么安排的,我也决定不了。” “行,你能帮忙带话就行。” 肖秉文最近挺忙,本来和盛味业扩建的事情就让他忙碌得抽不开身,最近肖记又合并到和盛味业,再加上家里两位老人相继过世,他就更忙了。 今晚他很晚才回来,张婉如听到声音便将灯拧开,肖秉文正轻手轻脚放衣服,灯骤然亮起来,就见张婉如靠坐在床头。 “你还没睡啊?”这几天回来晚,每回回来她都已经睡下了。 “今天二姑来找我了。” “嗯?她找你做什么?” “就谈了一下陈子越的事情,自从肖记和和盛味业合并后陈子越就一直闲赋在家,你那边对他没安排,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肖二姑就想让你给陈子越安排个事情做,做什么都可以,能让他继续留在肖记就行。” “她倒是费心了还特意来找你。最近事情太多倒是将这事儿忘了,本来肖记这块儿一直就是子越在管,我想着等整合好了之后还是让他来管。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子越说一声,倒没想到二姑这么着急,生怕我因为遗嘱的事情迁怒子越。” “你的意思是,你想陈子越管肖记?”张婉如有些担忧,“你觉得他能信得过吗?” 毕竟肖二姑可是干出伪造遗书这事出来的,陈子越对于伪造遗书的事情又知道多少,是不是也参与了? “陈子越从小就跟在爷爷身边做事,工厂里的工人都听他的,而且他做事确实也细致踏实,不管是从长远的发展还是理性的角度,选他来管肖记都是再恰当不过的。” 本以为遗嘱的事情会让肖秉文心存芥蒂,倒没想到他一码归一码,从这点来看,他确实是一个冷静克制的人,知道怎么处理事情才能利益最大化,甚至能忽略个人恩怨。也难怪他未来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不感情用事这点就已经超过不少人了。 “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肖秉文拿了换洗衣服出去,张婉如等得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他还没回来。张婉如心中疑惑,起身出了房间,外面没开灯,整栋房子都黑漆漆的。客厅里却有一点星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等适应了黑暗张婉如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影。 肖秉文微躬着身体,一手夹着烟,一手揉着额头,黑暗笼罩着他的身躯,不若平日里那般挺拔,看上去有些颓废。 肖秉文听到声音抬头看,看到她走过来他道:“怎么还不睡觉?” 张婉如在他身边坐下,将沙发旁边的台灯打开,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眼睑处泛出一片青色,眼底缠着像藤蔓一样的红血丝。 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了,张婉如也知道他最近没睡好,她道:“你呢,为什么还不睡?” “想抽支烟再睡。”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烟身一下燃了一大截,随后就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吸进去的一口烟,许久才吐出来,也不知道在肺里转了几圈。 张婉如看得心疼,她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爷爷奶奶过世给了你很大的打击,我无法体会你的心情,毕竟我不是你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知道我的劝说也会显得苍白无力,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肖秉文摁烟蒂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缓缓转头看向她。此刻她水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藏着几分担忧。其实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已经过世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还是看了出来,他还没有释怀。 肖秉文重重陷进沙发里,头枕着靠背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父母过世得早,是他们一手将我带大的。我小时候很调皮做过很多让他们头疼伤心的事情,可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爱我。我明白我跟他们隔了两个辈分,他们大概率是会先我一步离开的。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们真离开了,我还是很难过。最爱我的亲人从此彻底离我而去了。” 很难看到肖秉文有颓丧的时候,他的军旅生涯给了他强健的体魄,同时也练出了他的韧劲,凭着这两样,他不说所向披靡吧,单他身上那股浑劲就能看出他从不把遇到的事当回事。 