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国公爷忍不住了,不耐烦道:“好了,急什么?” “坐下等着!” 语气中带着斥责。 魏玉清听闻悻悻坐下,没过一会儿又站起,来回踱步。 他放心不下。 早间阿娘便遣人告诉他阿姐回来了,他一夜都没睡好,此刻听到消息更是连鞋都来不及蹬上便急匆匆冲出门。 他想,他要告诉阿姐,他最喜欢阿姐,以后再也不会让她难过了,只要她平平安安…… 可等来的是一副抬架,他阿姐面色苍白躺在上面,不省人事…… 他偷偷抓了一下阿姐的手,好凉。 若不是母亲唤了大夫赶紧就诊,他差点就以为他没有阿姐了。 阿娘让他等,祖母让他离远些,父亲不搭理他,所有人都不告诉他为什么,阿姐如何了,又发生了什么,只让他等! 现下大夫进去已经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消息,他坐立难安。 国公爷扶额,不想多看这个儿子,晃的他也跟着烦躁不已。 苏黛捧着香炉进门,向国公爷行了一礼,国公爷抬了抬眼皮,神色疲惫,没说什么话。 魏玉清见了苏黛,仿若见了救命稻草:“黛姐姐——” 苏黛将香炉递给魏玉清,香炉燃起浓烟,空中略带苦味。 魏玉清皱眉屏住呼吸:“这是什么?” 苏黛回:“这是苍术,苍术燃烟可祛恶避秽。” 国公爷面色僵硬一瞬,似想起了什么,默了一瞬却没有说话,只是面色难看了些。 魏玉清闻言将香炉放到案台上,它也不知道黛姐姐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很有用的样子。 苍术透过香炉弥漫出浓烟,渐渐蔓延整个屋子,走一步便能闻到空中的苦味。 半刻钟后,大夫出来了。 国公爷着急上前:“小女如何?” 大夫捏着棉布堵住口鼻匆匆摇头,什么也未说便急急要走。 苏黛心下一颤,八九不离十。 国公爷三步做两步拉住大夫,质问道:“我问你话!” “身为医者怎么如此没有医德?” 魏玉清拉住苏黛衣袖,似有些害怕他父亲发怒的模样。 大夫被国公爷揪住衣领,苦着脸道:“国公爷莫要为难小的,小姐这是染上了瘟疫,我医术不精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我还有妻儿,放我走罢!” 他不想在此地多留,怕染了瘟疫只得开了一剂方子,不过那方子用处有多大,他也说不准,毕竟他活这么久了还没听说过可以治瘟疫的法子。 典籍里彻底治疗瘟疫的方法只有集中隔离,能撑过就算命大,撑不过就只能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得了瘟疫,那不就只有等死吗? 国公爷松开大夫衣袖,踉跄后退几步,仿若老了几岁。 魏玉清攥着苏黛的衣袖,目光渐渐黯淡,似不死心问:“是那个会死人的瘟疫吗?” 魏玉清虽才九岁,但学堂的老师都是大能,授课的知识面也异常广泛,自是知道瘟疫是何等严重的事情。 苏黛迟疑片刻,最终点了下头。 国公爷手撑桌案,不小心碰到苏黛带过来的香炉,猛然想到什么,唤来府中小厮。 身为国公府主人,为顾大局,不容得他多想。 “找个机灵点的,带上面纱,将京中可以抑制疫病的药材全部买来,切不可靠近流民,保持距离,回来便闭府!” “另外,告诉世子,让他先不要回来。” 小厮领命立马离开。 国公爷目光沧桑,小厮离去后良久,他看向苏黛:“你来时便预料到了?” 苏黛道:“昨日回府我和姨母遭遇流民拦马车,其中便有人因瘟疫而死。” 国公爷目光悲怆,颓然坐在椅子上,久久未言。 世人只知晓他故去的夫人郁郁寡欢而死,其实那只是对外说辞,她得的也是瘟疫…… 先夫人与他少年夫妻,恩爱异常,彼时他空有爵位,才华得不到施展,又见不惯朝中阳奉阴违之辈,天天闲赋在家。 她见他丧失志气,便去娘家为他谋实职,进朝堂。 也不知她在李家受了怎样的遭遇,她回来时一脸失魂落魄,而后一言不发,再之后便听她说与李家断绝了关系。 他以为是为他谋实职一事,他不愿见夫人伤心,下定决心往上爬,但每每关键时刻总会遭人暗中对付,所幸过五关斩六将还是得了个实职。 再之后汉阳城突然瘟疫肆虐,朝廷派他去处理此事,他刚领实职,手下人不听他差遣,夫人便同他一起奔走,他查疫病源头,她便施粥。 可瘟疫蔓延极快,他几乎查不到是因何而起,死的人一个接一个,他苦于阻止瘟疫,忽略了夫人日渐消瘦的身躯。 后来,汉阳药材紧缺,从其他地方调来的药材紧跟不上,夫人将手中药材全分给了百姓,就这样离他而去。 如今,已是十八年了。 屋里传来杯盏碎裂声,国公爷从回忆里抽离,急急冲进屋内—— “发生何事?” 却见老夫人坐在外侧,帘帐内姚氏端着汤碗喂魏锦云吃药。 老夫人冷冷瞥一眼国公爷,道:“身为一家之主,惊慌失态,成何体统!” 杯盏正是老夫人摔碎的。 国公爷老老实实站定:“母亲说得是。” 门被关上,苏黛和魏玉清站在外侧,对视一眼。 里间,老夫人摔盏释放完怒火,疲惫地撑着额头,道:“你问问你那好女儿,昨夜在外面都做了什么!” “问问她怎么染上的瘟疫!” 国公爷一头雾水,见平时活蹦乱跳的魏锦云此刻面色苍白躺在塌上,不由得放轻了声音,生怕声音大了凶着她般:“昨夜发生了什么?” 