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跃眸光一软,“殿下,流血才会疼,你看我流血了吗?” 那是没有。 十六皇子好奇心大起,从绣墩起身,凑到孟跃跟前,却不料孟跃手背身后去了。 “跃跃,好跃跃,给我瞧瞧。” 孟跃朝绣墩看了看,十六皇子乖乖坐回去,三步的距离,十六皇子看着手绢从孟跃的手心穿来穿去。 他要过孟跃的白手绢,翻来覆去的看,也看不出什么道道儿。 孩童的耐心总是有限,大半个时辰后,卡着十六皇子乏味之际,孟跃将诀窍告诉他。 一块贴合手掌的铁片,掩在手绢下,利用视角错位,手绢是从手掌下划过,但看起来却像从手心穿过。 十六皇子又惊又叹,自己也照着法子顽,“这可真有意思,跃跃你怎么想到的?” “小时候在街上瞧见的。”孟跃张口胡说,任由十六皇子玩耍。她从果盘里拿了串葡萄,偶尔喂十六皇子两颗。 事后旁人问起,十六皇子也会说他吃了葡萄。 又三刻钟,十六皇子已经玩的有模有样,孟跃忽道:“殿下逛园子时,见过湖面上的天鹅吗,一身洁羽与奴婢的白手绢差不离。” “当然见过。”十六皇子头也不抬。 孟跃:“那殿下见没见过小天鹅?” 十六皇子愣住,他从自己仅有的记忆里搜索,竟然没有印象!! 但他很快就会有印象了,哪个孩子能拒绝一个丑小鸭变天鹅的励志故事。
第2章 日头高悬,翠青看向紧闭的偏殿宫门,心中气急,她在殿外高声唤:“十六殿下,午时用膳了。” 宫门应声而开,十六皇子意犹未尽的与孟跃分开,约好半个时辰他就从主殿回来,让孟跃在偏殿等着他。 翠青几乎维持不住笑意,只得催促十六皇子离开,恨恨剐了孟跃一眼。 两名二等宫人将孟跃围拢,“你上午没干活,别想有午饭吃。” “哦。”孟跃扭身回殿,却被桃柳凶狠拽住胳膊,“谁准你进殿,你一个三等宫人也配。” 孟跃挑眉,“十六殿下说我配,我当然配。”她用了个巧劲,甩开桃柳的手,施施然进殿。 桃柳气得跺脚。 待翠青伺候十六殿下在主殿同顺妃娘娘用完午膳后,桃柳立刻同翠青告状,不乏添油加醋:“翠青姐姐,悦儿那丫头才来多久啊,谁也不放在眼里,偏偏十六殿下被她笼络了去,难道我们以后都要看她脸色过活了?” 翠青面色铁青。 申正,她亲自提着茶点进殿,想打探孟跃如何哄骗十六皇子。然而她进殿,孟跃便止了声。 十六皇子捻了一块荷花酥吃,眼睛亮亮,偏头对孟跃道:“跃跃,这个好吃的,酥酥的,咸咸…甜甜?” 十六皇子眨了眨眼,卡壳了,荷花酥的口感层次丰富,还没正式去上书房念学,小肚肚里没二两墨水的十六皇子,难以准确形容。 孟跃问的越细,十六皇子就越急,最后他重新抓了一块荷花酥,踮脚喂孟跃嘴里:“跃跃吃了就知道了。” 翠青不敢置信看着这一幕,她想呵斥孟跃吃小主子的点心,但荷花酥又是十六皇子喂孟跃口中的,她发作都没有借口。 十六皇子期待的望着孟跃:“好吃吗?是不是甜甜的,又咸咸的。” 翠青道:“荷花做的点心,自然有荷花的香甜了。” 十六皇子茫然:“啊?”他没有吃出荷花的味道啊,荷花是什么味道。 孟跃摇摇头:“翠青姐姐,荷花酥是因其形如盛开的荷花,并非是由真正的荷花所做。” 翠青:“什么?” 孟跃语气寻常,面上也无讥讽之色,但翠青被戳破虚言,臊得只想找个缝儿躲起来。 十六皇子想了想,又捻了一块荷花酥递给翠青,小脸却是向着孟跃:“母妃说我年岁小,偏殿的吃食都约束着,翠青没吃过。”