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异常平淡,没有任何起伏,但肖氏听得却是心惊胆战的,她发觉她这位大姑子大病一场后,性情变得跟以往不同了,以前哪会说这样的话? 付老太太出来打圆场,“好了,一家子,没的为了这些个小事伤到和气了。” 曹妈妈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心疼好好的鸡蛋羹,就这样浪费了。 付繁期说:“妈妈,用不着收拾,谁打烂了谁收拾。” 这给肖氏气得,猛然站起身来,“大姐,这分明就是你的错,你居然还怪罪到裕哥儿头上来,没的这个道理……” 付繁期面无血色的脸上,浮现抹愠怒,“分明是我的错?曹妈妈,这鸡蛋羹给我的还是给裕哥儿的?” 曹妈妈说:“自然是给夫人你的。” “弟妹,听清楚了吗?我不给,他来抢,你就是这样教他的?我们付家虽落魄到这个地步可即使再饿,也不能去偷去抢,丢了付家的脸面。” “你!” 肖氏一时语塞,想反驳又不敢,只得一气之下牵着裕哥儿去了隔壁屋子,付老太太连忙追了出去。 浅余和沐意你看我我看你的,都觉得自己亲娘变得不同了。 曹妈妈还说:“夫人,你这样得罪小舅夫人,以后还得相处,怕是……” 付繁期说:“这叫什么得罪,事实而已。”
第3章 梦中结局 她转头见外头雨势不停歇,屋子里又到处漏水,便对曹妈妈说:“看这雨,没个十天八天的停不了,等明日你和我去邻家借把伞或者蓑衣来,顺便打听哪里有修缮房屋的工匠,再不修缮好,是住不成的,来日恐怕会坍塌。” 曹妈妈欢喜应下,看她总算又能重新振作起来,也有了精气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就怕她会从此一蹶不振。 自从她被冯家休弃后,带着儿女回了娘家,人人都以为她会自暴自弃怨天尤人,毕竟一个妇道人家,被夫家赶走,在世人看来,是莫大的耻辱,稍微承受不住的,估计都得寻死觅活。 偏她也是个人物,硬是撑着,没大吵大闹,体体面面地领着儿女回了娘家。在父母面前,也没落泪诉苦。 之后,她又带着儿女和娘家老少,离开京城,不远千里,来到南溪这个小地方落脚。 直到买下这座废弃的院落,安置好众人后,她便病倒了,足足昏迷三天三夜。 曹妈妈知道,她这是憋着一股气,事情做成了,气也就泄了。 她本就是个性情刚烈的,哪里能受得住冯家那样的羞辱,又兼有外界的指指点点,但凡她不是念在还有父母儿女的份上,都是难说的。 从京城到南溪这一路上,她都表现得格外稳重和沉默,人人都当她是主心骨,事事都指望她来拿主意。 只有跟在她身边多年的曹妈妈,却起了忧心,清楚知道她这个样子,已经是心如死灰,心中没有任何念想在的,就怕…… 果然来到南溪后,人就倒下了,又掏空家底请来大夫开药。 大夫说是劳累过度,兼有郁结于心,汤药能治病,却无法解心结,还得看病人是否能放下执念。 还好老天保佑,昏睡三日,人终于能醒来,只是醒后性情有了转变。 雨仍在继续,因着深夜,带来寒意。 这屋子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三个,沐意靠在浅余怀里睡着,浅余还醒着没睡。 付繁期看着窗外深邃无边的夜,若有所思。 半晌,她问:“余姐儿,你带了笔墨吧?” 浅余点点头,“带了的,在前面柜子下的包裹里,我还没打开。娘,你要写什么?” “写封信给你哥哥。” “嗯?为什么? “让他务必赶来与我们团聚,还有把你姐姐也带上。” “娘!” 浅余声量陡然提高,把怀里的沐意吓一哆嗦,她拍了拍妹妹,小声又激动地问:“为什么啊?” 若不是看她娘此刻清醒得很,她都以为她娘是不是疯了。 她们一家人已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还要让兄姐也牵涉进来? 她娘口中说的人,一个是她的嫡亲长兄,冯家的嫡长子东泓,一个是冯家的庶长女叙园。 付家出事时,东泓还在姑姑家,因着姑家和冯家有意隐瞒此事,东泓至今仍不知情。而叙园是庶出,和付家没有关系在。 “娘,你不是希望哥哥别那么快知道我们的事,不然以哥哥的性情,肯定会和家中大闹的。还有娘你不是写了信给姑姑,让他们先瞒住哥哥吗?还有姐姐,她跟外祖母家没有关联的。” 付繁期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京城前,我的确是这样想的,怎么说都得让你哥哥留在京城,一旦他跟了来,前途尽毁。可是……” 浅余忙问:“可是什么?” “让你哥哥姐姐留在京城,真的是为他们好吗?你哥哥迟早会知道真相的,也势必会对你爹他们生恨。你哥哥太重情义,是不会自己享福而丢下我们不管。你姐姐是庶女,不得家中看重,没了我的庇护,她留在冯家,也是艰难。” “那再难,总好过跟我们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吧?” “我们这里的难处,是暂时的,留在京城的难处却是永远的。” “那不管怎么说 ,我们是要长久留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庶人……” “余姐儿,娘在昏睡的这三天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什么梦?” 她梦到,她病死在这老旧的院落中,死后魂魄滞留在人间多年,亲眼目睹身边亲人的下场。 付家老幼皆出身富贵,一朝蒙难,又没有谋生的本事,无法自食其力,只能依靠变卖家当首饰来度日,导致生活日渐潦倒困苦。 