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工匠容易,就是要冒雨修就难的。我是知道那宅子的,是哪哪都漏水进风,你们又一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遭不住。” “可不是,夜里都难能睡个安稳觉的。” “你们怎地不提前打算好,既然要搬来住。” “是我们没想得周全,也是没料到一来就碰上连雨天。我们又没个认识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来麻烦大姐您。” 孙婶子摆摆手,自是欣然应下此事的,又问起他们怎么突然搬来,还说他们个个看着白净嫩生,说话也斯斯文文,不像是寻常人家出身。 付繁期知道这事不好多隐瞒,越是瞒,越是引来猜测。他们又是一大家子突然来南溪的,没个合适的由头说不过去。 她失笑一声,“还是大姐您眼尖,不瞒您说,我们家本是做生意的,家境还算殷实。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前阵子生意上出了问题,没办法,我们不得已拖家带口离开家乡,来到此处。” 孙婶子眼里有了同情,“那你们家也不容易,老的老,小的小,剩下的又都是女人家。家里的男人呢?” “还在家乡那边打官司。” “是,是吗?” 孙婶子眼睛滴溜转,大致多少猜到了什么,识趣没有再追问,又问起她生养几个,“那天我瞧见你身边有个模样俊俏的姑娘,看着跟你有几分像,是你家闺女吧?” 她说:“是呢。” “多大了?” “才过十五。” “不是我夸,你这闺女模样真真是出挑,你几个闺女?我看你家挺多孩子的。怎么不把孩子也领来认认门?” “都在家里帮忙干活。” 聊罢,付繁期想着还有事就先告辞,孙婶子人好心,说这阵子雨天,他们才搬来,对这里也不熟悉,肯定什么都缺的。 “我们两家能做邻居,就是有缘份。你们也别和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只管来,哦对了,我看你们家这几日没怎么生火做饭,应该是少米粮瓜菜的。我自己弄了几坛子腌菜,吃不完,给你们一些,我还晒了不少萝卜干,你们等着,我给你们拿去。 付繁期本想拒绝的,奈何孙婶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去厨房了。
第5章 当丫鬟来使唤 说实话,她活了这几十年,比起别人来,也算是顺遂无忧。在离开京城前,没怎么遇到过坎坷,从来都是前呼后拥,笑脸相迎的。 过得太顺了,反而让她在世态冷暖上,没有过多的感受,天真以为真心换真心,你对人家好,人家就对你好。 自打娘家落罪,冯家休弃她之后,几乎是一夕之间,让她切身体会到何为人情冷暖。一旦落难了,别说亲朋好友,就是连最亲近的人,也能反目成仇。 她对京城的人是寒了心的,偏偏在这样的小地方,没有来往过的邻家,能这样善待自己,实属难得,这让她心头一暖。 孙婶子给装了一坛子的腌菜和半捧萝卜干,又给她们拿了把伞。 道过谢之后,回去家里,付繁期从自己的包裹中找了几样首饰,又跟曹妈妈出去。 “这些都是夫人你最后的体己了,还要再拿去当,可就什么都不剩了。”曹妈妈心疼地说。 “都是身外之物,不当掉换钱,我们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 “可这一大家子的人呢,就是当掉,也顶不了多少日子的。这家里,不能光靠夫人你一人吧。” “旁的不说,我现在就得靠着自己了。” 曹妈妈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坚韧的面庞,说了句:“这一病后,夫人变化不少。” 她苦涩笑了笑,“我的变化,哪里是因为这病,分明是因为这场变故。” 那场梦境之后,她就如重获新生一样,凡事都看开了,放下身段,也放下过去,好好活着才是要紧事。 找了间当铺,换了些银钱,不算多,起码能撑上一阵子。 当然光靠变卖首饰来度日是长久不了,还是得凭借双手去维持生计。 有了银钱,先是买了米粮油盐酱醋等用品,又买了些便宜的豆腐青菜,想着家里孩子多,又买了几个鸡蛋,解解馋也好。 这里集市多重盐的干货,曹妈妈让买了几样酱菜和咸鱼干,放不坏,又能吃很久。 说来好笑,这些东西换做是以前,别说吃了,就是连见也见不到的。 到底是造化弄人,转眼间富贵贫贱转换。 走在回去的路上,主仆两个人拎了一堆的东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几分狼狈。 付繁期忽然说了句:“妈妈,你跟着我受苦了。” 曹妈妈一顿,随即笑笑说:“这叫什么受苦,我小时候过的,可比这苦上几十倍。” 付家院落里。 叶伯在疏通着角落里的积水,东延蹲在屋檐下无聊地玩着水,秦方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里头秦氏在打扫房间,浅余在客堂擦拭桌椅板凳,沐意在倒着积攒的雨水。云锁则待在付老太太身边,宁心和裕哥儿姐弟则在玩闹。 至于那肖氏,就斜靠在客堂的门框边上,跟监督工似的,一直在指挥着浅余姐妹俩,说哪里哪里没擦干净。 浅余姐妹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也就忍忍了。 谁知她得寸进尺,看浅余姐妹差不多干完了,就趁机说:“余姐儿,你们两个也别歇下,正好我房里还有几件脏衣服,给我拿去洗了,都有味了。” 浅余没做声,沐意没忍住,“小舅母,你不是有空吗,不会自己去做?” 肖氏瞬间来气了,“你是做晚辈的,体贴下长辈不行吗?我身子也不好,你们年纪小,多做些又能怎样?