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佘武立刻转头,凶狠地将视线转了一大圈,跟在她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驱散停留的人群。 白若松感觉自己一阵无力,无奈地看着佘武道:“你要做什么啊大小姐。” “走,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说着她扯着白若松的肩膀往前走,白若松挣扎了片刻无果,心累道:“我真的有约了,你能不能放开我啊。” 佘武停下脚步,狐疑地盯着白若松,一脸不相信:“我每次旬休约你,你都这么说,其实你都在家睡大觉!” “不是,这次真的有约,就在霖春楼。” “霖春楼好啊,我有包间的,走,一起去。”佘武刚要向前走,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继续回过头来询问道,“对了,你约了谁?” “哦,是翰林院徐修撰。” 佘武皱眉:“翰林院徐修撰?是今年的状元娘子徐彣?” 她顿了顿,啧了一声道:“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她看起来是那种喜欢谈笑间阴人的类型。” 不喜欢好啊,白若松巴不得她不喜欢徐彣,可以赶紧走人,别跟着一起去霖春楼。 佘武拧巴纠结着站在原地,在白若松的期待下脸色几经变化,最终却用一种沉痛的表情看着白若松道:“算了,为了你,我勉强和那个女人一起吃个饭好了。” 白若松生无可恋。
第3章 霖春楼三楼,朝着官道一侧,视野最好的一间雅间名为“渡月”。 雅间内中间放着四边木质中间藤编的大桌,靠窗则置有梨木双座软塌,垂着浅浅的月白纱幕隔开的里间则置有一张供乐人弹奏的琴桌。桌上并未放置古琴,而是放着一只三脚的和田白玉狮纹香炉,正向上悬着袅袅香烟。 此刻,床边软塌上正有二人对坐着下棋。 左侧是个女人,眼角有着微微细纹,看起来约莫三十上下,正紧皱眉头,侧支着手臂执棋思索状。而右侧则盘腿坐着一个魁梧的男人,他脊背挺直神情肃穆,有一种金戈铁马中锻炼出来的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许久,女人轻笑一声将手里的棋子丢进棋盒中,发出了清脆的啪嗒声。 “算啦,再想也是我技不如人,三年没见怀瑾又精进了许多。” 云琼不说话,只是伸手开始收拾残局,一一拾起属于自己的黑子丢进棋盒中,动作时手臂肌肉将袖子撑得鼓鼓囊囊。 佘文看着那手臂上凸起的肌肉块,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头。这个动作很轻微,稍纵即逝,但云琼还是立刻敏感地感受到了她的厌恶,手臂僵硬了一瞬,随后假装没发现一样继续收拾。 “你三年前因为不堪忍受你祖母的催婚,请旨戍边逃离玉京,如今怎么回京了?”佘文边说边挥了挥手,立在她侧后方的侍人立刻上前为她收拾白棋子,目光自然而然扫过那侍人被腰带紧束的纤细腰肢, “......祖母去圣人那里哭诉,圣人没有办法于是密信遣我回京。” “怪不得你连将军府都不回一下,要不是你差人来请我来霖春楼,我都不知道你今日回京。 ”佘文忍不住笑出了声,安慰他道,“你是抚国大将军独子,将军府仅剩的独苗,你祖母担忧你的亲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云琼收拾完棋子,刚抬头想说什么便看见佘文的右手环在收拾棋子的侍人腰间,充斥着莫名意味地摩挲着,默默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其实这么多年来,在军营中,在官场上,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什么窘迫的场面没遇到过,如今早就能面不改色地直视这样的场景了,可身体却还是诚实地表达了厌恶,藏在衣服下的手臂上起了许多小疙瘩。 “这次是你祖母是看中了哪家千金,让你去相看啊。” “你不知道我与哪家相看吗?”云琼似乎有些惊讶,顿了顿道,“是尚书令大人家的庶女,也就是你的庶妹,佘武。” 佘文惊得一颤,手劲没控制好捏疼了那侍人,侍人呼痛一声,双目含泪幽怨地看着佘文。 佘文现在没心情面对他的幽怨,伸手一挥把人赶出门去,这才拿起茶盏饮啜一口压惊,皱眉开口道:“我居然没听说过这事,估计是母亲单独拿的主意。” 云琼沉默着,他过长的双腿盘在塌上不一会就有些局促难受,他悄悄将自己往后挪了挪,这才实话实说道:“我不愿。” 佘文看他:“所以你今日约我出来,就是想我去转圜这事?” 云琼点头。 佘文叹了一口,将手中茶盏轻轻放在木案上,哑声道:“这不是相看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母亲她......” “嗯,我明白的。”云琼淡淡应着,“明日我会入宫见圣人,想办法请旨出去剿匪,再度离开玉京一段时间,希望你能在此期间劝你母亲打消这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临街的窗口出遥遥传进一声爆呵。 “白娘子!!!” 动静太大,引得周边包厢的人都纷纷探出头来望过去,就连云琼也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佘文立刻认出了这声爆呵的主人,忍不住一声咂舌,沉着脸低声骂道:“臭丫头,又在大街上丢佘家的脸。” 尚书令佘荣膝下仅有两个女儿,正夫所出嫡女佘文,侧夫所出庶女佘武,云琼猜测能被佘文称一句丢佘家的脸的,除了这个庶女佘武外,别无二人。 