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武帝按着扶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我的儿啊,快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谢珉怀有一瞬间的恍惚,难道燕武帝对萧静之是有牵挂的?他看不到燕武帝的过去,不知道他对这个第六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燕武帝颤颤巍巍地沿着台阶走了下来,在距离谢珉怀十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我的儿啊,我把你丢在大昭十余年,对你都不闻不问,你可曾怨我?” 谢珉怀摇摇头,“儿臣不怨。” “哈哈哈哈哈哈哈”燕武帝仰天大笑起来,“你不怨,你不怨我怨啊!” 唾沫星子从他的嘴角喷出,他脸上的皱纹宛若在枯败的老树根,在狂风中乱舞着,“你舅舅叛了你知不知道?!他把我所有的儿子全杀了!所有!全杀了!” “我耶律歌舒临到老了要半只脚进棺材了,身后一个给老子送终的都没有!我打下这么大的江山来给谁啊?给你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个狗杂种!当初我就应该把你们库莫奚族全灭了!如今我也不会落在这样的地步。” 幸好没让萧静之来,谢珉怀心道,燕武帝是真恨他啊。 他抬起眼,冷冷地看向燕武帝,“陛下这么些年南征北战,屠戮的战士说是能堆积成高山也不为过,他们何尝又不是某个父亲的儿子?” 燕武帝冷笑一声,“君臣父子,伦理纲常,做儿子的若是死了,就算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有老子给他收尸。萧静之,可你偏偏不知道,你的生父是谁。” 谢珉怀蹙眉,萧静之竟然不是燕武帝的亲子么? 趁他愣神时,燕武帝哗得掀开了衣袍,炸药筒子一个贴一个地连在一起,紧紧地缠在他的腰上,他的声音即张扬又绝望。 “在鸭子河的时候,我被阿骨打炸得是狼狈不堪,这玩意儿叫什么?火药是吧。” “大批量研制出来打仗是来不及了,但是拿它来了却生平的夙愿,倒也是绰绰有余。” “萧静之你听好了,就算老子所有的儿子都死光了,我也不会把北燕的皇位传给你。” 燕武帝说着,打开火折子就往炸药筒子上面点去。 谢珉怀极速往后退去,双脚却被乱舞的黑丝缠住,直直地拉着他坠到深厚的泥塘之中,引着他不断下沉,下沉。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想跑?你跑不掉的……” “轰隆”一声巨响,火花带着血肉在谢珉怀面前炸开,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火焰,但他一步也挪不动。 恍惚间,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纯白的羽翼汇聚过来,环绕在他周围,让他如堕梦中,眼前的脸庞是那么的熟悉,他牵动嘴角,看来他赌对了。
第112章 救心爱之人与水火之中 “谢珉怀!” 看着几乎要燃到尽头的火线,许弋瞬间放出了全部魂力。 银色飞鸟倾巢而出,将眼前人全然包裹,下一瞬,“轰”得一声巨响,仿若山石徒然塌陷,整个安和殿都震动起来,顷刻间分崩离析。 滚烫的空气灼烧着纯白飞羽,片片羽毛不断化作灰烬,又迅速生发而出,紧紧围绕着二人,即脆弱又刚强,即柔软又坚硬…… 许弋憋着气朝殿外猛冲,出口在眼前飞速放大,马上,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正当此时,冰冷的丝线穿过热辣的火焰,从四面八方缠上来,拉着她坠到地上,“砰”得发出一声巨响。 焦黑的木门“啪”得和了起来,黑色的丝线拖拽着二人,向着火光中心移去。 “殿下,这里有古怪,别管我了 ,快走……“谢珉怀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给我闭嘴。”许弋怒喝道。 不远处,倒塌的红色立柱盖在颓败的砖墙上,留出了暂时可供栖身的空间。 接着震动的余波,许弋看准时机斩断丝线,一个旋身躲了进去。 陌生的术法将人死死地困在这里,又不断重复着爆炸,似乎不把人烧死就不罢休。 但任凭热浪如何翻滚,边角这处的小天地,勉力维持着最后的平衡。 许弋抬手抚上怀中人的脸颊,美艳的容颜淡去,清丽的五官慢慢恢复了原貌。 谢珉怀垂下眼角,“殿下,太危险了,你不该来的。” “哼,你也知道不该来啊。”许弋气得红了眼,“连本王都敢骗,谢珉怀,你的胆子是真够大的。” “咳……微臣知错了。”谢珉怀抿着嘴笑了笑,“咳咳……但能在临死前再见心爱的人一眼,臣知足了。” “你……”许弋蹙眉,“别乱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咳咳咳”谢珉怀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胸口从刚刚就很痛,就要受不了了,突然间,他“噗”地咳出一口血,就倒在许弋的肩窝里,失去了意识。 “谢珉怀?”许弋伸手在他脖颈间一探,还好,没有大碍,大概只是被余波冲击了。 搞什么,她还以为他要死了。 稀疏的火星子掉在许弋脸颊上,烫得她龇牙咧嘴的。 她抬起头,白羽燃烧着坠落,白色的魂丝抵挡着乱舞的火焰,大红的立柱上满是灼烧的痕迹,这里很快也要撑不住了。 许弋抬手去补,却只放出一片淡淡的银光,无法再有一丝改变。 她无力地垂下手,原来她的魂力这么快就用完了么? 还以为这次会有个好些的结局,没想到却是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许弋将谢珉怀在地面放好,看着他的脸颊若有所思,曾经他看到的画面,或许并不属于他和她,而是别人的。 