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许弋惊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将赵凝揽在了怀中,“宣太医!快!宣太医!” *** 等赵凝再次睁开眼来,只见赵芙轻握着她的手,伏在她的床榻边。 赵凝心中一暖,她与赵芙幼时姐妹情深,生生被皇权富贵逼得分开了这么许多年,到她临死时才又聚到一处。 赵凝抽回手支撑着坐起来,许弋却立刻惊醒了,她扶着赵凝坐好,问道:“阿姐……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需要再叫太医吗?” “我已觉得好多了,先不必忙。”赵凝按了按许弋的手说。 “阿姐莫要担心,何太医说阿姐今早是急火攻心,血吐出来便是好了,若是晚上转醒过来便无甚大事了。”许弋睡得糊里糊涂的,脸上还压着碎发的痕迹,赵凝看得心底都要融化了。 “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赵凝摸了摸许弋脸上的睡痕,拂去她脸颊边的碎发,“芙儿,我把你拘在宫里,你心里可曾怨我?” 许弋摇摇头:“只盼阿姐快快好起来,芙儿便日日在宫里和阿姐作伴。” 赵凝苦笑道,“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天合元年的时候,京师西面的罗州和梁州爆发了疫病。当时宫城落锁,不准进出。你天天都嚷着,要发霉了,要发霉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宫去。” 许弋挠了挠脖子,“阿姐,我不记得了。”看来游戏里还有很多前情等着她去探索啊。 “也罢,那时你还小。”赵凝叹了口气,“今日是十月初三,暖炉之日,按照道理来讲,阿姐需前往洛阳祭祀祖宗陵庙,可阿姐的身体怕是折腾不起了。” “等到下个月,冬至郊天大礼时,你替阿姐带着元儿,在景灵宫的祖宗遗像前好好拜拜请个罪……” “阿姐!这可万万使不得!”许弋紧紧握住了赵凝的手,她感觉赵凝是在托孤,“阿姐信我,阿姐一定能好起来,精神抖擞地参加郊天大礼的。” “好。”赵凝冲着许弋无力地笑了笑,“芙儿,你侍候我一夜也累了吧,快去歇一歇,宫中的暖炉会你好久没参加了吧?” “等你醒来时,茶酒烤肉,百戏乐团想必都已备好了,替我好好照看元儿,带着她看看热闹。” 许弋点点头,又不舍地看了赵凝两眼,这才退了下去。 她一走,赵凝便唤了女官上来,“萧侧君想进宫的折子递了几道了?” “回陛下,今日的还没上来,昨日的已是第三十二道了。”女官如实道。 “倒是个痴心的。”赵凝接着问道,“那逍遥王呢?最近可往王府传了什么消息回去?” “三日前,殿下传消息回去,托桑女官去大相国寺求了面镜子,别的再也没有了。”女官想了想道。 “镜子?”赵凝蹙了蹙眉,没懂赵芙找镜子做什么,疲惫感又涌上来,她吩咐道,“你且去回复萧静之昨日的折子,放他今日入宫来吧。” 萧静之在宫中受尽欺凌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但她向来是听之任之,这样在芙儿维护他的时候,他才能对她死心塌地。 果然他已对芙儿上了心,不然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当真是养虎为患。 *** 逍遥王府,萧静之收到消息的时候,李淳风刚刚收拾好行囊,踏上了鸿胪寺少卿冯钰的马车。 车轮徐徐转动,李淳风掀开帘子,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王府一眼,当年昭文帝即位后,便召他入宫担任太医院院长,他拒辞不受,就是希望留在殿下身边。 因为他知道,殿下是会拼了性命守护大昭的人,如今殿下命 他出山,他却是不好违背了,希望耶鲁里不会太过侵蚀殿下吧。
第13章 暖炉会深入骨髓的思念似乎如何都无法…… 许弋睡到午后方才起来,一出仙阙宫,她便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草药味。 原来,扶余的使者走后,赵凝下令焚草燃香,祛邪除祟。 忠勇皇帝昭熙帝在位时,大昭疫情频发,整整三年才度过危机,现在的大昭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宫城的角落里,枯竭的草药缓缓地燃烧着,淡淡的灰烟升腾起来,不多时便散到了空中。 许弋收了银色飞鸟,便看见一个糯米团子飞也似的向着自己扑了过来。 “姨姨!”赵元欢快地从宫道上直向着她跑来。 “诶!”许弋半蹲下来,一把将赵元抱在了怀中。 赵元搂住她的脖子咯咯咯地直笑:“娘亲说了,今天我可以不喊姨姨逍遥王殿下了!姨姨也不用喊我太女殿下了!” “好好好。”许弋轻笑着,一想到她和赵元两个人每天殿下长,殿下短地在礼官面前说话,也是十分做作好笑的事了。 百鸟鸣叫之声传来,有如鸾凤和鸣,小团子一声惊呼,从许弋怀里跳下来,拉着她的手道,“姨姨!姨姨!百戏要开演了!我们快些去吧!” “好。”许弋任由小团子暧乎乎的小手拉着她,穿梭在宫门之中。 越往宫城中心,浓烈的酒香混合着热闹的烟火气一道传来,覆盖住了草药的味道。 集英殿前所架的山楼上,“色长”依在栏杆之上,他两袖轻拂,高喝一声“绥御酒”,殿中的酒保听到后便耍个把式,将长流壶从背后翻过,为百官斟酒。 