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理智告诉他们,这个时节蛇冬眠了。 孟跃厉声道:“所有人噤声。” 她气势太足,又在主子跟前得脸,众人下意识照做,东北方向来不及掩藏,窣窣作响。 孟跃几步上前,将爬到树上的熊孩子拎下来,十六皇子蜷缩成一团,犹如被咬住命运后颈的小猫崽。 顺妃赶来,看见儿子又急又气,“大晚上瞎跑什么,知不知道母妃担心。” 十六皇子乖乖认错,被母妃数落回春和宫,另加三百字检讨。 十六皇子恹恹应声,回了偏殿。 孟跃照顾他盥洗时,衣摆被扯了扯,“跃跃,你不要生气。” 小全子偷瞄一眼,心道悦儿姑娘这回也被殿下吓坏了。虽不敢生十六皇子的气,但不是不会。 一抬头,孟跃行来,“水有些冷了,劳烦小全子公公添些热水。” 小全子立刻应了,退出偏殿。 孟跃这会子冷静下来了,察觉异常,十六皇子一直都很贴心,念过孝经之后,更知道爱惜自己,省得顺妃担忧。 孟跃在十六皇子跟前蹲身,视线略低于他,是处于弱势的视角,她轻声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殿下因何躲猫猫。” 十六皇子眼神飘忽,左手捏右手,支支吾吾,“就…突然想玩……嗯,是这样的?!” 他全身绷得紧,眼睛直勾勾盯着孟跃。一旦孟跃不相信,他立刻接其他谎话。 “好罢。”孟跃接受这个由头。十六皇子松口气之余,又有些不得劲。 孟跃退出偏殿,躺在床上并未入睡,而是一遍遍复盘今晚种种。 家宴之前十六皇子都无异样,那问题应是在家宴之上。 十六皇子目前没威胁,家宴上也无人针对他。孟跃一个宫人更不必提。 她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绫窗朦朦胧胧洒进来,孟跃毫无头绪,半坐起身叹了口气。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太子端方,六皇子爽朗,十五皇子没心没肺,十六皇子… 孟跃心头一跳,福尔摩斯曾说: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① 次日,孟跃在午后寻着空挡,对上十六皇子别扭心虚的小脸,开口就是:“奴婢鲜少见宫里贵人,冷不丁瞧见储君,难免好奇,并非奴婢生了异心。” 一番话出口,十六皇子一张小脸变来变去,随即慌慌张张捂脸,一会儿又捂心口,这样就不会被人探知心事了。 孟跃:……… “奴婢告退。”她要走,却走不动,身上挂了一个人形树袋熊,十六皇子眼泪汪汪,含带哭腔:“跃跃不要生气,我知道太子哥哥比我好,我怕你喜欢太子哥哥,不跟我天下第一好了。” 大晚上躲迷藏,也只是想吸引孟跃的注意力。 孟跃能怎么办,小孩子对玩具都有很强的占有欲,更别说好朋友。虽然外界看来,穆伴读才是十六皇子的玩伴。 孟跃耐心哄十六皇子,两人推心置腹,解除误会,十六皇子又是阳光活泼的十六殿下了。
第16章 年节里,孟跃禀告顺妃后,备下年礼跑了一趟殿中省,先时负责孟跃的教养嬷嬷见她来,很是意外。 宫里每年都会进一批新人,教养嬷嬷也不知经手多少小宫人,少有人回头来寻她的。 天上簌簌下着小雪,杨嬷嬷掀帘子招呼她进屋,在临窗的炕上坐下说话。 几步间,她将孟跃从头打量到脚,乌黑发髻间簪珠花,戴金簪,耳坠翡翠,一身草青色的宫人服明晃晃亮眼。 十岁出头的小宫人奉上热茶点心,忍不住盯着孟跃瞧,茶水都洒了。 实因二人年岁相当,她还在伺候杨嬷嬷,孟跃已经是一等大宫人了。 嬷嬷不悦:“还不退下,往日教的规矩都忘了。” 小宫人忙不迭退出屋。 屋内没外人,教养嬷嬷看向孟跃,感慨道:“老妪在宫中三十载,如孟姑娘这般厉害的,实在是头回见。” 孟跃低眉:“杨嬷嬷谬赞了。” 杨嬷嬷呷了一口热茶,咂了一声,不知是咂茶,还是咂摸眼前人。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黄皮小丫头,干瘦没二两肉,不过年余,就有这造化。 此时,她再仔细盯着孟跃的面上瞧,肤色白了,眉眼也比之前分明些,眉若远山,眸若星子,透着稚嫩的英气。 杨嬷嬷是北人,生的膀大腰圆,忒中意英挺俊俏的模样,看着就舒坦,于是说话间对孟跃多了两分亲近。 两人闲话家常,近午时了,孟跃提出告辞。 她走后,小宫人忍不住问杨嬷嬷:“悦儿姑娘来咱们处作甚。” 初来乍到的宫人学规矩都不好受,遇见心恶的,少不得被磋磨,因此好多宫人一辈子都不想踏足此地。 悦儿姑娘真奇怪。 杨嬷嬷眉毛一竖:“你瞎打听什么,今日第几次犯错了,晚上不准吃饭。” 小宫人眼泪汪汪应是。 孟跃也不止去殿中省,花房针线局也走了一趟。她这番动作瞒不过人。 淑贵妃嗤笑:“眼皮子浅的,连宫里些个奴才都得巴巴笼络。” 十七皇子放下书,“母妃,您是在说顺妃吗?” 淑贵妃不置可否,纤纤玉手翻阅书籍。十七皇子书也不看了,凑到淑贵妃身旁:“母妃,顺妃是什么样的人?” 淑贵妃想了想,冷哂:“小官之女,粗鄙不堪。” 