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苦口婆心地道,“赵芙,你不要乱想,也不要乱动,跟着我走就好了。” “跟着你,你在哪里啊?”许弋茫然地道。 乌纯声这才反应过来,他往常习惯于自我保护,连附身都是隐于暗处的。他在心中默念神诀,很快,他的魂魄就外化出来了。 眨眼间,一条蜿蜒的小路出现在了许弋的眼前,小路的尽头站着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 夜色中,他的长袍铺展开来,上面有两只金线描成的巨鹰,正伸展翅膀,托着一轮红日升徐徐升空,图像古拙而富有深意。 长袍肩部和袖子处缝着鹰羽,毛茸茸的很是可爱,领后垂着三根长长的飘带,无风自动。他的长发间或编成小辫,其中缀满色彩缤纷的羽毛。 乌纯声转过身来,向许弋伸出了修长的手,他的脸颊两侧被精美的金色云纹围绕,恍若古老的神明。 许弋为眼前的人所惊艳,原来乌纯声的魂魄是如此的模样吗?这与在砚山洛水的他简直大不相同。 “还在等什么?不是着急吗?”乌纯声问道。 看呆了的许弋连忙在手递到了乌纯声的手中,下一刻,只觉天地倾倒,风声呼啸,狸花猫在宫墙之上疾行,几个跃步便出了宫城。 不多时,上清宫,清虚阁外,昏黄的烛光从阁楼上透出来,乌纯声终于停下了脚步,天旋地转般的感受浅浅散去。 许弋这才想起来,“遭了,我怎么去见谢大人啊,如果用小猫的样子同他开口说话,他一定会以为我是妖怪吧!” 乌纯声嗤笑一声,“威胁我的时候你没想到吗?” “乌纯声!你都把我带到这里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许弋喵呜喵呜地叫起来,仿若小猫在撒娇。 “停停停!别乱叫。”乌纯声按了按眉心。 说罢,他沿着廊柱窜上了阁楼。阁楼之上,轻掩的窗扉露出一跳缝隙,炭烤的热气从缝隙中钻出,暖得许弋眯了眯眼晴。 阁楼小,碳火旺,已经到了需要开窗散热的程度。 透过缝隙,许弋看见,有个胡子啦喳,面色憔悴的人影伏在案前,那正是谢珉怀。 纸张歪斜地在他面前铺开,他写上几笔,便叹息起来。只见他顿住笔,将宣纸乱团一气,朝着身后丢去。 许弋伸长脖子一看,地下已经积了不少纸团。 “凝神,想象你自己此刻站在窗外。”乌纯神暗中催动口诀,绕到赵芙身后,在她肩上轻轻一拍。 许弋连忙回过神来。蓦地,她的身影出现在昏黄的窗纸上,伴着碳火隐隐浮动。 “谢珉怀……”许弋开口道,声音一如往昔。 “殿下!”谢珉怀惊叫一声,抬首便看到了许弋在窗纸上的剪影,“殿下,外面冷极了,快些进来说话。” 许弋微微摇头,“无妨,我是从宫中溜出来的,只为问你几句话。” 谢珉怀低着头看向他在案上的的笔墨,他正在给陛下写奏章,写得他抓耳挠腮的,很多话,或许由殿下来说会好。 “谢珉怀,你告诉我,你怎么把金国的使者带回来了?此行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弋压住内心的火气问道。 “殿下,此行确实超出了微臣的预期。”谢珉怀一边说一边叹气,“我等到达会宁府后,阿骨打还在外征战,我等首先面见的是金国的都元帅完颜宗翰,微臣很快就向他说明了来意,他只是要我们安心等待。” “阿骨打回来后,童贯奉上了陛下的诏书,谁知他突然暴怒,当场抽了童贯三鞭,说我大昭看他不起,强烈要求在有国书与誓书的前提下方能进行洽谈。” “但隔了三日,阿骨打又仿若无事发生般地设宴款待起我们来,邀我们一同参与夜猎。在夜猎时,童贯从马背上跌下摔伤了脚,此后便一直在帐中修养。” “反倒是薛肇因弯弓射下一只大雁,很受完颜宗翰的赏识。薛氏父子原本就酷爱骑射,此行更是参与了女真一族的围猎、摔跤、野祭等诸多活动,很快与他们打成一团。” “如此半月后,阿骨打透露出了与我大昭合作的意愿,期间完颜宗翰频繁进出他的大帐,微臣推测是完颜宗翰在背后助力此事。” “此后,我每日便与阿骨打派出的代表李善庆据理力争,商议合作细节。可到了关键的问题上,阿骨打并不听我的建议,反倒转头去问薛肇。” “可叹,我虽每次都提前对这位新晋的武状元多番嘱托,但一方面,薛肇与女真一族称兄道弟起来,几乎卸下了对他们的防备。另一方面,阿骨打也着实狡诈多智,我只能眼看着薛肇掉入他的陷阱中。” “殿下,此行颇多转折,阿骨打却是对我大昭垂涎欲滴,但完颜宗翰此人眼光老道,确实看到了与我大昭合作的前景。” “怕只怕阿骨打到时杀红了眼,不听完颜宗翰的话。很多话不能当着使者的面在朝堂上说,还望殿下多多劝解陛下,与金国合作还是太危险了。” “好。太傅辛苦了。”许弋微微点头。 乌纯声看着逐渐靠近窗台的人影,连忙从阁楼上跃了下去。 “殿下……”谢珉怀一推开窗,只见一个黑影从半空划过,窗外哪有逍遥王的身影呢。他的殿下会怪罪他办事不力吗?可明明他已经使出了浑身所有的力气了。 乌纯声几个飞跃出了上清宫,踏着瓦片,向宫城急奔而去。 许弋嘴角一扯,“乌纯声你跑这么快干嘛。” 乌纯声撇了许弋一眼,“话不是都说完了么?再不跑就要露馅儿咯。” 