魏老夫人见状,不由得朝天翻了个白眼。 魏锦云才醒,此刻身体还有些无力,姚氏在身侧心疼地扶起她。 魏锦云道:“父亲,我昨日离开长公主府后被流民拦了路,身上的银钱都被抢走了……” 她说罢,眼中含泪:“我不知被谁迷晕,今早醒来便在城郊破庙里……” 魏老夫人手中又捏起一只杯盏狠狠一砸:“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 她指着魏锦云,气得颤抖:“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骗过我们有何用?” “你骗得过外面那些人吗?” “你能承受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吗?” 魏锦云吓得往姚氏怀中一缩,见她如受伤小鹿一般,姚氏心都在滴血,道了句:“好了!” 她红着眼对魏老夫人道:“母亲,她不愿说便不要强迫她了。” “她才回来,我只想要她平平安安就好!” 姚氏第一次违逆老夫人,是为自己的女儿。 国公爷满腹疑惑,却强压下道:“母亲,还是让锦儿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罢。” 他心里记挂着瘟疫一事,害怕老夫人久待会被传染。 见二人身为父母都如此维护,她一个隔了一代的,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罢了,我也老了,管不着你们了,往后你们爱怎么便怎么罢!” 魏老夫人狠狠摔门,看也不看苏黛和魏玉年便离开了。 魏玉清想进屋去看,被苏黛拉住。 苏黛蹲下道:“你先不要进去,我去看看情况再告诉你。” 魏玉清乖巧点头。 苏黛进了屋子,屋内泛着药香,她身上带了防疫的药包,可抵挡一二。 茶桌上有方才那大夫开的一剂方子,她不动声色拿起方子看了一眼。 不对。 姚氏扶着魏锦云躺下,道:“国公爷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照顾锦儿。” 国公爷皱眉不语,担忧地看着魏锦云。 魏锦云担忧道:“爹爹阿娘,你们都快回去吧,我已经好多了。” 苏黛拿起方子走近帘帐道:“这方子没什么用,要换。” 姚氏这才发觉苏黛进来,忙道:“你进来做什么,你本就身子弱,快回去!” 国公爷闻言道:“你医术只学了皮毛,不要瞎说!” 方才进来他便看过这方子,这方子和十八年前那场瘟疫用的方子一模一样,虽不能根治,但抑制是可以的。 若个人体质好些,便能硬生生抗过来,若不好…… 姚氏也道:“黛儿,快些回去。” 苏黛看着国公爷:“这方子将瘟疫当做寻常风寒在治,我有更好的方子,至少效果比目前这个方子好。” 国公爷摆手:“瘟疫之事我有经验,当年我便是用的这方子,你不必忧心了。” 事关自己女儿,他不敢拿她冒险,况且一直便听府中下人道她二人不和。 姚氏也道:“黛儿,你不必忧心此事,你身子弱先下去吧。” 苏黛皱眉:“难道你们以为我会害她?” 姚氏解释道:“黛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闺阁女子经验毕竟不如大夫……” 苏黛阻断话头:“我知道了。” 她话头一转:“我虽身处闺阁,自认为药理不逊外面的医者,若药方没有效果再来找我还来得及,若是再耽误我便也没办法了。” 说罢,她便离开屋子。 国公爷和姚氏对视一眼,良久,魏锦云轻轻握住姚氏的手:“阿娘,我相信黛姐姐。” 昨日回去的路上她想了许多,黛姐姐刚入府时她们关系还是很要好的。 黛姐姐会做好多新奇的小玩意儿给她玩,有什么吃的玩儿的都会让她先挑,那次她被野猫抓伤,也是黛姐姐不顾危险拦在她面前…… 还有这次马儿受惊若是没有黛姐姐,她怕是…… 她一直以为是黛姐姐变了,往常什么都会让着她的黛姐姐,突然夺走了兄长姨母的关心,就连阿清也喜欢她! 她觉得属于自己的宠爱被她抢走了,但其实是大家都发现了黛姐姐的好,以真心换真心而已。 变了的是她自己,这么一想她释然了许多。 “国公爷——” “国公爷——”小厮急匆匆来报,“药材被人买光了!” 国公爷大吃一惊,走近:“你说什么?” “现下城里所有药铺都没治瘟疫的药材了!”他拎着个油纸包,“我跑遍华京药铺,只买到这么点儿!” 23 第23章 ◎她怕是见了鬼了。◎ 就这么一包药材,也只够煎服两日的。 姚氏忧心忡忡。 国公爷怒道:“华京没有,难道别的地方也没有吗?” “继续找!” 小厮唯唯诺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这厢苏黛回了芳雅阁,恰逢明喜回来。 “姑娘,买回来了。” “不过,”明喜担忧道,“我见好些人咳个不停,有些药铺大夫还当做风寒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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