她在梦中看到,她的爹娘因无钱医治,而相继病死。 她的长女浅余被迫嫁给地霸,之后难产而死。 次女沐意堕入风尘,自尽身亡。 长子东泓虽留在京城,可和冯家闹翻,最后郁郁而终。 次子东延因偷东西被打成残疾,从此流落街头。 自幼养在她膝下的庶长女叙园,被冯家嫁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做填房,后受尽屈辱身亡。 因着这梦太过真实,她太过恐惧和伤悲,导致她是怀着一腔愤恨醒来的。 付家落难,被冯家休弃,这些事她认了,世事本就变化无常,人心难测。唯独父母儿女的下场会是那样凄惨,是她做鬼都不能接受的,哪怕是梦。 浅余还是无法理解,“娘,就因为一场梦,就让哥哥姐姐也跟来?这样做,是不是太随意了?” 她无奈摇摇头,她也知道这只是场梦,可梦中场景太过真实,她太害怕了,哪里只有一丝丝成真的可能性,她都都得扼杀。 “这事娘想了很久,就当娘是未雨绸缪吧。你哥哥姐姐在京城,我不放心他们。” “爹很看重哥哥,祖母也最疼哥哥,就连姑姑也很疼哥哥的,哥哥留在京城,能有什么事?就是姐姐,她和外祖母家没有任何关系,她能来跟我们受苦吗?” 浅余哪里知道,那个梦,不单单是梦,更是付繁期心中的隐患,她很清楚东泓叙园留在京城会有怎样的结局。 这世上,除了她,她不放心任何人去守护她的儿女。 最终,她亲自写信给东泓,她知道让两个孩子来南溪会受苦,可她相信再大的苦,他们都能熬过去的,她绝不能放任两个孩子留在京城。 不管要付出多大的心血,她都不会让梦中任何一件事发生。
第4章 重新振作 夜渐深,外头因雨水而生出薄薄的雾气来。 付家其余人都相继睡去,唯独付繁期还守在两个女儿身旁,看向窗外沉思。 总归木已成舟,已经在南溪落脚,再谈回京是天方夜谭,眼下的日子还得继续。 为着那场梦,她是庆幸自己还能醒来,还活着,当下的处境再艰难,她也能接受。 退一万来说,他们付家只是被抄家而已,还留有性命在,凡事都还能重头再来的。 她只是不做冯家主母而已,她还可以做她自己。 好容易熬到天明,雨水比昨晚小了点。 她简单梳洗过后,打起精神来,想着这家里家外始终没个章法,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度日,连个盼头也没有。 她是存了心思要重新振作的,日子还得过,想了想,把全家人给召集起来。 不大的客堂里,挤满了人。 有她的一双儿女,大女儿浅余,小女儿沐意,小儿子东延。 她的爹娘付老爷子和付老太太,付老爷子的妾室薛老姨娘。 大嫂秦氏和女儿云锁,还有娘家侄子秦方。 弟妹肖氏和一对儿女宁心和裕哥儿。 此外,还有她的陪房曹妈妈,跟了付家几十年的老仆人叶伯。 出事的是她的大哥,付戎,因罪革职,被判流放。小弟付锡因受到牵连,也下了狱,至今还在牢里,少则三五年,多则不好说。 一家子的女眷老弱,也就她付繁期一人能顶事。 她清咳了声,说:“我们在这里落脚,就算是安定下来了。人得朝着前看,不能一味消沉,留恋过去,放着眼下好好的日子不过。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这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不能自暴自弃。” 付老爷子捋着长须,点点头,“繁期说得在理,我们付家能享得起富贵,也熬得住清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那份心,不愁过不好日子。” 其余人都没吭声,实则是认命了。 她便开始着手安排家中事宜,让秦氏和肖氏负责把院落拾掇干净,每间房都收拾出来,起码能像样,面上过得去。 “叶伯,你就带着延哥儿和方哥儿,看看漏水的地方能不能想法子给补一补,哦还有,给外面的灶台撑块挡雨的油布来,不然都做不了饭。余姐儿你带着妹妹们,就把桌椅板凳什么的给擦干净。” 众人都应下,唯独肖氏不满,也是记着昨晚的事,埋怨道:“大姐,你把这一屋子老少都安排了,你就负责动动嘴皮子,倒轻松了,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差遣仆婢的世家主母了?我劝大姐你也清醒一点,我们不是下人,用不着你来吩咐……” 她懒得理会,直接对付老爷子和付老夫人说:“我和曹妈妈去邻家,好托人家给帮着找个工匠,来修家里各处漏水的地方,不然都没地方落脚了。爹娘,这家里你们看着点。” 付老爷子点头,“你去吧,这里有我,家还是得有个家的样子。” 附近一带住的多是家境中等偏下的人家,大都不富裕。 左边隔壁的邻居姓孙,付家举家搬来的时候,孙家还好心帮忙。 付繁期和曹妈妈冒雨去到孙家,还好离得近,衣服没湿多少。 孙家门户开着,孙家的女主人孙婶子在屋檐下筛豆子,乍见她们主仆来了,颇是意外,随即热情邀请她们进屋坐下,斟茶倒水的,很是客气。 寒暄几句后,孙婶子也直接地问:“你们这么早来,别不是有事?” 付繁期和曹妈妈相视一眼,付繁期笑着说:“可不是,大姐你也知道,我们才搬来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事事都没个着落。这不,我们住的那老宅子整日漏水没个安生,我们是想来问问您,知道哪里有修房屋的工匠吗?”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4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