他也没吃过几回。 翠青紧咬下唇,再也待不下去,匆匆告退。 “翠青怎么了?”十六皇子有些无措,他看出来翠青不高兴了,但是却不知道翠青为什么不高兴。 “跃跃,我说错了什么?” 孟跃俯身用方帕擦掉十六皇子嘴角的残渣,温柔道:“殿下什么都没错,可能是翠青姐姐自个儿不舒服。” “那我让母妃派人给翠青请个太医。”他想到就做,故事也不听了,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去了主殿。 顺妃诧异,对上儿子清澈的眼瞳,她应下了。 十六皇子解决一件事情,又哒哒哒跑回偏殿,他要接着听跃跃讲故事。 傍晚孟跃回到宫人房,她先检查被褥,并没有被破坏。其他人回来后,仍然无视她。 孟跃躺在床上思索,翠青心窄好面儿,白日在偏殿丢了那么大个丑,必然是记恨她。 宫里规矩森严也有好处,至少毒品毒物等闲弄不得。否则还得提防翠青对她下毒。 孟跃心里盘算,耳边留意屋内动静,直到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睡下。 之后两日都没动静,翠青也罕见的没为难她。 孟跃给花草浇水,眉宇微蹙,她不认为翠青转性了,估摸是想给她来个狠的。 栽赃? 孟跃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经意环视四下,桃柳撞上她的视线,目光闪躲。 清水没入花土,孟跃提着空桶离去,心中疑云渐生。 她是春和宫年纪最小的宫人,谁都能踩一脚,但她偏偏入了十六皇子的眼。以翠青为首的几名宫人对她又嫉又恨。 如果翠青想用主子的物品栽赃她,将她赶出春和宫,那么桃柳看见她应该是幸灾乐祸,得意扬扬才是。 除非翠青和桃柳图谋的,是一件过往从没做过的狠事。 孟跃心道她这条小命还真叫人惦记。 午后,十六皇子打着哈欠起身,唤孟跃进殿,他还在回味丑小鸭变天鹅的故事,嚷嚷着要去湖边看小天鹅,下午就要去。 孟跃:这么赶? 酉正时分,暑热降了。十六皇子带着十来人浩浩荡荡离开。 顺妃无奈,“这孩子还不叫本宫跟。” 胡嬷嬷宽慰:“娘娘放心,十几个人看顾着殿下呢。” 十六皇子带人直奔湖边,果然看见一群天鹅游在水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鸟鸣。他抓住孟跃的手兴奋甩动。 “小天鹅呢?跃跃,我带你看小天鹅。”他带着孟跃沿岸跑动。 随着日头西落,天鹅向湖泊深处行去,十六皇子也越跑越偏。 孙嬷嬷眼皮子一跳,“殿下,那边水深,快回来。” 孟跃俯身一抄,把十六皇子抱起交给追来的孙嬷嬷,她笑盈盈,讨喜又乖巧:“殿下想看小天鹅,奴婢去湖里给你抓一只回来。” 说完,她就往湖泊深处去。 孙嬷嬷松了口气,心道孟跃年岁小,但是知轻重的,也不枉十六殿下对她好。 翠青和桃柳对视一眼,“嬷嬷,我们跟去瞧瞧。” 孙嬷嬷:“去罢。” 一刻钟之后,孟跃还未回来,孙嬷嬷不觉有甚,十六皇子待不住了,他搅着手指不安道:“嬷嬷,快让跃跃回来,我不要小天鹅了,你让跃跃回来。” 孙嬷嬷安抚:“好殿下,这才一会子功夫,悦儿又不会飞,哪能这么快回来啊。” 其他人也跟着劝。 