七皇子无奈:“母妃,顺娘娘到底是十二妃之一,看在父皇的面上……” “本宫已经够容忍她们了。”淑贵妃啪地合上书,嗤道:“想让本宫瞧得上,也做点上台面的事。” 十七皇子附和:“就是就是。” 七皇子张了张嘴,在淑贵妃凌厉的目光下噤声。 殿外的雪愈发大了。 司天监上下观天象,算吉日。 开春太子大婚,恢宏盛大。十六皇子重回上书房,十七皇子入上书房念书这等小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孟跃跟随十六皇子有幸一观,太子妃是位明眸皓齿的大美人,与太子十分相配。 顺妃回到春和宫也念叨了两回,夸太子妃生的俊,瞧着就喜欢。 十六皇子咽下口中糕点,笑盈盈道:“皇嫂美貌,母妃也好看,像仙子娘娘,温柔可亲。” 顺妃乐不可支,搂着十六皇子心肝肉叫道。 母子俩话了一会子,十六皇子回偏殿练字。顺妃留下孟跃,询问十六皇子夜里可睡的安稳,身子如何云云。 孟跃一一道来,琐碎得很,但她知道顺妃爱听。 顺妃认真听着,忽而道:“珩儿年岁小,习武之事不急,莫逼他。” 孟跃口中应下,扭头与十六皇子夸赞十五皇子身手矫健,六皇子更是英武不凡,盼望自己能得他二人指点。 十六皇子小嘴噘老高,晚饭都少吃了半碗,隔日演练场上,咬咬牙,将平日一刻钟的习武足足延长一倍时间,累的吭哧吭哧,小脸通红。 武师傅眉头舒展,少见的夸赞十六皇子,十六皇子面上矜持,孟跃来接他时,十六皇子故作疑惑:哎呀,不知道为什么武师傅夸他了,他明明也只是照常训练。 穆延与他相处近一年,略摸着他的性子,忍笑帮腔道:“殿下今日十分刻苦,比往日多练一倍时间。” 孟跃顺势夸赞,十五皇子凑过来,“十六弟,咱俩要不要切磋一回。” “不了不了。”十六皇子擦擦头上的细汗,道自己乏了,拉着孟跃的手麻溜撤了。 孟跃忍俊不禁,不经意道:“十六皇子可与其他皇子切磋过?” 十六皇子摇头。 同年纪比他大的皇子与他切磋,就是欺负他。同年纪比他小的皇子切磋,十六皇子输了丢人,赢了也丢人,怎么想都不划算。 孟跃没有戳破他,回到春和宫,待十六皇子做完今日课业,孟跃借口向十六皇子学习,拉着人一起习武。 十六皇子兴致勃勃,一个时辰下来,在榻上摊饼,今天累坏他了。 小全子扶他去沐浴,孟跃从抽屉里拿了药油,等十六皇子洗的香喷喷回来,孟跃给他四肢上药油按揉。 十六皇子嗷地叫开了。 孟跃道:“殿下很疼?” 十六皇子涨红一张小脸,最后选择实话实说,“很奇怪,酸酸的,痛痛的,但又不是很痛。” 孟跃戳他脑门儿,“今晚不擦药油,明儿殿下才难受。” 十六皇子捂着脑门嘿嘿笑,下一刻又嗷嗷叫,惊得描金在殿外打转。 孟跃提醒他,十六皇子赶紧捂嘴。 两刻钟后,孟跃退出偏殿,十六皇子已经睡熟了。一夜好眠,十六皇子又是活蹦乱跳好少年。 习武之事开了头,孟跃隔三差五督促着,十六皇子也坚持下来了。 然而下旬时,孟跃去接十六皇子散学,发现十六皇子闷闷不乐,问他也不说,回到春和宫把自己的衣裳都翻出来,在铜镜前比划。 帘后的孟跃有所猜测,她找到穆延:“是不是有人贬低十六皇子服饰?” 穆延脱口而出:“殿下同悦儿姑娘说了?” 孟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道:“殿下没说。” 穆延呆住,反应过来他被孟跃诈了,然而眼前没有孟跃身影。 她回到内室,铜镜里的小孩垂头丧气,一只手拿起他脚边的衣裳,“奴婢觉得这件小团花纹样的袍子很衬殿下。” 十六皇子瞥了一眼,闷闷道:“那是去岁的样式了。” 孟跃:“所以殿下想要时下流行的花样,不管适不适合殿下?” 十六皇子不吭声,低头左手捏右手。 孟跃拉着十六皇子盘腿坐下,给他讲了一个寻宝人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寻宝人历经千辛万苦,进入藏宝洞,每看见一样宝贝都会捡起再丢弃,想着还有更好的,最后却一无所获。 十六皇子已经七岁了,不像六岁那样好糊弄,他嘟囔:“跃跃说过,人要勇于尝试。” “是啊。但尝试之前要先思考。”孟跃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装着十六皇子喜欢的狮头酥,递给十六皇子,她自己也捻了一个,“真好吃。” 十六皇子虽然情绪不高,也吃了一口,轻轻应着。 孟跃话锋一转:“但赵才人不喜欢狮头酥,所以狮头酥不好吃吗?” 十六皇子愣住,他挠挠脸,“我…我觉得狮头酥很好吃。” 孟跃冲他眨眨眼,笑道:“我也觉得小团花纹样的袍子很好看。” 内室安静无声,铜镜映出小少年纠结的小脸,欲言又止:“不止十七弟一个人这么说。” 八皇兄,十一皇兄也说他的服饰老气。 孟跃将手上最后一口点心吃完,腾出双手捏捏十六皇子的小脸,“一个人蛐蛐殿下,是那个人的问题。几个人蛐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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