烫好的美酒从长长的出水口中射出,冲入瓷白色的杯盏中,宛如击打在宝玉之上,发出动听的声音。 牛肉、猪肉、羊肉等肉类在火炉的铁板上被炙烤着,孜然、葱花……等各类香料那么一撒,与肉类的油脂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百官三五成群地围坐在火炉边,享用着美食,畅谈着天下大事,当真是好不热闹。 赵元拉着许弋,在殿中的空位上随意坐下来,有小黄门立刻端着烤肉盘子奔来,跪坐在火炉边为二人炙烤起来。 “哐”得一声,两个圆铜片那么一撞,“咚咚咚”,在山楼两旁杖鼓的吼叫声中,琵琶、箜篌、龙笛等乐器吱吱呀呀地唱了起来,色长嗓子一扯,摇身一变成为了报幕的司仪。 杂剧演员们身着紫、红、绿等各色宽衫,别着镀了金的腰带,随着节奏在手臂、大腿各处拍打起来,呼应着乐曲舞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三盏御酒一过,在两个小黄门的搀扶下,赵凝走上了山楼内架在半空的廊道,她垂着眼,对着百官微微颔首,“今日暖炉,不谈政事,大家且吃好喝好,乐上一乐便也是了。” 文武百官三呼万岁,赵元高举手臂,对着赵凝奋力地挥着,生怕她的娘亲看不见她,许弋也抬头细看她皇姐的脸色,比半夜时显得稍稍好些。 赵凝笑着向二人回看过来,眉眼之间满是深情。 赵凝拂了拂袖,特意准备的双下驼峰角子成盘地被端了上来。 百戏正式开演,一波杂耍演员跑将上来,上竿跳绳、吞刀吐火、翻筋斗、叠罗汉……各类怪招,层出不穷。 杂耍过后是戏文,“三英战吕布”“李白长安游”“武松打老虎”等等,繁花似锦,精巧至极。 小团子看得眼睛放光,品得津津有味,许弋自顾自地倒了一碗酒喝起来,不愧是国人做的游戏,这春节联欢晚会似得氛围真是令人熟悉。 不过这乐曲做的倒是别有特色,汉乐中夹着胡音,是她没有听过的。 浑浑噩噩地闹了一个下午,天光将近,群臣们吃饱喝足,纷纷戴着簪花回府去了。小团子趴在许弋的肩膀上,眼皮也打起架来。 “闹累了,就睡吧。”许弋轻拍她的背脊,将她送回东宫。 回仙阙殿的路上,白日里的喧嚣尽去,昏黄的宫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深色的夜带着寒气裹挟而来。 许弋突然打了个激灵,糟糕,把外袍盖在元儿身上,一道送入东宫去了。 正当她踌躇时,一件带着狐狸毛领的,暖融融的袍子便披在了她的肩膀上,替她挡住了风寒的侵蚀。 “萧静之!你怎么来了!”许弋一回头,便看到萧静之拢着袖子,含着笑,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陛下仁德,特许我今日来看你。”萧静之递了一个暖暖的手炉给许弋道,他的眼波在许弋脸上流转,似有万分深情蕴含其中。 “怎么现在才来,宫中下午可是热闹,你错过了不少好戏呢。”许弋遗憾道。 “殿下忘了么,我在宫中住了这么许多年,暖炉百戏的名录我可都能背下来了,今儿这第一出呀,必定是关公老爷提着青龙偃月刀去战吕布……” 萧静之学着戏班里的人,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做了个滑稽的模样。 许弋扑哧一声笑出来,没曾想萧静之还有这等本事。 一丝怜惜之情袭上了她的心头,深宫寂寞,他一个外来的质子又常受欺凌,逢年过节的戏曲,必定也是在偏远的地方缩着脑袋听的。 许弋不由得转移了话题:“不说这宫中的旧东西了,你呢?今日在府中是过得如何?可有饮烫酒?吃烤肉?” “都有都有,府里今日也热闹得紧。”萧静之心里暖烘烘的,许弋记挂着他,他很是高兴。 “樊将军倒是一早便跑去京郊大营了,估计是借此机会犒劳将士们。我这是才知道,小桑平日里看着文文静静的,顽皮起来也是疯的很。” 萧静之微微摇头,他偏爱清幽,今日府中也是闹得他头疼。 “哦?小桑也爱跟着胡闹吗?”许弋奇道。 “今日府里请的是杂剧班子,歌板色唱中腔,发诨子讲笑话,民乐团奏三台舞,最后一出演的是‘打球’。” “这台上刚打完球,小桑便带着府里的女官们在西元殿中打起了球来,禁卫军们都打她们不过呢。” “哈哈哈。”许弋笑起来,“好一个小桑,真是看不出来,看来以后尽可喊她和禁卫军一同办事。” 萧静之目光灼灼,看着许弋:“托殿下的福,我今日过得很快活,此刻见到殿下,更是什么遗憾也没有了。” 许弋心道这儿才哪儿到哪儿,等我出宫了带你去游山玩水,那才是神仙般的日子呢。 她刚要说话,一阵冷风袭来,“阿嚏”一声,她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萧静之向着许弋走进一步,伸手拢了拢她的衣襟,“我逃脱了这个牢笼,没想到殿下却被锁了进来,好似是殿下将我换了出去似的,我心里总是难安。” 许弋抬起头,清楚地在萧静之如星辰般闪烁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她柔声道:“无妨的,阿姐又不会对我怎么样,我只是替阿姐照顾元儿罢了。” 萧静之心道女帝的心思深不可测,留逍遥王在宫中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太女。前有金国狼子野心,后有朝堂争端不断,他心忧赵芙被迫卷紧越来越深的漩涡,此后怕是再难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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