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舍人李悦倒说了句公道话,“陛下,依臣所见,逍遥王殿下连孔孟都懒得读,倒也不会魅惑太女去读什么巫蛊之书的。” 帷幕后,许弋嘴角一抽,李先生这话说的,合着她就是不读书呗。 但不怪程仪怀疑她,赵元捡书的时间太过巧合,三日前,她突然中暑,就是那天,赵元在下学后独自去了千秋苑。 许弋心念一动,到底还是放出了银色飞鸟。 涌动的魂丝纠缠又散开,没有,没有任何信息,这本书仿佛是凭空出现的,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大殿中,赵凝声音洪亮,“笑话,你们以为逍遥王是什么人?谁害元儿也不会是她。” 接着,赵凝大发脾气,痛斥东宫诸学官,勒令彻查内院三十六宫。 不断的吵嚷声中,赵元眼泪汪汪看了许弋一眼,“姨姨,元儿是不是连累你了?” 她涨红着脸,抱着小小的身子瑟缩在榻上,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许弋轻柔道:“没有的事,元儿怎么会连累姨姨呢。” 赵元放松下来,依靠着许弋,“姨姨,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没想别的。” 许弋将她半搂在怀中,摸着她的脑袋道:“无妨的元儿,看了就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免她胡乱尝试,许弋不由得问道,“元儿还记得书里都讲了什么吗?” 赵元抬起头,小声地说:“书里讲了一个法阵,如果在法阵里发上自己的头发、指甲、甚至是肢体向巫神许愿,就可以重新见到去世的人。” 许弋心里一跳,“那元儿有什么想见的人吗?” 赵元嚅嗫着嘴唇道:“如果只用一片指甲就可以见到父君的话,好像听起来也是很值得的。” 许弋连忙道:“元儿不可。潇湘君在天有灵,也希望元儿过得好,若是他知道元儿为了见他伤害了自己,定然会自责的。” 赵元搂着许弋的脖子,直往她怀里靠,“姨姨,元儿知道错了,元儿再也不乱看书了。” 许弋轻拍着赵元的背,“元儿不怕,姨姨会一直陪在元儿身边的。” *** 入夜,疑点仿若杂乱的线团,在许弋的脑海中纠缠。 巫蛊禁书为什么会进入宫廷,又怎么会恰好被赵元捡到?一切都只是巧合吗?还是有人故意安排? 等不及了,她必须亲自出手,养了几天应该也好了吧。 不多时,三日前从新安道上经过的太监、女官、后妃的诸多脸庞一一从许弋眼前闪过,甚至还有着急奔波的太医…… 突然,一个弯着腰,弓着背,低着脸的身影出现了。 纵然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是凭借魂丝的牵引,她还是知道了,是萧静之。 也是,若是她的控魂术调查不出来的,大概也只能是这位搞得手脚了。 宫城西北角,翠微殿外,萧静之一个人站在庭院中。 淡蓝色的余光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宛若山间的精灵,淡黄色的幽光在他身侧浮动,宛若凝聚的星云,默默诉说着宇宙的奥秘。 察觉到有人到来,他将周身气息一敛,侧身转了过来。 许弋收起魂丝,从香樟树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萧静之,你近日在忙什么?” 明显地,萧静之眼中掠过惊慌,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深夜到此,殿下有何贵干?不会是为了来和我叙旧的吧?” 演!都被她抓了个正着了还给她演! 许弋怒从心头起,掐着萧敬之的脖子就把他按在了廊柱上,她化出银色薄刃,“噌”得一声插进了斑驳的墙面。 “说,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本王当初救你,是为了让你回西京带着库莫奚族好好过日子的,不是让你来祸害我大昭的太女,祸害我大昭百姓的!” 剧痛从后背传来,萧静之竟也不再伪装。 他惨烈地笑起来,“哈哈哈,带着库莫奚族回西京,在大昭和北燕之间的夹缝中生存,继续当向别人摇尾乞怜的狗吗?” “你……”许弋眉头紧蹙,松开了手上的力气,“没有人把你当狗啊。” 萧静之垂下眼眸,无力道:“我只是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到底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这叫什么依靠自己的力量?” “京师周围到处都是命案,短短七日内便出了五十多起,你要怎么赔?拿你的命来抵吗?” 萧静之偏开脸,嘴唇绷成了一条薄线。 “这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只是想把献祭术传出去,让死去的兄弟们复活罢了,谁想这些人这么疯狂,我……我也不想搞成这样的。” “噌”得一声,许弋似乎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有根弦断了。 是不是因为她对刑州铁矿案的介入,导致萧静之的力量被提前拔除,而渤鲁恩还没来到他的身边,情急之下他便走上了歪门斜路。 不对,许弋将银刃往萧静之喉间又逼近了一寸。 “那元儿呢?若是她真的行了献祭之术丢了性命又该如何是好?你莫不是看近不了赵凝的身,想借机除掉我大昭未来的储君吧?” 萧静之一把打开许弋的手,“殿下放心,我可还不是对小孩子下手的狠毒之人。” 他试图进一步解释,“献祭之术会将人的生魂带回到我的身边,赵元是真龙天女,她的魂我可不敢收,我承担不起的。” 许弋蹙眉撤了银刃,“这么说,新安道的书不是你故意放的咯?” 