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武哑然,她像是第一次认识白若松一样,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你!” “别你你你的了,你再闹下去,你姐估计也快要听到动静了。” 佘武一下合上了自己的嘴,憋得双颊通红,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以后松开白若松肩膀,自顾自甩着袖子往二楼去了。 白若松松了一口气,在店小二又震惊又感激的目光中提着长袍下摆赶快上楼离开。 二楼隔间没有临街的窗棂,徐彣并不知道大街上的动静,只隐约听见了佘武在楼下的动静,因此也并不知道佘武和白若松是一起来的。她坐在二楼靠近楼梯口,用移门隔出的隔间之内,看着佘武面色铁青地带着两个侍卫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等侍卫先走进她的隔间,拉开月牙凳,随后而来的佘武一屁股坐了下来之后,徐彣才眼皮经不住一跳,放下了手里托着的茶盏。 “徐彣是吧。” 佘武冷笑着掀开眼皮,轻蔑地睨着徐彣。 徐彣今日穿了一身棕褐的盘绦纹圆领袍,领口露出的纯白色立领内衬紧紧束缚在脖颈间,头戴平式幞头,十分倜傥儒雅,一点也不像是三十有余的人。 佘武下一句侮辱性的话语顿时堵在了喉咙口,心里第一反应居然是,瞧着还挺俊的。 佘武是个十分在意颜值的人,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十分颜控。 颜色好,便是平民百姓她能给些面子,颜色不好,便是同为二品大员的子女,她也不爱搭理。 今年放榜之后,前三甲打马游街。那时的白若松因为逃避言相的榜下捉婿而摔了个狗吃屎,额角都肿了一个大包,还一直试图用自己头上的金翅纱帽遮住自己的脸,显得原十分狼狈的。但白若松的姿容实在是太过出彩了,身着红袍,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间露出的那双有些好奇又有些胆怯的小鹿一样的圆眼睛,仿佛光华流转的宝石,映着漫街繁华。 那时的佘武正坐在霖春楼中,自窗边遥遥一望,惊为天人。 可惜她一心想和白若松做知己好友,白若松却一直不怎么想搭理她,每次旬休都说自己有事,怎么约都约不出来。她一个玉京纨绔,母亲是正二品尚书令,嫡姐是正四品尚书右丞,何曾被人这样驳过面子,带着打手气势汹汹堵在白若松下值的路上,本想讨个说法,不服就打服。 可白若松一出现,眨巴那双惊为天人的眼睛看着佘武的时候,佘武马上就原谅了她。 算了,算了,颜色好有些脾气也能原谅。 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自己太注重颜色,上赶着巴着人家,怎么能怪人家呢。 今天也算是好不容易抓住一次白若松出门,本来她就对徐彣没啥好印象,如今发现自己约不出来的人轻轻松松被徐彣约了出来,更是恼火,本打算先狠狠给人一个下马威,可如今这么一看,居然发现徐彣这个过了三十多的中年女人也算是有点颜色在的。 佘武咋舌,调整了一下姿势,打算把这个下马威的程度减轻一些。 此时,跟在身后的白若松也已经来到了隔间,她看都不看面对面对峙的佘武与徐彣,自己在侧手边坐了下来,刚想给自己倒杯茶就发现佘武这个姿势侧身把茶壶遮得严严实实的。 “过去点,别挡着。”白若松用手肘轻轻推蹭了一下佘武的手肘,打断了她下马威的施法。 佘武顿时恼怒起来:“白见微,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你能不能!” 她边骂边挪开身子给白若松让路,白若松提着茶壶先给佘武倒了一杯,像安抚小狗一样柔声哄她道:“好了,别气了,喝口茶吧。” 佘武剩下的话顿时咽回肚子里,狐疑地看了看对自己眯眼笑的白若松,又狐疑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盏,撇了撇嘴,端起喝了起来。 白若松于是惊奇地发现自己破罐破摔,不怕佘武以后,佘武还挺好哄的。 这一场景不仅把佘武身后跟着的侍卫吓了一跳,也让一直严阵以待的徐彣暗暗心惊。徐彣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茶盏推过去,白若松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手里提着茶壶也下意识也给徐彣倒了一杯,于是立刻接受到了佘武的死亡凝视。 “......白娘子和这位......佘娘子,原来很是要好吗?”徐彣小心试探道。 白若松扁嘴:“不熟。” 佘武立刻把茶盏往桌上一放,气道:“白见微!” 白若松熟练地给她才喝了一小口的茶盏加满,安抚道:“现在不熟,现在不熟而已,以后大家一起就熟了吗。” 徐彣笑了起来,端坐在原地伸手行了个礼:“在下翰林院修撰徐彣,见过佘娘子。” 她不卑不亢,沉稳儒雅,端庄有礼,实在让佘武也为难不起来,只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勉强自我介绍道:“行了,我知道你,今科状元娘子嘛,既然你是白见微朋友,以后便也勉强算是我朋友了,不用这么多礼。” 徐彣看见白若松扭曲着一张俏丽的小脸,向自己投来抱歉的眼神,又轻笑了一声,顺着佘武道:“那就多谢佘娘子了。” 白若松见状深深松了口气,赶紧趁机提起正事道:“那个,徐修撰,你昨日和我提起过的事情,现下......” 她看了看佘武,似乎在试探能不能当着佘武的面说。 这确实是个问题。 徐彣嘴边弧度渐渐平整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脑子里细细思索百转千回,但其实也就是一两个呼吸间的时候,最终觉得有些好笑地放松神情道:“无妨,也是一样说的。”
