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辞仓惶道:“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拉出来,什么躯体,那是什么——” 郎无心道:“闭嘴,蠢货!” 说罢,郎无心面不改色地下跪磕头。她动作毫不犹豫,额头在地上撞出深深的伤口,血立刻蒙进了眼睛里,一阵一阵剧烈的刺痛。 她大睁着眼看地面,能清晰听见身周的窃窃私语声,哪怕不必抬头,也能想到那些人带有异色的目光和神情。自甘下贱、不要颜面、毫无尊严,别说一代军师,连为人的底线都没有,难怪是郎家之后,一到性命攸关之时就原形毕露,她知道这些人心里现在都是这么想自己的,但那又如何? 她就要死了,要被吞噬了。在性命面前,什么颜面,什么尊严,对她来说价值不如路上的一滩狗屎。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哪怕只有一线,她也要尽力抓住! 半晌,郎无心听到自己头顶传来一声匕首出鞘的轻响。 “站起来,我没有审判别人的爱好。”徐行漠然道,“很遗憾,我没有办法救你,也不会救你。” 郎无心:“………………” 她站了起来,如往日一般,慢条斯理地将自己袖口和额边的泥沙拭掉,重新正了正衣冠,而后,复又抬起脸来。 除却所有伪饰,郎无心这张脸其实一点也不温和,甚至称得上阴郁,被看着时,就像被一只毒蛇盯上一样,令人脊骨发寒。 郎无心定定道:“是你,把她带到这里。” 徐行没说话。 郎无心道:“也是你,或者寻舟,方才动用了鲛人的能力,我才会和她换了位置。” “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的话。”徐行无动于衷道,“所以,我没 有,他也没有,是你自己的选择。” 郎无心嗤笑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了。若徐行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她方才还有必要惺惺作态吗?那种事,向来只对心软的好人有用,徐行一向不屑利用感情去胁迫别人,和自己截然不同。 ……可恨的截然不同。她的存在,她的呼吸,都像是对自己不断的挑衅和诛心,郎无心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要权力,还是想彻底把徐行踩到脚下了,似乎只有看见徐行痛哭流涕、追悔莫及、承认自己做的事都是错的,她才能真正的安心——但她明明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只能从他人身上汲取安心的人是弱者,她分明最厌恶弱者。 当徐行再度站起来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又输了。而且,还能输的更加彻底。 来吧,让我猜一猜你在想什么。 你不是最看不起英雄吗?英雄至少有一个足够盛大的落幕,而你郎无心,只配拥有这样潦草又滑稽的结局。 郎无心身周兀然浮出五面明镜,黑雾笼罩,这五面明镜迟缓地浮动着,郎辞道:“这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她试图拿剑去劈,剑锋却穿过了这五面镜子。她又试图将郎无心自雾中拉出来,却仍是徒劳无功,终于,她呆呆停住了手。像一块木雕一样不再动了。 郎无心在雾中看着徐行,徐行紧握兵器,脸上并无多余的神情,或许只是把自己当做一块稍显碍眼的绊脚石而已,又或许她什么都没有想。 自己永远从自己的折射中猜测着他人所想,而人性如此,她总是猜对,便认为自己看透了所有人,然而,对自己却一无所知。 “……我不是来害你的,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我们总是一起,是你说的,没有我,你会死的……”郎辞僵硬地看着她,就连眼珠都好似无法转动了,“我没有背叛你……” 你和母亲都从来没有背叛我。但你们,却总是让我一次又一次地背叛自己。 太可恨了…… 水镜消失,镜后,郎无心的面容笑意再无瑕疵。她一语不发,只是身疾如电,往结界外逃离而去,被一道凌空而起的水幕阻拦,她伸掌要破,一道匕首凌空飞来,将她掌心钉在水幕之上。 她轻轻一挣,那水幕就破碎了。 要附体不是一件毫无限制的事,若否它也不会潜藏在剑阵中那么久,连对寻舟都无法轻易下手,现在的它,就如同穷途末路之徒。本体固然已经虚弱了,若成功夺取郎辞的身躯,那以全盛状态面对禁地留下的这一群残兵,胜负的确未可知,只可惜,它也算漏了一筹。 “郎无心”缓缓转过身,徐行道:“结束了。” “郎无心”轻声道:“还没有。” 徐行道:“你要亲眼看看天妖是什么样子么?但,不可能了。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郎无心”道:“还没有结束。” “你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选择,不是吗?”徐行道,“如果天妖真像你设想中那样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不会有站着跟你说话的机会。” 话音落下,“郎无心”的眼中忽的闪过了凶狠的光。 这凶光一闪而逝,宛如错觉,徐行微微一怔,因为她发现,这好似不是错觉—— 眼前人的脸上,真的同时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 右边依旧温和端方,而左边的那半张脸,却似在极力抵抗什么一般,目眦欲裂,额角青筋绽出,狰狞至极,然而,她在狂笑。 