眼前人的身躯微微起伏着,嘴角微微地弯着,面容平和,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许弋笑了声,拉过谢珉怀的手臂,将脑袋枕在上面,感觉好像就这样躺着也不错,等系统再将她唤回去的时候,她再重新开始好了。 只不过,她不敢想,被单独留在这里的谢珉怀,面对着脑海中的回忆,要如何去度过这纷乱而又孤独的一生啊。 *** 一盏茶前,枕安楼。 乌纯声正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搜集着城内城外的信息。 忽得,熟悉的气息传来,他鼻尖一动,是殿下?!只不过,这道气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这是他的幻觉吗? 灵境中,漆黑的夜空里,漫天星辰骤然显现,星图正中央,紫薇帝星散发出巨大的光芒。 是真实的!是殿下!她真的来了! 乌纯声疾步走到楼台前,一把推开了木门,他的目光跃过天际,落在远方,燕京的皇城沉睡着,仿佛一只冬眠的巨兽。 樊不野见他神色有异,连忙追了出来,“敢问国师大人是察觉到什么异变了吗?” 他话音一落,沉闷的轰响声传来,远远地看去,只见惨白的天光里,皇城中升起一片黑乎乎的烟尘,袅袅地向着上空飘去。 一瞬间,仿若巨石坠落深海,整个燕京乱了。 乌纯声把手按在栏杆上,亲声道:“樊将军,该出兵了。” 樊不野回头大喊,“崔逢!来发烟火弹!” 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乌纯声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 安和殿外,早已乱成一锅粥,有人高呼着救火,有人惊叫着出逃。 禁军匆匆忙忙地从四周赶过来,一半慌乱地搬动砖石,一半截杀逃窜的宫人。 一片混乱中,乌纯声无声地走入了废墟般的大殿中。 寻着许弋的气息,他找到了她,却见她和谢珉怀互相依偎在一起,躺在有些焦黑的羽翼中,宛若两只交颈的鸟儿,狼狈,却甜蜜。 蓦地,他觉得心头有些闷痛,像是错过了什么似的。 又莫名其妙地很愤怒,她怎么能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这个不相干的人么,上次也是为了他么? 他掰过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可她的睫毛却不再颤动。 万般情绪,最后都化作了酸涩,他喃喃道:“逍遥王殿下,鬼宿君来迟了。” 下一瞬间,二十八颗星宿漂浮而出,围绕着许弋旋转起来。 一时间,淡淡的流光倾斜出来,是深邃的宇,是玄妙的宙,是联结万物的寰宇星空,飞速地修复着许弋破损的魂魄。 突然间,黑色的丝线入扭动的蛇般,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哼,小伎俩,就是这种东西困住了你么?” 乌纯生冷笑一声,伸手往虚空一抓,一只煤球似的兽惨叫着被捏在了他的手中,不多时变化做了绿色的烟,消失不见了。 许弋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乌纯声“唰”得闯进了她的眼帘中,他通身黑袍,满头乌发,面浮云纹,一如当初,他惊艳她的模样。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局了,“乌纯声,你怎么来了?我们在哪里?” 乌纯声耐着性子解释道:“殿下,你突然出现在燕京的皇城中,在爆炸前救了谢珉怀,我们现下正在你的星宿图里。” 是啊,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记忆瞬间回笼,许弋环顾四周,下意识地开始寻找谢珉怀的身影,“那他在哪里呢?” 乌纯声大袖一挥,谢珉怀便出现了不远处,他躺在洁白的羽翼中,睡得很安稳。 他却有些落寞,“谢太傅他没事的,殿下把他护得很好。” 许弋的心安定下来,她看向身边之人,“乌纯声,是你救了我么?那时候我的魂力好像用尽了,我还以为自己马上就会消散了。” 乌纯声抬起手,轻柔地为许弋理了理她凌乱的鬓发,“殿下莫不是忘记了,我可是殿下的暗影卫,统领星宿的鬼宿之主,只要有我在,殿下不会有任何不测的。” 许弋的心有些涨涨的,从他漆黑的眼眸,她看到了从前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的自己,也看到了一次次舍生赴死的那个他。 她无由来的有些怨恨,他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但这种怨恨很快就被那种卸下重担似的轻快所取代,幸好他不记得,不是吗?否则他肯定会无数次重蹈覆辙。 看着殿下的眼神,乌纯声突然有些心慌,她好像在透过自己看别人。 他连忙将她拉回现实,“殿下,燕武帝已经把自己炸成了烂泥,大昭和女真的军队正在破城而入,双方会面之时,便是北境局势大定之际。” “现下,樊将军正带领着三千精骑直奔皇城,想必很快就会来接应谢太傅了,殿下要留下来主持大局么?” 许弋连忙摇了摇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有阿姐的允许,我不能擅自在北线现身,否则与谋反无异。乌纯声,你能送我回去么?” 乌纯声无声地叹了口气,“好。” 他有种 异样的直觉,或许这一去,他和殿下再难相见了。 一根金色的羽毛出现在他的指尖,他轻轻将其插在许弋发间,柔声道:“殿下,你魂力耗尽,至少需半月才能恢复,在这期间,风神的羽翼会护佑殿下,直至大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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