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算是个听言纳谏的好皇帝,谢昀教给她的话她听到心里去,纵是再看不惯那群老臣,也从未刁难过他们。 慢慢的,朝中一开始大半不支持她继位的朝臣见天子这般励精图治,渐渐也都偃旗息鼓了下去。 只有一两个老顽固,固执得像茅坑里的石头,顽固不化,冥顽不灵。 眼下就是那石头借着霍子毅的由头生事。 林莺娘不予理会,想着将那自己看不惯的折子掷去一边,纯当看不见便是。 她现在的脾气是真的好了。 若是搁在从前,她哪有这样好的性子,旁人说她一句,她是暗里回人家十句的。 可是现在不行了。 身为天子,朝堂上与她意见相左的何止一两人,她若是个个都要计较,怕是生了三头六臂也计较不过来,只能作罢。 她也没打算理会霍子毅。 那是个傻憨的。 眼下林莺娘继位,承的是昔太子殿下一脉。那昔年继位的老皇帝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了,朝堂上的朝臣们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自己与老皇帝牵上攀扯。 就连平阳公主也主动舍了老皇帝定下的亲事,自请远去封地。 偏这混不吝的,看不清这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还非要搅和进这趟浑水里,将那门亲事显摆出来,要天子给他个说法。 天子能给他什么说法? 没要了他的命就是他祖上烧高香了。 庆王数月没有上朝堂,眼下新帝登基,他避之唯恐不及,生怕那时定下的亲事牵连到了自己。 却不想千防万防,忘了防着自家那个混账儿子,叫他钻了出去,还闹出这等大乱子来。 庆王吓得不轻,待霍子毅回府便将他狠揍了一顿,又连夜递上了请罪的折子,自请卸了这爵位,携家眷离京,自此归隐故里。 这折子递到林莺娘手边。 按着寻常,她本是要推脱一二,以示君臣不舍之谊,这是朝堂上惯来用在面上的功夫。 却未料谢昀自她手中将折子接了过去,自顾自拿起朱笔直接落下一个“允”字。 他还有话解释,“霍子毅胆大妄为,觊觎天子,这爵位舍了也罢。” 轻飘飘就将霍子毅往后继承的侯爵之位夺了去。 林莺娘目瞪口呆看着他,而后才气急败坏道:“谢昀,你……你不经朕的允许擅用御笔,你这才是胆大妄为!” 谢昀由着她指责。 反正胆大妄为是他,觊觎天子也是他。 夜里翻云覆雨,他还有心思下榻去拿了案桌上的御笔来,朱砂点点,落在女子光滑如玉的背脊上,似红梅轻绽,妖娆得不行。 她香汗淋漓,还要指责他,“你……你胆敢冒犯天子,可知何罪?” 他罪孽缠身,却不可自拔。 俯下身在她耳边呢喃,轻声似蛊惑,“臣之罪,实在罪孽深重,旁人不敢擅定,不如陛下亲自来?” 她想来。 还未起身,便叫他整个压下。 她指责的话顷数化为了唇齿间的破碎不成音。 翌日上朝免不了精神欠妥。 好在朝上有些阿谀奉承的官员替天子解释,“陛下辛劳,听说夜夜批阅奏章至凌晨,此乃国幸。但陛下还是得看顾些身子,有损龙体便不好了。” 后头自有人跟风来道:“陛下心系百姓,乃大鄞之幸,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好在是林莺娘脸皮厚,点头悻悻应下,换个脸皮薄的怕是要羞死在这朝堂之上。 那害她疲累的罪魁祸首分明也在朝堂之上。 只他神清气爽,又清矜疏朗,瞧不出昨夜的放肆无状来,还施施然跟着朝臣一同拜下。 恨得龙椅上的天子咬碎了牙。 下朝便让采雁带着人堵在殿门口。 “他不是让朕保重龙体吗?朕要休息了,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放进来。” “闲杂人等”四个字咬得尤其重,采雁当然知道说的是谁,重重点头应下。 回头谢昀果然被拦下。 青山长风在前面,为自家侯爷出头,“还请采雁姑娘进去通禀一声,便说是我家侯爷过来了。” 他们以为搬出谢昀的名便畅通无阻。 哪知这采雁姑娘现在有天子做倚仗,当真好大的派头,瞧也不瞧他们两个一眼,“陛下说了,她昨夜批了一夜的折子,累极了,眼下得歇息了,闲杂人等一概不许进。” 但其实要进去也不难。 谢昀使了个眼色给青山长风,两人便一左一右上前将采雁拉走,嘴里还冠冕堂皇解释,“采雁姑娘,我们兄弟俩有件事想麻烦采雁姑娘,姑娘随我们去别处说说话……” 采雁被强行拉走。 其他宫人哪敢拦着谢昀,都是垂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只装自己全然瞧不见。 第210章 我这腹中的孩子,可不是她的孙儿呢! 大抵是女帝登基的第三个月,金陵城里的定远侯府出事了,谢家的当家主母谢夫人重病去了。 她实在是撑不住了。 本就重病缠身,命不久矣,又听底下人闲言碎语,说原先寄居在侯府的成安公主登基为帝了。 “什么?” 她当真是不可置信,病中惊坐起,忙问贴身伺候她的李嬷嬷。 李嬷嬷不敢瞒她,红着眼对她道:“夫人,是真的,眼下宫里的天子,正是那位曾住在雾凇院的林家姑娘。” 她眼看着谢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仰头倒下去,嘴里还呼着,“天要亡我——” 这一回倒下便当真是强弩之末了。 来瞧病的大夫看着只摇头,让李嬷嬷准备身后之事。 