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了你个不安于室,参了我个治家不严。” 叶青釉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个事儿,一时间只觉得牙疼,她微微深吸了一口气,古怪的提出了疑惑: “我去金水河找花魁娘子是因为我纯好色,就喜欢瞧美人,那位‘清正廉洁’的马监察......又为何会在那里?” 屋内一时间有些寂静,只有炭盆内银杏炭燃烧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越缜提笔的动作缓慢停了,沉吟几息,认真道: “狎妓。” 叶青釉哈哈大笑: “那这人厉害啊,咱们可不能参他,这人能在朝臣心中多留下‘清正廉洁’的印象,可私底下自己也不耽误喜好.......探探底细,拉过来替咱们做事算了。” 越缜挑眉,放下了笔: “听夫人的。” 叶青釉撑着鬓边,长出了一口气: “我明日去探探这位马监察的内宅,如有发妻亲子,就拿捏拿捏孩子前尘....若是没有,我就想办法去送个贴心的美人,让他不必去金水河狎妓。” “若是被人瞧见,他自己也少不得惹一身腥。” 越缜含笑,算是应下了此事。 叶青釉为心头去了一件事儿,能去休息而开心,但刚准备起身,便被一只手压回到了软榻之上。 越缜伸手压在叶青釉的肩头,眉目十分舒缓: “他的事情已毕,不过我倒是另有一件事好奇—— 夜还长,夫人不妨来说说,那花魁娘子长什么模样?” 男人的气息萦绕在头顶,单手就令叶青釉动弹不得。 叶青釉指尖微不可查的一缩,旋即便笑道: “漂亮的很,夫君要见见吗?” “鹅蛋脸,柳叶眉,身娇体软,另有好赌的爹,生病的娘,不成器的哥哥,嗷嗷待哺的弟弟.....啧啧。” “听说原是扬州来的,特地为京都达官显贵而调教出来的,若她能来侍奉夫君......” 肩上的力道一松,反而被人拍了拍。 越缜的手一路向下,最终扣住了她的腰: “夫人要不要听听你说的像不像人话?” “少说些令我生气的。” 叶青釉借势就靠在了他的肩头,轻嗅着对方身上南海白檀的香气,柔声问道: “那夫君想听什么?” 越缜背靠软榻,一手揽着叶青釉,没有言语。 气氛似乎就此沉寂了下来。 没有人再说话,叶青釉靠了一会儿,又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她迷瞪着双眼,微微仰头看男人的脸,却只能看到一个菱角分明的下巴。 终于,她认了命。 叶青釉攀上了对方的肩头,轻轻咬了对方下巴一下,直到那双俊廷非常的眉眼有些放松的痕迹,她才故作不解的问道: “夫君怎么不说话?” 越缜短促的笑了一声,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轻柔的摩挲过叶青釉的脸颊: “那......我就听听夫人为何用一千两银钱给那个妓子赎身,又将她送去锦城的事情?” 越缜的言语不慢,但说到妓子的时候,言语间总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轻蔑。 叶青釉的心跳漏停了一拍,等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暗道一声不好。 但,为时已晚。 越缜揽着她腰的手骤然收力,令她难以挣脱。 叶青釉烦的要命,索性别开了脸,不打算接话。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修长的大手掰过她的脸,迫使她抬眼同他对上视线。 越缜眉眼含笑: “夫人男nv不忌?” 叶青釉仍然没有回答,越缜与她对视了数十息,终于像是失去了耐心一般,用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道,将叶青釉的下巴掰开,旋即按住了叶青釉的舌头。 越缜的笑逐渐下坠: “夫人怎么不继续花言巧语的骗我?” 男人的手指修长,带着令人难受至极的薄茧,每刮过舌尖一瞬,叶青釉就必定会战栗一下。 难受。 很难受。 不过,越缜似乎很享受这种乐趣。 他含着笑,逗弄了几下舌尖,便收回了手,随即弯下腰,亲吻了一口叶青釉略带水渍的红唇,看着像是开心极了: “夫人,这次的人我已经全数料理,下次,你可得小心些了。” “这事情你能忍就忍,不能忍......都一一记下,日后还我便是。” “听懂了吗?”】
第374章 番外三屠龙者龙(4) 噩梦。 噩梦。 十足十的‘恶’梦。 叶青釉因这个梦而醒,醒来时正是半夜。 楠木槅扇外悬着的素纱被月光浸透,将雕花屏风的影子投在墙上,颤颤悠悠的晃。 叶青釉撑起身,这一细微的动静,立马便有守夜的丫鬟近前来伺候。 正是这时,叶青釉才发现自己原来额角鬓边全是薄汗。 她忍了忍,到底是没有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该死,真邪门。’ 明明走了好多年,却总像没投胎一般,时不时总要回来吓人一跳。 怎么? 她就该被吓吗? 叶青釉有些心烦,开口道: “去妆奁处将玄妙观道长送我那块雷击木拿来,放在枕头底下。” 丫鬟今日虽是第一日值夜,但对东西还算是熟悉,应声去寻了一圈,很快找到了东西反身回来,关切问道: “夫人,您这是......又做噩梦了?” “可咱们上月不是才去玄妙观祈福辟邪吗......?” 叶青釉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应声。 