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长山看着衔八,眼底缓缓泄露出了几分迷恋,“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银狐在困仙锁链下守在赤霞宗如此多年,这里就是她的家。 衔八在几步之外站定,嫣然看着他。 就在刚才,烬十达到了真正的全盛期——这是一种只有他们知道的信号,让兽血再次沸腾,让骨肉再次生长。 闻长山观赏着她的一切,目光如此温柔,他是真的认为,这些年他待衔八很好。 他爱惜她的皮毛,照顾她的狐爪,顶住宗门内外的无尽压力,也没有允许别人将她开膛破肚,没有抽过她一根骨头。 他可以下令弟子将她猎杀,却不会同意别人亵渎她的圣洁。 在经年的朝夕相伴里,他近乎是爱惜这只银狐的。他是这天上地下唯一身居高位、却爱惜冥族的人。 衔八一双狐狸眼中笑意更甚了。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闻长山温文尔雅地向她伸出手。 这个高居世上第二大宗宗主之位的中年修士,灵骨、修为、权力让他看上去仍然年轻,只有眼角的细纹勾勒出几笔岁月的痕迹,除此之外堪称俊雅。 这会让他眼中的疼惜那么具有迷惑性。仿佛这百年是场温情脉脉的镜花水月。 衔八向前了几步,他丝毫没有担忧。 因为她血脉之中流淌着真正的枷锁,是这位以淬炼金石为绝术的赤霞宗宗主,留在她血管中的锁扣。 他知道她根本走不出赤霞宗的地界。 数十年锁链捆她,在无数次高朋满座的饮宴上供人玩赏,而席间饮的就是她流淌的血液。 衔八魅惑而优雅地在闻长山座前站定。 他将她引血而出,同时向她的血脉中渡进一具打不开的金灵环针,那就是闻长山对她真正的禁锢。 一旦银狐野性难驯,对他出手,全身血脉都会爆破狂流——当然,每次也都没有浪费。 所以他永远也不必担心豢养的观赏家宠反抗自己。 可她是兽。 是生于长明,长于天地,每一代都独一无二的兽。 衔八恭顺地靠近他,像狐狸一样步行缓促,躬身在闻长山脸侧。 共通的金灵蕴浮动在空气中,冥骨与冥血的气息让人沉醉,闻长山眼中露出狂热,可下一秒,眼前的狐狸却笑着露出人类的牙齿,死死咬穿了他的喉管。 闻长山微微一顿,一边汩汩流血,一边艰难低头,喉咙嘶哑无奈:“怎么还这么不乖?你这样自己会死的……” 他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随后反应极快地一掌化出蒸汽灵流,猛地向她脊柱拍去。 她的血脉怎么无碍? 但下手的瞬间,他体内摄入的冥血仿佛焚烧起来,如万虫爬噬经脉,这对他这样近玄级的顶级修士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状况。 他体内的狐血变了—— 银狐灵活地避开这掌,干脆利落地直接咬掉他半个喉咙,身后狐尾化形,甩出几十根金灵四溢的银针,根根钉入闻长山的全身。 傲慢的人啊。 她跳到一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尝了尝这个取了自己几十年血的人、他的血是什么味道。 难吃的味道。 原来就是这么难吃的人们,折磨他们如此漫长的岁月。 那日在困仙台下,烬十切断八根锁链,告诉她,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反杀闻长山。 因为他在她的眉心灵台注入了一滴血。 冥族第十人的血,融合五行,覆盖一切。 他的骨头可以被任何人吞掉,为任何人涨灵。同样,他的血也可以吞噬一切灵蕴。 这是烬十反复抽骨,反复割血,在他们都不在的岁月里,自己找到的路。 一条注定血肉模糊的路。 以烬十的血为牢,便能逆向操控所有蚕食他们血肉的人。 将冥族所有的剥削从此全担负在他一人身上。 银狐扶了扶自己的额角,“让我们的弟弟受这么多苦,还有我们的妹妹一直没有找到,你们真该死啊……” 她毫不留情地将银针用力下压,把他钉死在了宗主之位上,兽类的瞳孔不慌不忙地看着猎物的血液一滴滴淌干,渗入脚下的地面。 闻长山仿佛只有这一刻才真的发觉她是一头野兽,他的喉咙像破风箱一样抽动,向斗室之内呼救:“你、你——还不、动手——” 衔八看着那扇洞门之后,早就已经闻见了熟悉的木灵。 “鹊阳仙人,好久不见啊。” “怎么不动手呢?”衔八脚尖轻踮向斗室内走去,“你身上那整副冥骨,出问题了吗?” 生扒竹九的骨头用了百年,可还安稳。 … 琅環巨钟反复长鸣。 天衍国内雷光反复降落。 妙诀缓缓停下弹拨顶芽的神识,看向生挨了几十道雷劫的反派。 差不多了,感觉已经把他劈疯了。 反派依旧长身玉立,在几十次玄灵级的雷罚之后,他反而缓慢地露出了释然的盈盈笑意。 真好,东方芊杀他,他也杀她,好健康的关系。 反派看上去并无大碍,只是身上有三处渗血,像是三个未愈的伤口。 而他似乎很满意自己遭受的这一切。 又疯得心安理得起来。 糟了,妙诀心想,打不死他的反而让他更强大了? 尘尽拾缓缓抬起眼睛,透过阳光的缝隙看向姻缘树延展的冠荫,才知道原来十重道坛这样遮挡阳光。 他闭眼,靠住了她。 就像回家了一样。 妙诀立刻共同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原来他不是没事,而是已经劈得像死人了。 隔着薄薄衣衫,他身上冰冷得像是冷却后的纸灰。 ——他很虚弱。 