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深眼眸闪了闪:“宝淳……是什么事找你?” 卞持盈回过身来,一手撑着长长的条案,一手翻看着手里的折子:“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她在政事上有什么疑惑吧。” “宝淳听政已有三年。”弥深凑近:“你觉得她怎么样?” “尚可。”卞持盈语气平静:“交给她办的事,也都办得妥妥帖帖的,没出什么差错,就眼下看来,她进退有度,处事也够灵活,若说不足,也是有的,譬如容易冲动,思虑不周,但这些都是小毛病,多磨练磨练就行了。” “怎么?”她转头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弥深,笑问:“你是要‘参’宝淳一本?” 弥深苦笑:“我可不敢,只是今日见到了,随口一问罢了。” 卞持盈点点头,遂不再多言。 弥深看着案上垒得高高的折子,眸色渐深,他转头看去,眼底一片明亮:“就不耽误你了,我先回了。” 弥深走后,宝淳慢悠悠进了殿来,开口第一句便是:“娘,你什么时候将他废了啊?我真是一点也不想再看见他啦!你是不知道,昨日他见了我,竟敢掉头就走,真是可恶。” 卞持盈放下笔,支着脑袋笑盈盈看她:“怎么?不喜欢他了?以前不是还挺喜欢的?” “那是以前。”宝淳坐在一旁,跷着腿,嘟嘴不满道:“现在我可是一点也不喜欢他,反而讨厌他得很。” 卞持盈伸手揉乱她的额发:“既然这么讨厌他,那我安排你准备的东西呢?” “喏。”宝淳将一沓册子摆在桌上:“都在这儿了,就差一把火把这些通通都点燃!哼,这下我看他往哪儿逃。” 她眼珠一转,兴致勃勃问:“娘,你打算怎么烧这把火?嗯……肯定要寻个由头,只是这由头哪里去找呢?” 卞持盈:“昨日你不是见着了吗?” 宝淳一愣,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容拂?” “娘是想让容拂当这个点火的人?”她好奇地看着卞持盈:“为何是他?” 卞持盈:“缘故?这哪里有什么缘故,没有缘故,恰好我需要,恰好他来了。” 她翻看着这些册子,冷冷一笑:“弥家藏得还真是深啊,能把这些都挖出来,你也不错。” 宝淳嘿嘿一笑:“不全是我做的啦,云阳和我一起做的。” “云阳很用功。”卞持盈看着她,叮嘱道:“你也不可懈怠,凡事三思,多听多看多想,知不知道?” 宝淳扑上前去,搂着她的脖颈:“知道啦!知道啦!” 卞持盈搂着她,眼底晕开层层叠叠的笑意。 母女俩腻了一会儿,宝淳趴在她肩头问:“娘,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卞持盈反问:“如果是你的话,要怎么做?” 宝淳歪头想了想,道:“蛇打七寸,自然是直攻要害,将他一举击败,让其毫无反手之力。” “说得对。” 卞持盈看向那一沓册子,眼底有肃杀凝聚:“蛇打七寸。” 【作者有话说】 晚安[加油]
第86章 急转直下 ◎晏淑陶凭什么坐那个位置◎ 岁暮天寒,一年将尽。 卞持盈约了弥深去桃李湾。 桃李湾是他们儿时常去的地方,后来晏端死了,桃李湾便被弥深好好修缮整改了一番,如今那处成了弥家暗中的产业,由专人打理看管,鲜少人知晓。 一早,弥深便对镜好生休整一番,预备一会儿去赴约。 他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左看右看。忽然,他贴近镜子,微微侧着脸,也不知是在打量什么。 突然,他看着镜中,开口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身后的仆从一愣,旋即讷讷道:“爷年轻着呢,跟少年郎没两样,英姿勃发,哪里就老了。” 弥深突然回想起那日在宫里与容拂的对峙。 容拂的确是年轻,样貌又好。 可是那又如何? 弥深望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捋了捋鬓边,他和阿月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情谊不是假的,携手共进新朝数年也不是假的,容拂凭什么后来居上?就凭一张脸? 哼。 弥深理了理衣领,又问:“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仆从:“爷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容拂那儿怎么样了?”他再问。 仆从:“我们的人盯得严实,他那儿没什么动静。” 弥深:“行,收拾收拾出门吧,容拂那儿一旦有动静,立马来回我,不管大小动静,都要详尽无误地禀来。” “是。” 这时,弥远进了屋来,将他这副模样上下打量一通。 仆从关门退下,屋中仅剩兄弟二人。 “有把握没有?”弥远坐在椅中,支着脑袋,含笑看着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弥深坐在他身侧,闻言,只是低*头紧了紧衣袖,不慌不忙:“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她既然答应了我,便不会轻易反悔,她性子如何,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对了。”他抬起头问:“弥和怎么样了?” 弥远:“之前闹得厉害,后来被长辈敲打过,倒是安分了一些,只是他心里还是不甘心,暗中憋着一股劲儿。” 他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我可是听说,弥和下定了决心,一定是要认你做干爹。” 弥深笑不出来,他凝眸微沉:“卞持盈生下弥家的孩子后,你们打算怎么做?” 他突然转了话题,弥远面上的笑意淡了两分:“自然是倾尽全力栽培他,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昭告他的真实身份。” 弥深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几,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心有顾虑。”