第4章 徐彣出生商贾之家,原先是无缘科举的,可在她二十六岁这一年家中突遭变故,家财散尽后家里便不再行商贾之事。 家中一度困顿,每日仅食一餐,后来她成婚三年的夫郎的支持下,她决心改变现状,开始自己的科举之路。 从院试到乡试,一路高歌猛进,总算在二十八岁这一年以乡贡的身份来到平京参加春闱。 在平京的应试生其实除了准备春闱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活动要参与,比如在酒楼比诗,参与各种官员举办的酒会,为的就是在春闱之前就获得权贵们的青眼,好为自己中榜之后的仕途铺路,而权贵们也会趁此收拢他们觉得有才华的应试生。 这些应试生,大多都是官办学院出来的生徒,耻于与她们这些乡贡为伍,徐彣不过多久就觉得厌烦。 在其中一场酒会之中,她认识了一同前来参与春闱的考生,二十五岁的乡贡周笙。 徐彣觉得周笙的才华平平,但胜在为人豪爽又真诚,虽有时候会做一些破坏气氛的行为,但是总体来说没有什么心眼,二人相处得非常愉快,共同批判这些令人头疼的诗会与酒会,后来更是一起退出,互相勉励温书,一心准备春闱。 那年的春闱,二人却双双落榜。 周笙不是个容易气馁的人,她心大又做事热忱,与徐彣各自鼓励对方一番以后,约定三年后的下一场春闱继续一起努力。 所谓的下一场春闱,便是今年的春闱,徐彣在考场前等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见到周笙的到来,最终只能独自入了考场。 在这之后便是高中状元,打马游街,殿前谢恩,入翰林院任修撰一职。 徐彣刚开始以为是周笙觉得今年中榜无望,所以并为前来应试,还写信去询问了一番。一个多月过去了,写去的信被退了回来,说是查无此人的时候,徐彣才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在翰林院的老师同时兼任史馆修撰,徐彣借着帮她老师寻找文书的机会,去了户部查询,却惊讶地发现周笙所说的自己所在的那个县城的户籍里面,并不存在“周笙”这个人。 说到这里,佘武意识到了徐彣的操作无疑是违反规定的,立刻挥退了两个跟着的侍卫,让她们去外面守着。 “她说慌了?”佘武等侍卫出去以后才皱起了眉头,“她用的是化名不成?” 白若松摇了摇头:“不可能,一路从院试到乡试再到春闱,每个关节都会无数遍地验证应试生的身份,绝不可能出现冒名顶替的情况。” “既然不是化名,那就只有一种情况了。”佘武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毕竟家里有两个六部长官,对六部职能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闻言了然道,“户部的规矩是,失踪三年算死亡,死亡两年就销户。你这个朋友,怕是已经在两年前就去世了。” 徐彣苦笑一声,点头道:“没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而且我怀疑她的死亡有问题。但可惜的是即便是我,也并没有权利再去查阅封存的销户信息,因此只能另辟蹊径。”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查阅了他们县城两年以来死亡,但还没来得及销户的名单。周笙所在是一个小县城,也就三千多户,拢共不到一万人,两年以来却死亡了九百多人。” “一年四百多人,虽然多了些,但也不到一看就异常的阶段啊。”佘武有经验道,“甚至不到半成,这个程度都没办法引起户部的注意。” “但若是这四百多人里面,有一半都是壮年男女呢?” 徐彣的话落下,佘武与白若松都陷入了沉默中。 白若松知道如今这个时代,医疗水平不发达,平均年龄大约是五十五到六十,生子的死亡率也高,幼儿与老人都是最容易死亡的。壮年男女占到一半,确实不怎么正常。 徐彣见二人不语,又继续道:“我觉得事有蹊跷,所以遣人前往这个县城探问,结果我派去的人走在县城官道上,就被山匪抢了,还好她武艺还算不错,逃脱了。之后她养了一阵伤以后才探寻着找到了周深所在的乡里,找到了周笙的家人,知道了原来周笙是被山匪策马踩踏致死的。” “是西南边的县城吗,那里山多,确实容易有山匪盘踞。”白若松了然。 “青天白日,山匪在官道上抢劫,还策马踩踏致使乡贡身亡,这么猖獗平京怎么可能一点没收到消息。”佘武不信。 “是平京没收到还是只是你不知道啊。”白若松瞥她。 被小看了的佘武立刻不满地拧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我是什么家族,平京收到消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徐彣肯定了佘武的话:“没错,平京确实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实在是诡异。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精简了一下,递了封折子给圣人,怀疑是上下一起瞒报,建议圣人派刑部,检察院以及武官一道前去探查此事,相必过几日圣人就会有所动作。” 徐彣说起这事的时候显得十分成竹在胸,游刃有余,这让白若松产生了一些疑惑。 “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今日约我出来又是为何?”白若松不解,“圣人下旨,刑部还能不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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