萧静之无奈地道,“那天我从新安道过,遇到紧急奔走的太医,便给他让了个道,只能是那时落下的了,谁知正好被太女捡到了。” 那位太医当时是赶去给她看病的,可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还是半信半疑。 这时,萧静之突然躬下身,哇得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库莫奚族的巫术早已失传,这份从他娘那里抄来的献祭之术需要耗费自身极大的寿命和精气,他的身体已然支撑不住了。 “萧静之!”许弋见状,连忙扶着他坐到了廊下的台阶上。 她将手按在他的心脉上,缓缓输送魂力入内,这才发现,他的经脉早已枯竭。 这到底怎么回事?许弋散出二十八星宿。 淡然的星光下,只见一个个瘦弱畸形的小鬼,好像瘤子般吸附在他大腿、小腹、肋骨、肩颈全身各处,大口大口地吸食着他的魂魄。 这简直是胡闹,他完全就是用自己的魂魄在温养着那些死去的兄弟。 “萧静之,你说你这到底是何苦啊?!”许弋不解道。 “殿下终归是心软,见不得我死啊。”萧静之缓缓抬起右手,摸了摸许弋的脸颊。 “你先别说话了。”许弋指尖翻飞,以星光为刃,将附着在他身上的畸形魂魄逐一剔除。 一夜很快过去,天光将明的时候,萧静之的魂魄终于又重新恢复了干净整洁。 淡淡的晕眩袭来,许弋却不以为意。 怀中的人睫毛微颤,呼吸均匀,大概是无碍了,她放轻手脚,将他抱入了殿中。 翠微殿,墙面上,红漆剥落,桌案上,器具积灰。 许弋心中莫得一酸,纵然赵凝已经在思考要把萧静之送往北线,但他居住的宫殿却依旧如此落魄,夜里连个照顾的宫人也没有。 或许她应该早点介入,让他的生活更加滋润些。 许弋轻轻地将萧静之放在了榻上。 正当她要转身离开时,萧静之却拉住了她的衣袖,“殿下……别走,再陪陪我好吗?” 已经逝去的记忆翻天覆地向许弋涌来,曾几何时,在甜水巷的小院里,萧静之也曾对她说过别走,那时,她真的没走。 这次,许弋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好好休息,切莫胡闹了,再来一次,我也没有把握能救得了你了。” “嗯。”萧静之收回手,乖巧地答应道。 “回西京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悲观,耶律歌舒屡次以打着马贼的幌子犯我大昭的北线,女帝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你上次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么?如果送你回了西京,以后你就是北燕的王了,哪里来的苟延残喘之事呢?” “陛下后来改了口,又说不回西京,只去燕京了,我还以为她是要拿我当借口,进攻燕云十六州。”萧静之思索着道。 赵凝出尔反尔了?难道,她是想一股脑把北燕全吃下去? 不过她想得太好了,许弋直白道:“凭大昭现在的战力尚且做不到,这件事有我盯着,你先别太担心。” “我现在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了。”萧静之自嘲道。 “别急,好好养着,能好。”许弋说着,替他掖了掖被角,“昨夜东宫那些官员虽都被责骂了一番,但是太女的课业今日还是要继续的,我现下得走了。” “好,殿下再见。”萧静之看着许弋,眼波宛如流水。 许弋冲他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大殿。 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萧静之,从前,他纠缠她,背叛她,激愤地和她争吵,大概都是为了奚族的未来罢了。 她的心中似乎轻轻地放下了什么。
第102章 观星乾卦初九潜龙勿用 罪魁祸首既然已被许弋拿下,各地的巫蛊之风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日子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静,谢珉怀也终于回到了东宫执教。 劝业殿,看着赵元的答卷,谢珉怀满目赞许。 “殿下的四书五经学得很扎实,写起文论来也很有自己的见解,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赵元难得红了脸,“先生谬赞了。” 谢珉怀微微笑了笑,“是殿下太过谦逊了。” 说着,他放下了赵元的卷子,翻开许弋的卷子看了起来。 没看几行,他就感觉心头火起,字怎么能潦草成这个样子,那么简单的论断怎么还能写错…… 不行,不能生气,他要保持微笑。 一定是先生们教得太死板了^-^。 偷偷看着眼前人跃动的目光,许弋只觉心跳都变快了。 她忍不住道,“谢太傅,本王真的有努力去背了,可是本王的脑子它不听话,它实在是记不住啊。” 谢珉怀放下手中的宣纸,深吸了口气,弯了弯眼睛。 “无妨的,殿下已经答得很好了,东宫的课业原本就密集繁重,就算是太学的学生来也不见得能学得好。” 哇!这笑得也太虚伪了吧!许弋被谢珉笑得毛骨悚然。 她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先生……如果已经生气了的话,是不用强装镇定的呢。” 嘶,怎么被看出来了。 谢珉怀收了笑,正色道,“没有,绝对没有。” 他一本正紧地看向两人,“东宫之学重在毓德,经史书本次之,学得舒心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太女殿下也是,心中不要有太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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