丫鬟立马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讷讷的又捏了一张帕子,给叶青釉仔细擦了汗。 叶青釉坐在烛火微弱的帐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 “......承礼呢?” 这话问的丫鬟一愣,脸上顿时浮现不忍的神态: “自前日夫人惩戒少爷院中奴仆后,少爷便没有出过院子.......” 两日没有去学堂,没有来夫人院中晨昏定省。 若是放在从前的小少爷身上,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 但只要想到少爷院中每个下人都被打了二十棍....... 那血肉模糊的模样,倒也真让人不觉意外。 府中小丫头多心悦温和有礼的小少爷,夜晚总有夜话,嘀咕夫人心狠,只因一只猫,便如此对待少爷...... 虽说担心少爷玩物丧志也是应该的,但,但,但左右也不过是一只猫而已! 值夜丫鬟想到少爷那张隽秀的脸,又想到那日庭院中哀嚎不断的场景,一时间有些忘了自己身份,劝道: “夫人,少爷虽年少,但素来稳重内敛,想来心中也是有数的......” “左右不过是一只狸奴,少爷想留,就给他留便是了。” “夫人不是少爷生母,管的如此严苛,若是让二房几位夫人知道了这事儿.......” 叶青釉笑了一声,抬起手撩开了床幔,仔细看着外头自说自话的丫鬟,玩味的问道: “若是被她们知道,又如何?” 丫鬟一惊,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惨白着脸跪倒在了地上: “夫人,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奴婢只是怕夫人的清名......不,不,奴婢只是亲口胡说的!” 叶青釉始终没有言语,直到外头有一瘦高的年长婢子闻声而来,也跪倒在了床前。 她方才不轻不重的说道: “拉去院子里,去衣,站瓮半日,等受完刑,查查庄子上还缺不缺人,若是缺,就送走别在我眼前晃悠。” 这话显然是吩咐,年长婢子应了一声,那丫鬟立马傻眼了,作势要哭,可立马被其他赶来的丫鬟婆子们堵住了嘴,拖了下去。 叶青釉终于放松下来,余光瞥见仍跪在地上的年长婢子,一时间难免有些埋怨: “你瞧瞧你挑的人。” “我没记错的话,前两日在书房外还笨手笨脚的踩了东西,嘴碎之人也多.......往年哪里有那么多没有规矩的丫鬟入府,更何曾有过这样没规矩的时候?” 叶青釉轻声埋怨着,眼睛突然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莫不是......牙行有胆糊弄我?” 年长婢子磕了个头: “夫人息怒,这些不是从牙行挑的人。” “今年北地雪灾,逃难的良家女子越发多了一些,我见她们不像是坏孩子,还能调教调教,便都收了进来,若是夫人不喜欢,往后都送去绣庄里做活,让其他婆子调教调教,必不会污到夫人眼睛。” 叶青釉终于顺了心,点了点头,正准备躺下继续睡觉,却见年长婢子仍是低头跪着,没有言语。 这与几日前承礼下跪时的情景不能说是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叶青釉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内心又有些烦躁: “还有何事?” “若是替承礼求情,那你跪上再久也没用。” “对了,他既不愿意出院子,那往后便吩咐下人不必给他送饭了。” “不想出来就饿死,既不想饿死,自然有出来的时候—— 听懂了吗?” 年长婢子应了一声,头却仍然在地上没有起,叶青釉盯着对方的动作,突然失了耐心: “蒋氏,你想说什么?” 蒋氏。 许久不曾听过的称呼再响起时候,跪在地上的年长婢子下意识的一抖,旋即方才缓缓抬起了头。 那个早年丧夫,孩子还小时便随着叶青釉陪嫁的年轻妇人早已有了老态,纵使身上体面,可脸上密布的细纹,却仍然暴露了年龄。 很多年了。 蒋氏随着叶青釉来到汴京,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多到如今已经没有人唤蒋氏,多到成了家中最得脸的下人,多到所有丫鬟婆子,都会尊称她一声‘蒋婆子’。 她几乎是一路看着叶青釉长大,成家,又到了如今的地步,她想说的话,叶青釉哪怕不耐,但总是得听听的。 蒋婆子的动作缓慢,言语却不犹豫,像是心中演练过无数遍一样,用略带些祈求的言语,轻声道: “夫人,当年您身边没有人,所以奴婢才自告奋勇,随着您陪嫁而来。” “如今,您身边也有不少得力之人......不如,放奴婢回龙泉养老罢?” 叶青釉一愣,旋即掀开温暖的被褥,赤脚踩在了脚踏上: “你要回龙泉?” 年华不再的蒋婆子没有犹豫,又给叶青釉磕了个头: “求夫人大发慈悲。” 震怒。 胸腔里,一股莫名的怒意涌动。 叶青釉当即就要伸手去砸床旁的汝窑天青嵌金六角对瓶,可指尖就要触碰到对瓶的时候,她强忍着冲动,停了下来: “......非要回去不可吗?” 蒋婆子显然料到叶青釉是会生气的,她连连磕头,想要回话,可她还没回话,叶青釉的声音,便从头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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