可现在才发现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他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没事儿,没多大点事儿,在他的安慰中她无数次放平心态,而现在也该轮到她安慰他了。 张婉如往他身边挪了挪想和他靠得近一些,可思索片刻,干脆微微抬手勾上他的肩,腿一夸直接坐上他的腿。 肖秉文愣了愣,一双被血丝染红的双眼看向她,用眼神询问。 张婉如给他来这姿势也不是说要跟他使使坏什么的,目前的氛围也不允许,她就是单纯想和他靠近一点。 张婉如捧着他的脑袋,很认真告诉他,“你还有我和小戎,我们也是你的亲人,我们……我们也会爱你。” “爱?”他在心底默念这个字,而她说“爱你。” 或许只是出于对儿子的爱屋及乌,或许只是顾念夫妻情分,可“爱你”两个字,却在他心底轻轻叩响,又像一阵暖风,从身体的每个缝隙里灌进去,灌进五脏六腑。 他心底的沉闷着实散了些,面上却没显,张婉如便以为这样的安慰还不够,她便又凑近了些抱住他的脑袋。 “我肩膀借你靠靠。”她轻声说道。 大老爷们儿做这动作有点奇怪,他又不是小孩子,不过肖秉文却没反驳。他喜欢她柔柔对他的目光,喜欢她温热的身体和拥抱。 所以他便顺势搂住她的腰,身体往下坐,微微弓腰,将头靠上她的肩。 肖秉文从小就没了双亲,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虽然对他很好,但毕竟隔了一辈。他有记忆起他们就是白发苍苍的模样,他们好像才是需要照顾保护 的人。他从小到大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要快点长大,要强壮,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就可以保护他们。 也没想过要靠谁,一路风吹雨打走过来,现在才发现有个肩膀靠靠也挺舒服的。不过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给他肩膀的人会是张婉如。 怎么会是张婉如呢?那个浑身带刺的女人,曾刺得他浑身疼。可现实就是她,他突然有种恍惚感,总感觉现在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她柔软的手指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嘴唇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不要难过,我会疼你的。” “……” 这下肖秉文是真没忍住抬起头来,对上她温柔认真的表情。 我会疼你的。 这是……把他当小孩哄了?
第52章 肖秉文忍着笑,问道:“疼我?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疼我做什么?要疼也该是老爷们儿疼你。” 张婉如也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偶尔会有一些大男子主义,她也没反驳,应道:“行行,我不疼你,你靠着就好。” 肖秉文便又重新将头靠上她的肩,而这一次张婉如换了个说法:“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肖秉文:“……” 这丫头,谁要哭了? 不过这一次肖秉文没反驳,他觉得这话听着有些熟悉,好像她曾经也跟他说过。什么时候呢,他想起来了,应该是两人初见那次。 那一年肖秉文十九岁,一个月前才经历过失去战友的痛苦,那是他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光,战友离去的阴影一直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班长也看出来了他状态不对,提前让他休了年假。 这一次的年假正好就赶上了梁文秀和张国栋的婚礼,肖家跟梁家是干亲关系,他作为梁文秀的干弟弟自然要去参加。 婚礼在某个饭店举行,现场很热闹,然而处在热闹的人群中依然冲不散他心里的阴影,甚至让他感觉到烦躁。他独自一人去了饭店楼上,楼顶上有个露台,露台有一半伸出了楼顶边缘,八楼的楼层不高,可若是从这里掉下去也是非死即残。 他却假装没看到旁边的禁止攀越提示,走到露台上坐下。 是初秋时节,经历过一整夏的酷暑,气温渐渐回调,夜晚的风也染上了几分凉意,在人身上吹一下能带走大半体温。他一身短袖,任由冷风刮在身上,仿若察觉不到冷。 黑夜在眼前蔓延开,天上的星星像散落了一地的米粒,夜幕低垂,似乎就在头顶,一伸手就能够到天上的星星。 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如此夜晚寂静而美好,脚下霓虹灯闪烁,城市在唯美的夜空下开始了属于它的热闹。然而那一幕幕却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他满手的鲜血,怀里抱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眼睁睁看着他闭上眼,看着他的生命在自己怀中消逝。他悲伤,痛苦,自责,却无能为力,逐渐陷入崩溃。 近日噩梦就是这样来的,心理阴影和噩梦的折磨,很长一段时间他过得生不如死。 他想或许那天该死的应该是自己,又或者哪天突然死了,那么所有痛苦和自责是不是也能随之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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