弥远敛了神色,正色劝慰道:“我也知道你和她感情深厚非常人能比,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不是害她,也不是要夺她的天下。” “你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有个孩子了?孩子身体里也留着一半卞家的血,和晏淑陶没两样,为何晏淑陶能坐那个位置,晏端的孩子能坐那个位置,你弥深的就不行呢?” 弥远越说越烦燥:“晏端此人死不足惜,无才无德又无能!他坐那个位置简直是玷污了那个位置!晏淑陶是他的女儿,想来骨子里流的血和他如出一辙,必然不是什么英明的君主!若是想指望歹竹出好笋,怕是难于上青天。” “所以。”他郑重看着弥深,一再强调:“我们不夺卞持盈的天下,她依旧是皇帝,此乃其一;我们也不害她,不给她添堵,这是其二;其三么……晏淑陶的命我们也不在乎,只是觉得她德不配位,不会害她性命。你年纪轻轻便闻名长安,样貌、家世以及才干都不输晏端,你和卞持盈的孩子,才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 外边儿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冷得人直打颤。 屋子里烧着炭盆,很是暖和,有暖香氤氲空中,熏得人头晕脑胀。 “我只是……”弥深艰难开口,心底仿佛豁开一个大洞:“我只是不知道将来事发,该如何面对她。” 平心而论,弥深还是爱着卞持盈的,只是这份爱,流经岁月,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他不想卞持盈受到伤害,也不想去动摇她皇帝的位置。 只是他有时候不甘心,不甘心为何晏端的孩子将来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他的孩子,却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 “家里就我和你最亲近。”弥远伸出手越过小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思,我是最最清楚的,不管是你对她的情谊,还是你的顾忌,我都明白得一清二楚。此时此刻,你这样想,我也很能理解,但是——” “但是你别忘了,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他也是卞家的孩子,就算将来事发,卞持盈能如何?是,她是聪慧无双不错,但她能狠心到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吗?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和晏淑陶一样,与她血脉相连。” “到时就算事发,她能如何?两个都是她的孩子,她再狠心,总不至于对孩子下手。” “将来,孩子一旦身份大白,他就能和晏淑陶一争高下,若是他当真才干不足争不过,那就是命了,你我只得认命。” 弥远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字字在理。 “……我明白了。”弥深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吧。” 桃李湾如今是焕然一新,大门处低调朴素,走入其中,两边是蜿蜒小路,路旁有片片花圃,只是眼下冬日,花圃被雪覆盖,看不见颜色。 走过影壁,可见前方有湖,湖上有画舫,精美秀丽。 画舫不大,但容纳两人绰绰有余,上边儿器具一应俱全。 卞持盈来的时候,弥深还没到,雪倒是停了。 她穿着一件绯红氅衣,缓步朝画舫走近。 舫中烧着炭盆,很是暖和,清香袅袅,旁边放着琴棋书画、笔墨纸砚等。 拍拍肩头未化开的积雪,卞持盈提步进了画舫。 “噔噔噔——”这是茶水煮沸杯盖撞击的清脆声,画舫里茶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一盏茶的时辰,弥深才姗姗来迟。 “路上有积雪,这才耽误了。”他长长的睫毛上落着雪未化,朝卞持盈笑笑:“等久了吧?真是对不住。” 卞持盈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时出了神。 “怎么了?”弥深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着揶揄:“莫不是见我今日格外俊俏,所以一时看呆了眼?” “俊俏为实。”卞持盈微微一笑:“但却不是看呆眼的缘由。” 她斟了一杯茶推去:“暖暖身子。” 弥深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浑身暖了起来,问她:“那是什么缘由?” “我是想起以前了。”卞持盈笑笑,语气淡淡:“少时,我被母亲训斥,心里难过不已,特约你来桃李湾一聚,一诉衷肠。那时候桃李湾破败荒芜,好像是个秋日午后,我坐在岸边哭独自垂泪,周围是残枝败叶,偶有鸟叫声响起,秋风经过,更添萧瑟寂寥,突然,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似今日这般对着我笑,然后坐在我身旁,别扭地安慰着我。” 她转头望着画舫外的雪白世界,喟叹一声:“人生如此,时光稍纵即逝,年少时的光景不再,徒留唏嘘。” 弥深也想起来了。 那日他迟到的原因,是因为家里人不许他再跟卞持盈往来了。说她是定了亲的人了,他整日去她面前晃荡什么呢? 那时候弥深很不甘心,为什么是晏端?为什么不是自己?他偏要去她面前晃荡,说不定晃着晃着,她就能回心转意了。 只是后来,他一时冲动,贸然向卞持盈表明心意,却没曾想,她开始躲着他,即便有满腔苦楚,也不再向他倾诉了,后来二人渐行渐远,往来甚少。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6 首页 上一页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