头顶的雷公尊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动劈了几十次,他只觉得手中的雷楔沉重得几乎拿不动,但此刻机不可失,他干脆跃下鹤云,不惜沾染了几分凡尘土,以雷箭数百根同时刺向树下的人。 那树也会被扎成刺猬啊? 妙诀刚要动,却见尘尽拾有气无力地抬起手。 第一根雷箭刺破他的指尖,沾染了他的血,而后,所有的箭竟然全部调转箭头,全部刺进了雷公身上! 这是什么邪术……? 十年后的反派果然更玄幻了。 雷公尊者却露出了某种非比寻常的恐怖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东西,一个玄级灵骨的存在竟原地立刻缩地成尺,转眼溃逃消失了。 反派没有继续追击他,只是靠着树仰头。他自言自语地冥思苦想,脸色苍白,一会高兴一会绝望,不时偷偷看妙诀一眼。 妙诀后悔了,刚才还是劈少了。 男女主这时缓缓苏醒过来。 他俩果然好命,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就继续虐恋。 “东方耀天,我要与你断情!”公玉秋话没说完,腰间的玉虚传讯玉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秋儿。” 妙诀却忽然一顿。 听见这道声音,尘尽拾立刻转过了头,他的视线越过公玉秋,径直钉在她身上。 奇怪的是,在这道声音出现之后,东方芊整个人都安静了。 杏眸看向传讯玉的位置,像是出于某种血缘本能,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尘尽拾盯着她仔细看了半天,一边敲着指尖一边嘀咕:“啊,血浓于水,她长的这副灵骨都是为了孝敬那谁的……” 鹊阳仙人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安宁:“秋儿,即日起尽快回宗。” “琅環仙庭已经全面公开檄文,冥族余孽复兴,为祸苍生,大陆能者须以灭冥为己任——” “全面围杀。” 东方耀天和公玉秋同时一凛。 尘尽拾也很感兴趣地坐直了些。 “为师将为你行道侣典仪,见证你二人结成姻缘、共谋冥业。” 东方耀天猩红的双眸一顿,而后忽然激动地攥紧公玉秋双肩狂摇:“秋儿,你怎么不和我早说?你原来是想同我举行典礼的,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就这么傻?” 公玉秋红了脸。 然而虐点通过的系统声响起,妙诀都没有反应。 直到鹊阳仙人的传讯完全结束,她的头才缓缓抬起来。 妙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杏眸微微眯起。 刚才,她根本不受控制,神魂完全被那道声音所主导。 看来不止为了解决男女主的虐恋,她得去玉虚宗弄清楚……鹊阳仙人这位生母,在她这具身体里下了什么东西,竟能够以声音操控她的意识? 妙诀紧了紧手掌,碰到了腰侧的骨剑剑柄。 不得不说,武器的确是让人安心的东西。她指腹贴着那细腻温凉的触感,心渐渐平静下来。 “东方芊,”尘尽拾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后,认真地问,“你是不是很想你娘。” 妙诀抬起头,手下意识扶住剑柄,“干什么?” “没什么,”尘尽拾垂眸看着她握紧骨剑的样子,唇角翘起来,“就是觉得太好了。” …… “你到底要干什么?” 妙诀看着出发前兴致勃勃拆自己道坛的反派,深感对方哪里不太对。 十年后的反派逆着光阴生猛地追了上来,她原本以为他会日天日地毁灭所有人,或者找到让他功亏一篑的罪魁祸首报仇,但没想到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拆道坛。 尘尽拾轻轻松松将十重高的道坛大卸八块之后,温和地靠近她,拎起她腕间的红绳,“好了,现在可以出发了。” 妙诀:“可是你去玉虚宗干什么?” 尘尽拾:“哦,我去杀你娘。” 妙诀:“?” 所以你刚才说的太好了是这个? 尘尽拾低头靠近她颈侧,双眸潋滟声音耳语蛊惑,“你亲娘——就是鹊阳仙,你知道吧?要不要一起。” 对方发出了一个杀妈邀请。 尘尽拾十分认真。 杀了鹊阳仙,他就能彻底确定东方芊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妙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转身,可他却也紧跟着一起上了马车,挨着她坐下来。 自从追回十年记忆,他像是每分每秒都要把她控制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这导致妙诀十分紧张。 总觉得他随时都会发现她是回溯者,然后把她杀了。 一路上,她的年轮和顶芽随时定格在反派的脑袋上,生怕他突然流露出什么温馨的笑容。 反派静静靠在她身侧,鼻息之间是她红绦绳上的枝叶香,安静了许久,他又笑起来。 妙诀立刻警觉,如临大敌,很快就听见前边男女主的马车里传来剧烈的争吵。 现在反派也有了十年记忆,那他岂不是对虐恋更加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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