远远地,他们看见佘武带着两个侍卫追赶一个女人,边追嘴里边继续呼喊。 “你跑什么啊,白娘子,白若松!!” 被追着的那个名为“白若松”的女人身量不高,不过几步就被佘武追上了。云琼知道佘武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以为她追的是什么仇人,怕她会当街打人,正起身准备下去阻止的时候,便看见佘武撑着那女人的肩膀,居然有些哀怨地在讲话。 不知道二人到底说了什么,佘武大怒,但居然这样也未曾对那女人做什么。 “那是谁?”云琼忍不住问。 “白若松,字见微,今科探花娘子,如今在刑部司任主事。”佘文又端起茶盏,一边喝茶一边看戏,“这可是个妙人啊,女生男相,真正的貌比潘安,发榜的时候被言相一眼看中,打算捉回去给自家小嫡孙当妻主,结果你猜怎么着。” 佘文颇有趣味地笑了起来。 “她为了拒接这场亲事,逃窜进了玉京衙门,当场状告言相强抢,把言相气得吹头发瞪眼。” 他们正说着呢,就见佘武差使侍卫去驱赶看热闹的人群,随后扯着人的肩膀就走。 “今科探花却干主事这种杂活,言相做的吗?”云琼皱眉。 “那可是圣人亲自下旨的。”佘文嘴角的弧度翘得更高了,“我真是十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好戏了,殿前谢恩,圣人询问她是否有心仪之人,要给她赐婚,结果咱们这位探花娘子居然说她是单相思,回绝了赐婚,当场驳了圣人的面子。” 佘武和白若松一番拉扯后,佘武带着人也一同进了霖春楼,云琼垂下了自己的眼睑,内心一派平静。 他知道佘文所说的十多年没见过的好戏是什么。 因为十多年前,抚国大将军战死之际,正是他自己拒绝了圣人的赐婚,提着红缨枪上了北边战场抗击蛮族。 * 佘武一看就是霖春楼的常客,因为她一踏进霖春楼的大门,立刻就有店小二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开口就是一句:“佘小娘来啦。” 佘武不耐应付店小二,绕过她边挥挥手吩咐边大踏步扯着白若松往楼上走去:“我今天带朋友来喝个酒,老规矩,东西送到渡月。” “哎呦喂,稍等一下啊小娘。”店小二赶忙三两步走上楼梯拦在佘武面前,在佘武的死亡凝视下咳嗽了两声,搓着手提醒道道,“那什么,佘小娘......这渡月已经有人了。” 佘武的面色立刻一僵,白若松感觉到她一直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居然抖了抖。佘武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往上抬的脚,压低声音问:“是我娘,还是我姐?” 店小二也配合压低声音,凑到佘武耳边悄悄道:“是您的嫡姐,佘右丞。” “她一个人来的?” “这......”店小二纠结了一下,“佘右丞是带了人来的,不过究竟带的是谁,我们着实不方便打听。” 佘武知道能让自己的这个嫡姐进渡月招待的人必不可能是什么简单人物,便是言相也是有可能的,她一个无官无职的平日里借着家中母姐威势在小官面前耍耍也就算了,万万不敢在这种时刻上去找死。 “还有别的包间吗,给我寻个。” “额.......”店小二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道,“今日都满员了。” 佘武大怒:“难道让本小娘坐这大厅里吃酒吗?!” “不敢的不敢的。”店小二赶忙点头哈腰地道歉,硬着头皮提议道,“您看,要不给您选个二楼最好的位置?” 她刚说完这个提议,便小心翼翼抬起眼皮观察佘武的脸色,但见佘武的眼皮还是十分不满地一跳便心下一惊,觉得自己今天怕是躲不过一顿收拾。 其实霖春楼作为权贵聚集地,有仇有怨身份又相当的人在这里争锋相对之类的也都是常事了,她们作为店小二谁也得罪不起,只能闭嘴低头挨批,盼望人家把胸中愤气发泄完了,事情能够平息下来。 正在她习惯性地耸着肩膀缩着头准备承受佘武的怒火之际,就看见佘武身后的娘子伸出手来扯了她袖口一把,竟是打断了佘武将要发作的怒火。 “徐彣今儿就是在二楼做东的。”因为佘武身量比较高,店小二看不清她那身后的小娘子的模样,只能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小心翼翼提议道,“你要是吃不惯二楼,要不就自己回去吧。” 店小二刚要松下的一口气猛地又提了起来,背后立刻冒出涔涔冷汗,真怕佘武当场发作把人打一顿。 “你在赶我回去?!”佘武闻言果然十分生气,但是这生气中居然透露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白见微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小娘我什么身份,跟你一起喝酒是给你面子,你居然赶我回去!” 白若松其实根本不想开口蹚浑水,但是他们一行人堵在楼梯口,后面已经等了好几个准备上楼的人了。他们都认得佘武这个在平安京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也不敢多加抱怨,只是一一排在后面,一边小声议论,一边时不时还把灼热的目光瞥过来这种操作搞得白若松浑如芒在背。 与其还要堵在这里接受温水煮青蛙,她情愿快刀斩乱麻,早死早超生。 “那不然你上去把你姐赶出来,然后被你姐揍一顿?”白若松一脸麻木,迅速提出了可行的几条方案,“或者你去三楼大张旗鼓把其他人赶走,然后你姐听见动静出来把你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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