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今越也觉得很神奇,一切都那么巧合,以前怀不上的时候还有点小焦虑,担心年纪大了更不好怀,谁知道这进度条正好卡得准准的,从京市回来就怀上了,等她能脱开手的时候,医院正好开业,但凡是早点或者晚点怀上,可能她都没有契机能迈出开医院这一步。 至少,不会这么早迈出这一步。 “对了,牛家的事你听说了吗?” 今越摇头,“我消息哪有你这街道办主任灵通啊。” “你就打趣我吧,牛小芳现在跟她妈和她哥闹呢,说是要把家里的房子分一半,不然就要让她妈去坐牢。” 分家产的事以前她就闹过,牛大刚家两口子自然不愿放弃一半家产,但牛大妈现在在菜市场做生意,收入比他俩正经工资加一起还高,谁也舍不得让这么大一棵摇钱树去坐牢,只能分就分吧。 “那来财那孩子,最近好点没?” “我给他送寄宿学校去了,提了个困难证明,每个月有九块钱的生活补助,足够他吃饭了,衣服鞋子和文具,我们单位每年都会给他买新的,送到学校去,就连补助的钱我也是直接让他班主任来领,没过牛小芳的手。” 钱一旦发到她手里,有多少能用到孩子身上可就不好说了。 李玉兰叹气,“造孽哟,说句狠心点的话,这孩子当初要是没生下来,现在也投了好人家了。” 这个孩子,从怀孕到出生到差点被卖,都是柳叶胡同的邻居们眼睁睁看着的,眼看着一个本可以避免的悲剧的诞生,这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对了,你还别说,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叫牛小兵是吧?今年大学毕业了,分配到省里商业局当干部,正好下来咱们街道锻炼,时不时还会给来福送点别的喝的,上礼拜还给他买了足球,听说来财喜欢踢足球呢。” 牛小兵,舒今越都差点忘记这个长得漫画男主角一样的大男孩了。他母亲,也就是孙爱兰,去年还找了个老伴儿,没摆酒,只邀请了今越和孙爱红上家里吃顿饭。当时牛小兵在学校没回来,大家说起他都是满嘴夸赞,因为他的继父都是他自己鼓励孙爱兰找的。 他倒是挺想得开。 “牛小芳当时要是不找那个牛主任,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儿。”李玉兰叹息,“幸好,她现在也不敢虐待来财,要是被李向东知道,保不准还得让她进去吃几天牢饭。” 当然,这是吓唬她的说法,但牛小芳坐牢那段时间真的是吓破了胆,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打死她也不想再进去第二次,所以对放假回家的来财倒也还行。 也就是现在李玉兰不怕多管闲事,要是换了以前的牛主任,他是典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坚决不给自己找麻烦的。 “对了,昨天乔大姐本来想来找你,但听说你现在不方便出门,就拜托我把这个请帖给你,她儿子下个月结婚,让你去吃酒。” 因为闹出洋相过,为了杜绝大家伙上门来看望,也不想不相熟的人破费,今越对外宣称不方便出门,要在家里休息。但饶是这样,也拦不住那些想来看望她的人,这两个月家里着实收了不少东西,都快堆不下了。 舒今越记起来,乔大姐快退休了,她儿子也是到该结婚的年纪了,“好嘞,到时候看吧,有时间一定去,人不到礼也会到。” 当年二哥结婚的时候,她主动来了,今越结婚也请了她,他们全家都去了,就当是普通同事关系,这份人情今越也该还。 俩人分别,今越回自己家里,先把俩宝贝香了一遍,然后开始琢磨家里那小山一样的礼品。都是一些奶粉麦乳精罐头之类的,居然还有几盒蜂王浆,但她不爱吃,家里人也吃腻了,今越收出两样适合赵大妈吃的送过去,冯大妈那边也送点,又给萌萌芽芽的姥爷那边送了一些,给田大叔也送一点……最后,打电话给李妈妈,让李三哥明天开着拖拉机来一趟。 李妈妈有啥好的新鲜的,都第一时间想着她和玉兰,今越家这些年有什么他们乡下不好买的东西也会记着他们,两家人的来往倒是更亲密了。 等忙完这些,舒今越又去南大街看了看医院装修进度,有徐端和舒文明盯着,她基本不用操心。再加上老王头闲不住,天天往工地上跑,有什么情况倒是比她这老板还积极。 这么积极主动,今越想提前给他开工资,他还不干。你就说,他倔不倔吧! 南大街上,远远地看去,有两栋高高的拔地而起的十层楼,这在基本是一片平房的地区看起来十分醒目,更醒目的是墙壁侧面挂出来的“今越医院”四个大字,离老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装修也是请那位工程师设计的,她只是提了点意见和建议,稍微修改一下就完全符合她的心理预期,让她不得不再次佩服姜还是老的辣。毕竟,她知道这些理念,是因为她在手机上看过很多医院的内部布局,知道哪里该设置什么,但没想到这位民国时期就参加工作的老设计师居然也能跟她不谋而合。 正想着,她忽然看见医院门口有道熟悉的身影,“胡师傅?” 居然是好久不见的胡荣胜! 胡荣胜还是那副帅帅的样子,只是人瘦了一些,精神头却好得不像话——舒今越的视线很快落在他身边那名阿姨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胡奶奶去世前还念念不忘的翠果。 那是一个瘦高的中年女人,瓜子脸,大眼睛,嘴角两边法令纹很深,皮肤也偏黑黄,但依然掩盖不了她五官的漂亮。按照今越了解的来说,她现在应该比老妈和齐佩兰都年长一些,但看精神状态和眼里的光泽,却比她俩都显年轻。 难怪有人会说,年轻是一种状态,翠果展现出来的状态,跟她的身材皮肤都没关系,但她就是年轻。 “翠果阿姨。” “你就是今越吧,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没有没有,我不辛苦,辛苦的是胡师傅,他……” “嗯哼,也别在外面站着了,介意我们进去看看吗?”胡荣胜打断今越的话。 好吧,今越又不傻,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让翠果有什么心理负担。 三人往里走,今越聊起他这一路的见闻。胡荣胜这一趟,去了半年多,他先是在一旁观察了一段时间翠果的生活,知道她过得不太顺利。当年被兵匪掳走后,她不知道被带到什么地方,辗转被人卖了好几次,才终于在桃城落定,被一位寡居老太太买回去给她儿子当媳妇儿。 那个年代,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什么贞洁都不重要了,她自己也想得开,没有寻死觅活的,知道桃城和书城远隔两千公里,这辈子是回不去了,所以也就安心跟那名玉石厂工人结婚生子。 可惜那工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喝酒就爱打人,翠果苦挨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没几年,玉石厂工人死于一场矿难。 刻薄婆婆也死了,他们一家都是外来户,也没什么亲戚,无人可以依靠,翠果靠着从小耳濡目染的炮制功夫,给当地一家药材商店做临工,独自抚养一双儿女长大。 事情要是到这里,也算她因祸得福,安稳幸福了,偏偏日子刚有点好转的时候,女儿却因为一场车祸意外丧生。 接连丧夫又丧女,翠果却并未被打垮,她靠着自己出色的炮制手艺,被药材商店聘为正式工,收入也很不错,儿子也结婚了,本以为日子终于能好起来,结果儿子又因为下雪天上山采药被冻死在山上。 今越听完,只能感慨一个字:苦,实在是太苦了。 这样的人生,换了谁都了无生趣了吧?但翠果的状态却不是那样,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充满斗志与决心,这些苦难,并未让她对生活失去信心。 舒今越心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荣胜回头,看看特意落在后面一段的翠果,叹气:“我远远地看着她的时候,以为她过得很好,本来都想往回走了,是你说或许她也想找到我,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上去……才知道她过得其实非常不好。” 舒今越点头,“那您在那边这么长时间,是……” “她住的房子是她亡夫家以前的,有点纠纷,我想着她一个弱女子怕她斗不过那些地头蛇,就想着帮帮她。” 这一帮,就是半年,可真够久的。今越给他打过好几个电话,他都没回来。 “那现在,您是什么打算?” 胡荣胜沉默了,他其实并没有很明确的打算,因为从找到她到现在,冲击太大了,他现在依然没能回过神来,好几次午夜梦回还会担心上次发在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接到电话……想着想着忽然想起来,人他已经找到了呀! 就像生了一种很严重的怪病,明明所有指标都恢复正常了,但身体的器官还是没反应过来。 “这次她跟我回来,是想来看看大小姐,给她上柱香。” 今越点点头,“你们哪天去,我一起?” “别了,估摸着她想单独跟大小姐待会儿。” 舒今越于是也不勉强,专心带着他们参观医院内部:大门口进来第一栋是医疗楼,这里布局的是各大科室以及住院部,虽然占地面积并没有后世的三甲医院那么大,但她原本预计的住院床位数也不多,就每个科室二十个床位而已。 “我还是打算以门诊为主,除非很严重的需要连续治疗的病人不然都不鼓励住院治疗。” 一楼是门诊大厅,设置了导医台、收费室和药房。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间占据了三分之二面积的巨大中药房,里面整整齐齐几百个枣红色的药柜抽屉,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古典的梅花形铜把手,还贴了防水的标签,注明这个抽屉里的是什么药,别名叫什么,产地是哪里,具有什么样的功效,治疗什么样的疾病。 胡荣胜看着这宽敞明亮巨大的中药房,踌躇满志,这儿以后毋庸置疑就是他的主场。 而他心细,很快发现药房有道后门,“能出去看看吗?” 舒今越直接带着他们,打开那道小门,外头居然是一个凉棚,里头支起十几个小炉子,炉子上还放着一口口大中小各种型号的砂锅,砂锅盖子和耳朵山写着相应配对的编号,很明显是专门定制的。 “我们还要开一个煎药室?”胡荣胜双眼发亮,紧紧盯着这些砂锅,就像在看一个个可爱的小元宝。 舒今越笑着点头,这也是赵婉秋灵机一动想到的,因为她发现很多年轻人不是不信中医,而是觉得吃中药麻烦,要现时熬煮,年轻人工作忙,没时间也没那么多耐心,自然对中医大夫的依从性就降低了很多,影响中医药在民间的传播。 “要是有了煎药室,收取一点手续费用,给那些没条件没时间煮中药的人煮药,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喝中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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