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看在小李哥人还不错的份上,早离八百回了。 舒老师一面感慨,一面背着手去后院看热闹,吃瓜嘛,百吃不厌。 倒是今越没心情看热闹,她刚才没跟徐思齐把话说死,只说暂时不想见面,需要给她几天时间,可万一徐思齐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或者她钱没凑够,最后说不定还是得相亲。 这事得快,赶在舒文韵发现徐思齐帮她之前。 想起舒文韵,今越又郁闷了,对这个姐姐她很矛盾,其实俩人也不算勾心斗角,远没达到你死我亡的仇恨,上辈子赵婉中风后,她也曾帮着照顾过三年,直到她自己怀孕不方便照顾病人,才被二哥接手过去。 况且,舒老师对她还有慈父的养育之恩。 可自己的工作机会被她抢走,她没去乡下关心过她,也是事实,舒今越做不到原谅她。 而书城另一边的市医院,单间病房里,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围着一位干部装男同志,男人则关切地看着病床上的老太太。 如果舒今越在现场,一定能认出来,这老太太就是前几天在火车上遇到那位干部装大娘。 “妈您好点没?”杨正康握着母亲的手,短短几天,母亲仿佛老了十岁。 “好多了,你快上你的班去,别耽误工作。”杨老太太尽管想安慰儿子,可虚弱的声音里,藏不住绵长的痛苦。 杨正康对着母亲安慰的笑笑,转头对着医生的脸却铁青,“你们怎么回事,一开始不是说就是个普通感冒,还给我拍着胸脯保证两天就好,怎么现在不仅没好,还越治越严重?” 几人不敢出声。 这事搁谁身上也想不通啊,杨老太太来医院本来不是给她自己看病,而是带她老姐姐看咳嗽,谁知正好遇到内科金主任,她忽然多嘴提了一句,说最近感冒了,自己吃了不少药也没好,让给顺便看看。 本来,一个简单的感冒病,普通内科大夫一年没看一千例也看了八百例,闭着眼睛也知道怎么治,就连老百姓自己也知道在家里备几样感冒药,病了吃几粒,哪里需要上医院不是? 更何况,给她看的还是经验丰富的金主任,杀鸡用牛刀啊。 可一问,老太太在家自己吃了好几种感冒药,常见的安乃近、克感敏、头痛粉、藿香正气水、感冒通,甚至维C银翘片都吃了,愣是没好转。 主任想了想,自己平时也就开这些啊,她加倍吃都没用,自己再开也不一定有用,莫非不是感冒病? 这老太太可不是普通人啊,人儿子杨正康是市里某会的二把手,即使是再小的问题,他们也得事无巨细把一切可能出现的风险都告知一遍,最好是先预防着,省得出了问题追究到他们头上。 等到病人和家属都同意了,他们立马安排做检查,首先怀疑的是肺上会不会有毛病,然后怀疑会不会是过敏性疾病,鼻炎啊啥的,可里里外外做了全套检查,愣是没查出毛病。 “传染病或者重感冒你们治不了也就罢了,我妈就是个最简单的打喷嚏,你们连这都治不了,贵院的专业水平真是令人失望。” 是的,杨老太太的“感冒”很轻微,只有一个症状——打喷嚏。 每天清晨六点一刻,比闹钟还准时的开始止不住的打喷嚏,躺着打,坐着打,要是站起来吹了冷风打得更厉害,奇怪的是打到八点左右,喷嚏又能不药自愈。 不打喷嚏,她就是个能吃能睡面色红润的老太太。 别人感冒还会发烧咳嗽头痛,她就这么一个症状,而且是不药自愈的。刚开始她自然是没放心上,寻思自己吃点感冒药就行,吃了一堆没效之后,她来医院就顺便提了那么一嘴,想着医生开点对症的,顶多两三天就好了。 谁知道啊,不仅没好,还把自己整住院了,住院也就罢了,做了一堆检查啥也查不出来也就算了,最近这两天居然喘气困难,不能平躺,还得靠吸氧了! 整一个越治越严重! “本来,我们确实把……当感冒治疗,发现无效我们也尝试往过敏性疾病和鼻腔疾病考虑,该做的检查也做了,该用的药也用了……” “别提了,你们这些检查,让我母亲遭了多大的罪?”连续做了那么多次鼻腔检查,就是年轻人也受不了,老太太被这“一通乱捅”,精神一下子就垮了。 几名白大褂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也想知道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打喷嚏为什么就是治不好,他们把凡是可能导致打喷嚏的疾病都排查了一遍,省医院的专家也请了,甚至还给京市和海城打过业务咨询电话,愣是找不到原因,他们甚至怀疑老太太在说谎—— 有些长期缺乏关爱的老人,会故意夸大病情,想要以此引起儿女的关注。 可每天清晨六点一刻,他们都曾非常准时地在病房内外听见那一声声“啊切”,止也止不住的喷嚏,不像是能伪装的。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你们能不能治,给我一句准话。”杨正康沉着脸。 “这……” “这什么这,你们还是市级医院呢,我大姨一个简单的咳嗽,要不是我妈提醒,你们也差点治不好,现在我严重怀疑你们的业务能力是否配得上贵院获得的一堆荣誉称号!” 院长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口大锅他可背不动啊。 忽然,听儿子提起他大姨的咳嗽,杨母灵机一动,挣扎着坐起来,“要不,咱们请火车上那姑娘来看看?” 杨正康皱眉,“妈您好好歇着,别添乱。”一个小姑娘还真把她当神医了。 “你忘了,你大姨的咳嗽就是被她说中了,咱们带着她看了那么多大夫,愣是没看好,还有些医生居然说她是肺结核,看她嘴唇发紫就说她是心脏病,我跟大夫一提,他们才给找了中医治好,我现在只信中医。” “正康,你给我找中医来,找那个小姑娘。”