这样的时候,再大的冤仇也得解了,谢子慎带着他的妻方寻雁来看谢夫人。 这一次,是谢夫人主动要求和方寻雁私下说话。 谢子慎不许,他还想着先前谢夫人蓄意害孙的事,倒是方寻雁温言软语来劝,“夫君,不妨事的,我离母亲远些便是。再说,你瞧母亲现下这副模样……” 谢夫人已经病倒在榻上,莫说害人,起身的气力都没有了。 谢子慎这才千叮万嘱出去。 这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好夫君,也是刺向卫青黛心窝里的一把锋利,杀人不见血的好刀。 方寻雁借刀杀人,屡试不爽。 就如现下,谢夫人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子对她的仇人温柔呵护,却对着自己的亲母多加提防时,心里在想什么? 会不会后悔自己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这才得了这众叛亲离的报应? 方寻雁欣赏着谢夫人面上的神情,在她榻边的圈椅里缓缓坐下。 婆媳俩难得关上门来说体己话。 谁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方寻雁出来后谢夫人便呕了一口心头血,是夜便一缕魂魄归了西。 她的枕头底下,放着她临去前亲手写的一封遗书,被收拾的丫鬟翻出来,送到谢昀面前。 是卫青黛的遗书。 也是一封认罪书。 遗书里说明当年定远侯府的一件旧事。 ——昔年定远老侯爷之妻楚夫人,身怀六甲,居于雾凇院,她闺中要好的妹妹嫉恨她,于她日常饮食点心中下药,这才致使楚夫人一尸两命,难产离世。 此遗书一出,满金陵的人都哗然。 谢夫人平素的声名极好,后来虽为京兆尹府所累,得了个恶婆婆的声名出来,但先前那慈爱继母的名声可是一直未有人质疑过。 如今得知了这遗书,才算是知晓了真相。 哪有什么一心为着继子好的贤良后母,这一切都是她的伪装。她蓄谋杀了谢昀的生母,又如何能厚待他,指不准背地里想着法要害他多少回,只不过未能如意罢了。 如今却是坏事做尽,报应到了自己头上。 这样的恶贯满盈之人身死,金陵城的百姓都直呼痛快。 这样的事自然上达天听,叫天子知晓。 她顺应民意,下旨夺了谢夫人的侯爵夫人身份,并将她的牌位挪出了定远侯府祠堂。 九泉之下,她再不是定远侯府主母,只是卫家女。 出了这样的事,最崩溃的莫过于她的亲子谢子慎。 他不知自己的母亲为何临死前要闹这么一出,如今她倒是一死了之,什么也不管了,倒是连累他这个亲子,现在他在定远侯府完全抬不起头来。 谁都知道他的母亲是害死楚夫人的凶手。 谁瞧他的眼里都带着鄙夷。 这还不止,他的妻方寻雁也要离开他,逼着他要他写和离书。 他怎么会肯写和离书,他眼下只剩下方寻雁了,自是苦苦哀求不让她走。 往日温柔多情的妻子,现在浑然变了副模样,恶语相向,声色俱厉,看着他的眼里也尽是嫌弃。 “我要不是为了报仇,谁愿意待在你身边,日日被你恶心?” 她将那些素日夫妻恩爱说成恶心。 又嫌弃道:“也就是你那母亲把你当个宝一般,日日捧在心上怕疼了,放在嘴里怕化了。你瞧瞧你自己,一无是处,腿瘸眼瞎,哪个瞎了眼的女人能瞧得上你?你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恶心。” 谢子慎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痛骂过,也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身边往日温柔多情的妻子原来真实模样是这个样子。 她从来不喜自己。 从前种种都是她为着报仇虚与委蛇。 但他还是想挽留方寻雁。 毕竟他现在身边再没有旁人了,何况她还怀了自己的孩子。 他好生劝她,“寻雁,便当你对我的情意全是假的,但我们还有孩子啊!你便是为了孩子也不能离开我……” 说起这个孩子,方寻雁的脸上倒是缓和了不少。 她温柔慈爱的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卫青黛能留下那封遗书,都多亏这孩子。” 她以腹中的孩子为要挟,逼卫青黛写下那封揭穿真相的遗书。 卫青黛起先是不肯的,但方寻雁明晃晃的威逼,“如今陛下荣登大宝,你曾对陛下做的那些事,陛下可还记着呢!你死了倒也无妨,可是你还有谢子慎,还有我怀里的孩子不是?你就不怕牵连了他们去?” 卫青黛没办法,她自揽其罪,谢子慎尚且无事。 他毕竟是昔定远老侯爷的孩子,身上留着谢家的血,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他可以永远留在谢家。 于是她亲笔写下那封遗书,将自己的罪责尽皆袒露,只求能护住谢子慎,护住方寻雁腹中,她唯一的孙儿。 “可惜呀!” 方寻雁抚摸着自己的腹,脸上之色又化作得意,“我这腹中的孩子,可不是她的孙儿呢!” 她怎么愿意怀上谢子慎的孩子。 这腹中的孩子,自然是旁人的,不过偷龙转凤算计到了谢子慎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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