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后一颗子都瞧不上。 陆宴没说话。 太后喝了一小口热汤,待汤水入喉,她用帕子擦了擦嘴,“你觉着,烟儿如何?” 陆宴抬眼望向花凭烟。 花凭烟始终低头,她像是一只被求困的小鸟,太后说什么,她就做什么。陆宴明白,花凭烟没有背景,唯一的亲人是兄长花子酌,那花子酌是太后手下最年轻有为的“鹰犬”,但越强的爪牙,越容易伤到自己主人,于是太后要用花凭烟捆绑住花子酌。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花凭烟嫁给陆宴,若是被太子选了人,那花子酌便有倒戈的可能。 陆宴端起茶杯,用茶盖拨着茶叶,“宴儿听太后的。” 花凭烟像是没料到,她低着头撩起眼皮看向陆宴,却见陆宴正望着自己,她倏地又望向脚下。 太后发自肺腑笑了几声,“这就最好不过了,你看,你二人名字如此相似,一个宴儿,一个烟儿,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太后看看陆宴,又望望花凭烟,笑得合不拢嘴,“既如此,不如双喜临门,在哀家寿宴时,你们便成亲。” “不可。” 太后凝眉,嘴角僵着,“有何不可?莫非宴儿只是随口应付我这个老人家不成?” 陆宴道:“宴儿岂敢,只是太后寿宴是何等大事,自当放在第一位,等太后寿宴过了,宴儿在成亲也不迟,顺便......宴儿近来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妥当,恐怕不会在京多留。” 听了这话,太后面容严肃,“不会是为了那个顾己肆吧?” 陆宴怔住,眼神凌厉望向花凭烟。 “我都查过了,那顾己肆来路不明,恐是贺国人,对宴儿不利,哀家绝不允许你身边有任何危险小人。” “那恐怕是太后手下之人办事不利,没有查清楚。”陆宴说这话时一直盯着花凭烟,花凭烟镇定自若,细听着陆宴说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红贴,展开面向太后,“这是顾二送来的喜帖,过几日他便要成亲了。” 太后抬眼望着那几行黑色小字,瞧不清楚,“那又如何?” 陆宴像是说给花凭烟听的,“新娘名叫阿锦。” 花凭烟倏然抬起头,那双似瓷娃娃般的大眼睛对上陆宴冷若霜雪的眸子。 第17章 引蛇出洞 ◎宫里的饭菜也不见得好吃。◎ 山风萧萧,竹叶清翠,隐藏在灰云背后的雷雨欲倾未倾。 “爹爹,女儿阿锦,今日来祭拜您了。” 一壶掺着浅黄色药渣的酒水哗啦啦洒在地上,黄色泥土变成了深红色。 阿锦对着无字的墓碑重重跪地,被摘下的面纱就放在石碑上,她双眼通红,即使过了这么久,每每来到此处,她依然控制不住,泪水像是比她更加想念父亲。 磕头之后,她靠石碑坐着,什么话也没说,从天明坐到日落,就连阴沉的天际也怜惜着她,始终未落一滴雨。 一阵风起,盖在石碑上的面纱乘风飘走,她就这么呆呆望着,直到面纱越飞越高,消失在视线中。 阿锦才站起了身,冲竹林里说道:“你在那站这么久,腿不疼吗?” 一棵粗壮的竹子背后,跳出一位青衣少年,他弯腰揉捏双膝,开怀道:“自然是不疼,当年师父罚我,我能站三天三夜呢。” 话出口,百里遇知道不该提起亡人的,他小跑几步到阿锦身边,掏出怀里的药草,“一天了你都没吃东西,你饿不饿?这有食鼠草,你先吃点吧,是我从谷里带出来的。” 阿锦微移双眸,看了一眼草药,又抬头看着百里遇。 百里遇“唰”地红了脸,他低着头用手摸了摸后脑,将手中的食鼠草递给阿锦,“我就吃了一棵,这些都是留给你的。” 食鼠草是阿锦幼时最喜欢的草药,也只有落羊谷内才有,落羊镇的药商偶尔会向谷内买一些来卖,但能买到的极少,所以价格就高,阿锦在画舫每日都会叫人备几株,食鼠草成了她每天必吃的东西。 她拿过一株,直接放在嘴里,朝前走着,“你私自出谷,违背了爹爹定的规矩,你已经不是落羊谷的人了。” 百里遇慌了。 他跟着往前跑,神色慌乱,“不是的阿锦,我是因为思你心切,并非我故意离开......好吧,我是故意离开,可现在谷主是你,只要你说我是你的人,不不,我是说,只要你说我是落羊谷的人,我就还是,你要怎么罚我,我都受着,绝无半分怨言,就是不要将我赶走......” “噗嗤” 阿锦嚼着食鼠草笑出来。 “是你把那姑娘打扮成我的吗?”阿锦问说,“确实长得与我有八分像,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你别误会啊”百里遇手在空中乱挥,“那是顾二的女人,或许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说不定,和我可没本分关系!” 阿锦回过头,“顾二?” 百里遇解释说:“就是被两位姑姑带回谷救治的那个顾己肆。” 阿锦回忆起五年前,两位姑姑带回来了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只知道他是贺国人,却不知其父母家世,当时落羊谷的其他弟子都说救不活了,但那少年却让百里遇救活了,不过百里遇一直是父亲最得意的弟子,他能救活也不意外。 只是那天,两位姑姑带回来的,还有父亲的尸骸。 “他身体无恙了?” 百里遇一脸惋惜,“那毒还在呢,不知怎地好像眼睛也受伤了,看着不大好。” 阿锦吃完一株食鼠草,带了些疑惑问:“连你都解不了这毒?” 百里遇摇头,“师父虽擅长救人,对奇毒却了解的不多,我自然也没见过,”顿了顿他又说,“大师兄懂毒,他应该知道,我准备去找大师兄问问。” “他才不会理你呢。”阿锦走的快,百里遇虽然腿长,却也有些跟不上。 “那我也必须找他,那位穆姑娘也中了此毒,她将我带出谷,就是我的再生亲娘,我是定要救她的。” “你不是从不救女人吗?” 百里遇没有反驳,只是那活泼开朗的劲儿一下子蔫了下去,变得郁郁寡欢,阿锦不知道百里遇为什么说不救女人,但每每说起此事,都得不到答案,她也就不再问。 太阳将将收起最后一道金边,两人正走进落羊镇,阿锦打算悄悄回画舫,将穆幼青换出来。正想着怎么摆脱百里遇,就听见身边路过的两个男人说着她能听见的悄悄话。 “你听说了吗,那满春楼的阿锦啊,要成亲了!” 阿锦停住脚步。 这话也叫百里遇听见了,百里遇自言自语,“阿锦,竟有与你同名之人诶。” 阿锦在满春楼的事,百里遇不知道,事实上,阿锦的任何事,百里遇都不知道,他以为阿锦常年在外,是受师父之托,辗转各地做着药材生意。 “是啊,好像是要和齐王成亲!” “不是齐王吧,我听说是太子啊。” 阿锦听到此话,全身紧绷。 齐王和太子,那是如何大人物,怎么会和一个满春楼的姑娘成亲,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上边那两位主子,要她行动。 断不能让别人替她深陷这场危机,她正要跑回画舫,却又听那两人凑近她悄声议论: “听说齐王现在就在天客酒楼,等着那阿锦姑娘呢。 “都说了,是太子,不是齐王,嘘,这事可不能声张。” 阿锦立马转身,朝天客酒楼去,百里遇不明所以,也转身跟着阿锦,“诶,你要去哪跑这么快,等等我啊。” 百里遇跟着阿锦进入天客酒楼,还以为是阿锦饿了,着急找饭吃,正找了个位置叫着小二拿出最好的菜品,却见阿锦慌乱的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阿锦没有理会百里遇,直接上了二楼。 天客酒楼菜肴味道颇佳,不管什么时候,这二楼也是坐不下的,今日却空无一人,阿锦紧张起来,这样的场面一般都是叫那些有权势钱财的王孙公子包了场。 是齐王,还是太子。 她甚至有一瞬觉得,坐在某个地方等她的,是花子酌。 直到她听见身后跟上来的百里遇,朝最里靠窗的地方喊了一声,“顾二!你怎么在这!” 她倏然转身望向顾己肆。 顾己肆倚窗而坐,那大敞的窗户刮着大风,顾己肆白衣翻飞,墨发被风带的凌乱,他眼上覆着白纱,微微抬起头,晃动着手中的白瓷杯盏,似乎在用一些力,那杯盏就会被那双细长的手指捏碎。 阿锦看得出神。 好像不是风吹着顾己肆,而是顾己肆带起了满屋冷风。 **** 京城的“连池牢狱”,关押的都不是普通犯人,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就连狱卒也都是死士,他们不会泄露任何机密。 连池修建的像皇宫里的一座宫殿,并挂着“连池殿”的牌匾,它在京城的最中心,过往百姓一直以为,这是某位大人的府邸,只有那些“大人”才知,这是监禁终身的牢狱。 连池殿大门打开那一瞬,一只鸟穿门而出,越过来人发梢,那只鸟双翅颜色与来人板正干净的朝服一样红艳。 朝里边开了门的是牢狱看守,虽是看守,却管理着所有死士,不到二十岁便拥有如此权力,在京城不是有靠山,便是有真本事,而他属于后者。 他没有名字,能进连池殿的人也不多,而这里最常来的那位,给他取了个名字——连池。 连池手扶腰间白剑,朝来人恭敬俯身,“花大人,您今日要申哪一间?” 花子酌跨进殿门,腰间铜铃发出闷响,“赤连。” 连池抬头望了一眼花子酌,他那张始终带着笑颜的俊容,总能轻拂连池心中一片淤臭的泥堆,使那片枯萎的角落再遇甘露。 “是。”他把花子酌带向写有赤连的屋子,开了门,待花子酌进屋,他就警惕地守在门前。 “来了?”屋内之人在桌前翻阅书册,并未抬头,说话间半分不客气,“不必问了,我并不知晓。” 花子酌低头一笑,朝那人走近几步,半俯下身,“近来饭食可还合您胃口?” 那人抬起头,面上戴着素白面具,只能看见两只浑浊的眼珠,“若是不合,你待如何?会给我换成宫里的膳食么。” 花子酌进门时,肩上落了几片枯叶,他直起身子,扭头朝肩膀轻轻一吹,双手始终负于身后,“若是不合,自然得将那做饭的杀了,重新给您寻一位厨子。” 面具人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看书。 “今日前来,我为的是另一件事,”花子酌绕到桌前,淡淡说了四个字:“悯都地图。” 面具人突然抬起头,拿书的手有些颤抖,“你如何得知有这个东西?谁告诉你的?” 花子酌启唇佯装微惊,“还真有。” “你!”面具人将书册一把拍在桌上,他倏然起身,像一只愤怒的猎犬呲牙仰视花子酌,“无耻小儿,如你父亲一般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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