第9章 杨正康觉得这种大事听信一个小姑娘的话,简直胡闹。 本想拒绝,又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母亲受病痛折磨。 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在心里这么说,先稳住母亲,背地里该找名医还是得找名医,不可能真的等一个小姑娘来救命。 “好好好,妈您别着急,我这就去找,但妈也别抱太大希望,您连人家叫啥名字都不知道,要找可不容易。” 杨母此时是真后悔,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怀疑那个女孩的话,明明是好心提醒却被自己当成有意巴结接近,现在倒好,连人名字都没问一下,无异于大海捞针。 舒今越可不知道有人正在找她,她最近都在忙着找门路。 时间又过去两天,再不走,回生产队就快赶不上了,要是队长想为难她,又有新的明晃晃的把柄了。 “你这孩子,好容易回来一趟,正事不干,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忙个啥。” 在赵婉秋心里,除了相亲以外的事都不是正事,但舒老师却不这么认为,“今越有志气,不着急结婚,咱们就别给她泼凉水了,赶紧给想想法子吧。” 这几天,老两口也没闲着,拎着自家过年都舍不得吃的东西,挨个拜访以前单位上的领导,看能不能想法子给今越弄进去,哪怕当个临时工也行。 可他们本就不擅交际,以前在单位也没啥存在感,现在临时求人,难上加难,出去几天都是碰一鼻子灰。 对于他们的这样的城市贫民来说,想要在这年头找份工作,难度不是一般大。 “对了婉秋,你今早去找你们以前那护士长,怎么说?” 赵婉秋脸一垮。 “你没跟她说咱今越在乡下学过中医的事?咱今越会打针,还会看病呢!”虽然没见过,但舒老师无条件信任闺女说的话。 “说了说了,可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我看不上她那副溜须拍马的嘴脸,跟她吵过几次……现在求人,人也不搭理我。” 当时没逞口舌之快该多好啊。 谁说不后悔呢,但要是后悔能管用,只要能给今越安排一份临时工工作,她就是跪下去求人家她都愿意。 老两口对视一眼,现在最后的希望就在徐家,昨天他们厚着脸皮,拎着东西上徐厂长家了。徐厂长不在,是他爱人接待的他们,人倒是客气,还给他们泡了茶水,话也说得好听,可就是不知道是真的上心,还是场面话。 舒今越看着直叹气,虽然她的人生经验也不丰富,但她知道,求人管不管用,关键在于你在对方心目中有没有价值。 资源,都是要交换的。 他们两把老骨头,能有啥跟人交换的?年轻时吵没吵架,其实影响并不大。 “要不我再去找老刘说说情?”舒立农前天找过街道小学的校长,是他以前的同事,那边倒是说安排个代课教师可以,但明里暗里要四百块。 “要是正式工作也就罢了,代课要四百块,说不定干一个学期就没戏了,白瞎这钱,爸你别去了。”舒今越冷静地说。 她这几天东奔西窜,也只凑出150块。 家里要真砸锅卖铁,算上她的,倒是能勉强凑出四五百,可买一个临时工,她觉得不值。 最近就连一直不怎么待见她的二哥舒文明,也在认识的人里打听工作的事,舒文韵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在单位和同学中问过。 这不,昨晚她下班回来还说,她高中同学家有个在市六国营食堂的岗位,别看只是服务员,但却是公认的香饽饽,多的是人争着去。 今越倒是心动,可惜人家要八百块钱,就是把父母的骨头敲碎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 一家子正为这事愁得不行,忽然听见赵家小孙子喊:“今越姐姐,上次那叔叔又来啦!” “小舒同志现在忙不?” “不忙不忙,是不是有消息了,徐哥?” 见老两口都在,徐思齐进屋,先跟他们打声招呼,“我有个同学,他母亲身体不好,今年打算提前退了,本来是让他妹妹去接班,但他妹妹现在怀孕了,不适合去那个岗位,我来问问你……” “我愿意。” “你都不问是啥厂,啥岗位?” 今越摇头苦笑,现在还有她挑的余地吗?这几天徐思齐是真上心了,可现在工作岗位紧张,徐厂长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自身难保,机械厂安排不进去,周边几个厂打转一圈,有机会的要价高,要价合理的,又多的是人抢。 “市第三农药厂,粉剂车间,专门做六六粉的,对身体有损害,你还年轻,干这个岗位可能……”徐思齐吭吭哧哧说不完整。 六六粉是剧毒,这连舒立农都知道,他刚想说不行,身体哪里吃得消,可看见闺女的眼色,只能讪讪的闭嘴。 赵婉秋却没忍住,“不行不行,你一个年轻女孩子,还没结婚生育,这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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