天边残霞猎猎,天鹅的啼鸣从湖泊深处传来,不再嘹亮清婉,反而映着晚霞,透出几分荒凉。 十六皇子左右脚尖互相踩着,原地张望一圈,忽地哭了:“不要了,我不要小天鹅,我要跃跃,我要跃跃。” 他情绪来的快,顿时泪湿小脸,哭的站不住,孙嬷嬷一边哄他,一边带人去找孟跃,绕了小半个圈后,看清眼前一幕,面色大变。 树影婆娑下,湿漉漉的孟跃捧着一只小天鹅上岸,与翠青说话,而在她身后,桃柳举起石块砸向她的头。 “跃跃——” 林中兽类惊走,天鹅飞散,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层层涟漪。 春和宫灯火通明,一片压抑的沉寂中,孩童的抽泣分外惹眼。 主殿内室,十六皇子趴在孟跃怀里,牢牢圈住她的脖子,不知道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孟跃:“不怕不怕,坏人被抓起来了,跃跃不怕…” 孟跃回抱住他,“殿下是龙子,是福运深厚的人,殿下想要奴婢好,奴婢就一定好好的。” 十六皇子又掉下两颗金豆豆,“真的吗?” 孟跃肯定的点点头,十六皇子总算止住哭泣。他用手背擦擦泪,从孟跃怀里起身,走出内室,像模像样朝主位上坐着的顺妃行礼,而后肃着小脸看向下首跪着的桃柳和翠青二人:“母妃,桃柳太坏了,我不要她。” 小殿下觉得这就是对一个坏人最大的惩罚了。 桃柳松了口气,她以为事情败露会被杖毙,没想到还能保住一条命。 她偷偷看向主位上的顺妃娘娘,娇美柔弱,楚楚动人,明晃晃的烛火将顺妃的双眸映如两汪清澈的泉水,眉目透慈悲,好似怜悯世人的仙子。 如果她哭求一番,顺妃娘娘会不会只罚一年月银,就了了此事。毕竟孟跃现在好端端的回来了。 然而她还未开口,胡嬷嬷叫人堵了她的嘴,听见顺妃娘娘冷道:“杖三十,撵去浣衣局。” 桃柳双目圆睁,想要辩解,却只能徒劳的发出唔唔声。 很快殿外传来板子打在肉体的沉闷声,翠青骇的哆嗦,却想不出有力的托辞。 胡嬷嬷跪在顺妃脚边,磕头道:“娘娘,桃柳心性狠毒,竟然做出此等恶事,翠青身为偏殿大宫人不察,是她失职,恳请娘娘重罚。” 分明是翠青与桃柳二人合力毒害孟跃,经过胡嬷嬷的嘴,却变成翠青失职,轻飘飘就揭过去了。 那怎么可以。 孟跃从内室走出,向顺妃行礼后,欲言又止。 十六皇子问:“跃跃,怎么了?” 胡嬷嬷心头一咯噔,直觉不妙:“悦儿姑娘受惊,该好好养着,快下去歇歇。” 十六皇子不高兴,“跃跃看着是有话说,你让跃跃说。” “十六殿下,老奴……”胡嬷嬷对上顺妃淡淡的视线,终于止声。 顺妃示意孟跃开口。 孟跃看了一眼翠青,抿了抿唇,还是道:“奴婢去捉小天鹅时,知道翠青姐姐和桃柳姐姐同行,所以奴婢捉住小天鹅上岸后,看见翠青姐姐一人,问她桃柳姐姐去哪儿了…翠青姐姐说…” 孟跃声音低下去:“翠青姐姐说…她没看见。” “胡说八道!”翠青忽然暴起,面目狰狞的扣住孟跃肩膀:“你这个小贱人,你怎么敢陷害我,你究竟有什么居心!” 十六皇子在短暂的惊吓后,犹如一头愤怒的小牛犊,咆哮着用头撞开翠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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