郎无心道:“结束了!” “郎无心”惊愕道:“你……” “原来只是为了这种事。笑死人了。你们这些掌门,连我都不如,也敢妄称天下第一?一群废物!”郎无心毫无犹豫地右手成爪,扣入自己心口,将心脏处最后一点残存的蛇毒导向全身,她口角里立马溢出涌不尽的血沫,整张脸霎时变得灰青,即便如此,她还在高声狂笑,一字一句地厉声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我再也不容许任何人……抹杀我了!!!” 话音落下,这具身躯再也承受不住这沛然压力,陡然爆开,尸骨无存,化为黑灰,在空中纷纷扬扬散落。 余灰落地之前,笑声不止。 众人呆愣之中,郎辞跪在了地上,没有声音了。徐行撤回目光,看向那道只余一道细影的黑雾远遁方向。 与其说是远遁,不如说是走投无路,它彻底被郎无心送上了末路。 阎笑寒在石缝里找到了野火,徐行持剑,过去将郎辞揪了起来。 郎辞木然道:“你杀了我吧。” 徐行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对你而言,无关紧要吧。不仅对你,对所有人,都一样。”郎辞道,“她杀了那么多人,我是帮凶,所以,我也该死。” “你说得对。你死不死,的确对我无关紧要。”徐行垂眼看着她,道,“但这世上会少一个唯一为她哭泣的人。” 郎辞怔怔看着她,眼泪掉了下来。她试图用手去把那捧黑灰收集起来,然后捧在掌心,结果眼泪掉下来砸出来好几个坑,险些将她姐径直泡发了。她又手忙脚乱地赶紧松手,结果她姐又没进地缝里怎么也抠不出来了,就这么一事无成地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朝天号啕大哭起来。 神通鉴幽幽道:“你倒是很会体恤别人小姑娘吗。也难怪招惹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人。” 徐行奇道:“诶?你还没死呢?” 实话说,她不知该有什么样的感触。恐怕连郎辞本人都觉得,郎无心还是早点死了为好,但要说多么欣喜若狂,倒也没有,要说怜悯吧,那便更不至于了。 反正,郎无心应该也不需要这些。 “什么啊!剑灵有这么容易死的话大家还修什么啊?!”神通鉴恼怒道,“好了,动作快点吧!不管你多耐痛,会忍痛,血也是一直在流的。你不心疼自己,好歹心疼心疼你徒弟吧!就算白族那边有专门做出来的投石铁器,一直跟天妖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你不想可爱的石桃被它一爪子拍成刺猬饼的话,就赶快!” 徐行加快了脚步。
第244章 斩龙她会后悔,但绝不回头。…… 她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御剑而行,身周风声簌簌,几人跟了上来。 “你们去鸿蒙山脉帮忙吧,这边我一个人就够了。小心,不要逞强。”徐行转头道,“伤得严重么?” 这不看不知道,一对比起来要吓人一跳。阎笑寒又狂奔又开密道的,鼻子都泛白了,一直就是一副马上要西去的恍惚表情,小将一直在前线,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没少过,寻舟就更别提了,险些真的被剑串起来打成鱼丸,倒是徐青仙浑身一尘不染毫无伤口,宛如出来踏青。 与其说徐青仙是天道的宠儿,徐行倒认为是自己运气比较昌盛,幸好是没受伤,一受伤她恐怕就要跑得比蟑螂还快了。 “太过偏见。”徐青仙冷淡道,“士别三日,便要刮目相看,我已非昔日之我。” “阎笑寒都这样了你就别骑他了成吗?!”小将咆哮道,“不是说好不会认错了?!” 阎笑寒从来没这么想念过瞿不染:“……” 若要说这个,那徐行就必须要为徐青仙辩驳一番了。若阎笑寒还是人形,那他的属性是“人”,徐青仙想必会好好照顾于他。只是他一直维持着狐形,背上空空,那他的属性在徐青仙眼里就是“坐骑”。难道有人上了早高峰的地铁看见空位会忍住不将自己屁股放置上去吗?这亦是非常有道理的……算了,下来吧你! 徐行一把将其薅下,不禁唇角微扬,正要说些什么时,余光见寻舟跟在最后,幽幽盯着自己。 这三人是好说,这一个可不是好打发的! 果 不其然,一跟他对视上,他便要开口了:“师尊,我留在此处与你一起。” 虽然已经听惯了这个叫法,心里也略有猜测了,小将还是忍不住脸色一阵扭曲,有种莫名被兜头扣了一盆子麦芽糖的窒息感。 徐行道:“我不是说了,我一个人就行么?”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和它独处。”寻舟摇了摇头,全然无法说服地阴沉无比道,“我一定要看着它彻底消散,才……” 话才说到一半,便骤然疾停,半空中,徐行勾住他的后脑勺往身前一带,双唇相触,短暂地将他打断了。 小将:“???” 阎笑寒:“????” 徐青仙:“。” 这突如其来的吻只是一触即离,寻舟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被强吻了的事实,口中还在机械地将后面半句接着说出来:“才能跟你一起离……” 徐行又把他的话给堵住了。 这次,寻舟怔住了。他睫毛剧颤,竟然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挣扎半晌,终于强行捡回了残存的理智:“就算你这样,我也不——” 徐行按着他看似抵抗的脑袋,侧脸最后咬住他嘴唇,助他把那点早就已经支离破碎的语言全都打包丢到天外去了。 小将简直想要戳瞎自己的眼睛:“不是,你们突然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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