真当自己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呐?” 沐意立马回怼道:“那小舅母还当自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付家二夫人吗?我们可不是小舅母的丫鬟。” “嘿,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的长辈!” “长辈也得知道爱护晚辈,我怎么不见小舅母替外祖母老姨娘洗衣服呢?她们的身体可你小舅母你弱吧?” 这给肖氏气个好歹,本来她就记恨着昨晚的事,又不好直接对付繁期发泄,索性就想拿浅余姐妹来出气,谁知道被气个半死。 付老太太忙不迭出来平息,但还是给肖氏帮腔,急急说:“意姐儿!怎么跟小舅母说话的,没规矩。你小舅母身子不好,你们就当帮帮她了,一点子小事而已,用不着这般斤斤计较的。不像话。” 沐意不满,还想再理论的,让浅余给拦住了,示意不要冲动。 有付老太太撑腰,肖氏更加得意,更是毫不客气训起沐意姐妹。 沐意姐妹好不憋屈,却也不敢反抗。 这一幕,正好让赶回来的付繁期看在眼里,她心头直直升起股无名怒火。 这不是肖氏第一次苛待浅余姐妹了。 这让她回想起这一路上,因着她状态不好,整日浑浑噩噩的,只一味想着把家人给平安带到南溪,没空理会旁的事,更别说去关心浅余姐妹的处境。 倒是曹妈妈时不时会跟她埋怨,说肖氏常吩咐浅余姐妹做这做那的,简直是当丫鬟来使唤。 那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如今看来,肖氏确实不尊重她的孩子,更是轻视她。 放在以前,肖氏是万万不敢这样随意对待自己母子几个的,原因无他,冯义观这几年仕途大好,亲戚间只有讨好攀附的份。 每次她领着孩子们回娘家,就数肖氏最为热情,忙前忙后的,连浅余几个的口味喜好都一清二楚,别提多贴心妥当了。 可自从他们母子被赶出冯家后,不得已回到付家,肖氏却悄然变了嘴脸。 毕竟在肖氏看来,自己是被休的弃妇,还带着孩子回娘家,就是累赘。无论是哪家都不会待见被休弃的女儿。 肖氏要轻视怠慢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肖氏似乎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她不是要依附于娘家才能生存的。她回娘家,一是为了照顾父母,二是为了能有个暂时的归宿。 她不是离了娘家就不行,包括她的孩子。 这一路上,大小事都是她来做主,目前也是她在撑起这个家。 她甘心做这些,不代表她和她的孩子们要低人一等。 “弟妹,余姐儿她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大可告诉我,我来教,不用麻烦弟妹动这么大的火气来训。” 她上前去,把两个女儿护在身后,“余姐儿,意姐儿,怎么就惹得你小舅母这样动气?” 意姐儿说:“小舅母让我们给她洗衣服,我们不愿意,她就……”
第6章 不必一味懂事 她看到两个女儿通红的双手,心疼都来不及,她们哪里做过这样的粗活呢?到底是自己连累了她们。 肖氏仗着有付老太太撑腰,“大姐,不是我说,你也太娇惯着她们两个了。我们家不比以前了,事事都要亲自动手的,我这也是为了她们好,以后的苦日子可还长着呢。洗两件衣服都不愿意,可真是金贵。” 她冷笑声,“弟妹也知道我的女儿金贵,怎么还敢让她们洗衣服。” “我这是为了她们好!我们家都到这个地步了,还金贵什么?真是不懂事。” “我让她们做的事情,她们都做了,她们自己的衣服,也是她们自己洗的。没帮你洗,这叫不懂事?” “我身子不好,让她们帮帮我不行吗?” “我看弟妹中气十足,哪里就身子不好了?我都没说自己身子不好。这样吧,让心姐儿也帮帮我,给我熬药。” “凭什么?心姐儿才多大?” “不小了,我看外面像心姐儿这个年纪的,洗衣做饭样样齐全。” “你自己没有女儿吗?使唤我的女儿做什么?” “原来弟妹也知道自己有女儿?既然弟妹身子不好,怎么不让心姐儿帮忙?” “心姐儿这么小,比不上余姐儿她们能干。” 意姐儿说:“那小舅母年纪比我们大,自然也比我们能干。” 付繁期点头,表示同意。“这话有道理。” 这给肖氏怼得哑口无言,看向付老太太,付老太太也是难办,想让浅余姐妹妥协,付繁期不肯,想让肖氏妥协,又怕肖氏委屈,只得折中说:“这样吧,让曹妈妈来洗。” 付繁期说:“曹妈妈得准备午饭,忙不过来。再说了,曹妈妈早就脱了奴籍,是自由身,不是冯家付家的下人。她能跟来,是放心不下我,甘愿跟我受苦的,我没得让人作践她。” 肖氏急了,“给我洗衣服,就是作践她了?我看大姐是纯心 想作践我,事事要跟我作对!” “弟妹多想了不是,家里家外那么多事,大部分都靠曹妈妈来,她哪有这功夫。我看心姐儿闲着也是闲着,让她来帮帮你不好吗?别太娇惯孩子了,没那么金贵的。” “你……” 这给肖氏气得肝疼,“娘,你给我做主,大姐她这是要为难我,看我不顺眼。” 付繁期懒得理会,领着两个女儿回房去。 付老太太先是安抚好肖氏,又私下来找付繁期,劝她多让着点肖氏,说肖氏还没适应当下的生活,心里不痛快,要多多迁就一下。 她也是无语至极,“这家里谁能痛快?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是一个长辈,也没点做长辈的样子,分明是拿余姐儿她们当使唤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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