许弋微咳一声,“没想到金国之行有如此弯弯绕绕,我看阿骨打是故意晾着谢太傅,去卖薛肇的好,他此举必定用心不良。” “我阿姐对收复故土着了魔,一心想要燕云十六州,好不容易才改了心意。这下金国的使者来了,我猜阿姐一定不肯罢休了。” 乌纯声眨眨眼,这确实像阿骨打能做出来的事,不过……“老师没做成的事,学生来做又如何?” 许弋蹙眉,“什么意思?” “当年北燕兵临城下,昭熙帝在李炎与王黼的唆使下欲弃城而逃,三百太学生在宫城前伏地请命,以死相谏,昭熙帝这才复起老将李纲,打退了契丹兵马。” “我大昭的皇帝谁都不怕,怕的便是学生们毁他的清誉。谢珉怀在担任太女太傅前,曾在太学执教三年,太学里现在还有他不少学生……” 许弋沉默了,她记得北宋末年太学生请愿的事,只不过,他们最后的下场都很凄惨,一国之主又怎么会甘愿忍受他人的胁迫呢。
第15章 糟糕被谢珉怀误会了:-( 次日朝堂,赵凝端坐在高堂,文武百官齐齐立在殿上,一片肃穆庄重。 谢珉怀领着金国使者宁术割,缓步上了大殿。 阿骨打派来金国的三位使者中,李善庆奸滑狡黠, 宁术割勇武机敏,勃达暴躁易怒,他本以为今日面圣的会是经常与他作对的李善庆,没想到对方却推了宁术割来,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此时此刻,他心跳如鼓,大昭的命运究竟如何,过了今日便能知道。 “陛下万安,金太祖阿骨打吩咐我向您问好。”宁术割以手按膝,单膝跪在了地上。 “使者快快请起。”赵凝拂袖道,“来人,赐座!” 两个小黄门端着一把太师椅麻溜地到了大殿之上,放在了宁术割的身后。 那宁术割也不谦让,竟大剌剌地直接坐了下去,一副理所应当的做派。 赵凝心中有些不悦,面上却一点也不显。 “燕云十六州历来隶属于我大昭,却被北燕以卑劣的手段抢占了近百年,此次还望金国能与我大昭修同心之好,图问罪之师。” “陛下,太祖以为,帮助燕云十六州回归大昭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出于合作精神,大昭需与我金国同时夹击燕京,此项条约才算奏效。此外,攻下燕京者,方有资格获得土地。” 赵凝心里转了个弯,“诚意不渝,义当如约。” “十六州的西京可以由金国进攻,但距离北线较近的燕京必须由我大昭进攻。且若是没有经过我大昭的同意,金国军队不可擅自过榆山关。” 宁术割粗粗的眉毛皱在了一起,果然被李善庆说中了,大昭的皇帝真是不好糊弄,不过等到打起仗来的时候,场上的时局瞬息万变,到时候就轮不到她做主了。 “陛下的提议十分周全,想必太祖他也定然会同意的。” 赵凝微微颔首,“从属于西京的云州、应州、武州等地也曾是大昭国土,还望太祖能够高抬贵手,助我旧地回朝。” 那些城池距离金国太过遥远,拿在手里也是累赘。 宁术割当场回禀道,“太祖此前便曾与贵国的使者薛肇说过,我金国前往西京只是为了捉拿北燕的皇帝耶律歌舒,对那里的土地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送给大昭也是可以的。” 赵凝心中一喜,但她还是留了点心眼,“那还望太祖将此项条约写在国书之中,盖上金国的国印。” 宁术割站起身来,将右手往左胸前一放,微微鞠了个躬,“微臣定将如实传达。” 此时,左相胡秉芮上前一步道,“在更早些的时候,平州、兴州、滦州也是为契丹一族霸占去的,敢问使者,此三州……” 金国此时已经占了宁州,在城内屯兵驻防,宁术割打断胡秉芮的话,抢出一步回答。 “万万不可,此三州乃是我金国攻克北燕的战略重地,倘若送给大昭,我们的合作也就不用进行了。再者,陛下与我等讨论的一直是燕云十六州及相关属地,此三州也不在燕云之中。” 赵凝见宁术割的态度如此坚决,只好妥协放弃。 “另外,太祖还有一事相求,金国与北燕虽仇怨颇深,但毕竟两国接壤,女真与契丹又同为鲜卑宇文部的后人,实际出自同源。” “一来,我金国有许多子民辗转流浪至燕云地区定居。二来,攻打北燕时我族有不少叛将逃往了燕云十六州,到时还请大昭配合遣返。” 赵凝欣然同意:“女真一族的子民也好,罪臣也罢,理当回归故土,大昭会尽全力配合的。” 在洽谈的全过程中,向来奸佞的童贯与敢于直谏的谢珉怀达到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他二人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许弋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朝笏,游戏虽然浓缩了历史的进程,但好像正在朝相似的结局走去。 两国合作的细节商议得差不多后,昭文帝赐下冬宴,以最高的规格款待使臣,另外她还赐下了三十万两白银、三百斤茶叶、二十五匹白绢等财物……这样的待遇堪比亲王。 除此之外,昭文帝还特地命礼部侍郎安排人手,陪宁术割等三人畅游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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