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安走到府门口转身看向送她回来的俞白,俞白也在看着她, 眼里还是一波温柔, 只是嘴角有道不明的味道。 沈常安福身一拜:“殿下回去吧。” 二人间隔着几节台阶, 俞白欲伸手去扶她, 这时府门便开了,见下人出来接,俞白只好收回手。 俞白低头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沈常安目送马车驶离后才进门,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 她的心也跟着关上了。 从前堂走到后院沈常安走了半个时辰,这条路平时走不过几分时,却在这晚走的最漫长。 “姑娘,今日四老爷家的寄容姑娘来过。”芷儿道。 “她怎么得空来了?”沈常安问道。 “来看望三姑娘的, 晚膳被老夫人请了去。” “自从欢儿在长史府上住了一晚,叔父家好似开始和咱们家接触了。”沈常安思索道。 芷儿道:“芷儿也这么觉得, 会不会是三姑娘说了什么好话?” 沈常安不应, 慢慢挪着步子。 天上的月亮下有一片厚厚的乌云, 久久不散去。 所有人都做出了选择, 她也不例外。 为了燕帝一句话她成了一个“有过婚约”的女子。所谓的“未婚夫”还是在逃的乱党。 沈常安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被人选择, 或者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选择别人。 没有人来安慰她的现状也没有人能来料理她的将来。 黑夜是人心底的邪祟肆意横行的时刻。 有些悲伤白天是不能展现出来的, 只有等大家都安睡后才能一点一点抚平。 沈常安就是那只自己舔伤口的猛兽, 人前坚不可摧, 人后一击即碎。 俞白回到听竹殿, 靠着床呆呆地坐在地上,脑中不断回放着沈常安说出“常安不配”这句话时脸上的慌乱和不自信。 原来一本正经什么都是装的。 俞白轻笑。 俞白知道赵翼是北燕皇帝故意安排的亲事时,不免对沈常安起了怜悯之心。 她什么都不懂,就成了牺牲品。 俞白想到来北燕之前父王给自己安排的婚事,哪个不是一样的呢。 身不由己,同病相怜。 沈常安并不聪明,甚至不懂如何掩饰弱点,在被人一下戳中痛处时就会将血淋淋的伤完全暴露。 夜半十分,外头下了雨。 俞白还支着一条腿坐在地上,听殿外的宫人被雨打醒后迷迷糊糊跑去偏殿拿雨具的声音。 黑漆漆的内室里只有一个茕茕孑立的人还保持着清醒。 尚书府 尚在梦中的人躺在塌上牙关紧咬着,额上的汗豆大地流下来。 王依妍喂不进药便急了,伸手探了探被子里发现一床被褥都湿透了,再试他的温度竟又高了上去,额头滚烫无比,赶忙拿泡了冷水的帕子给李云褚降温,又找了干帕子过来给他擦汗。 因着体温过高,他的脸红彤彤的身上还不断冒着冷汗。王依妍擦到他胸口,赫然入目的一条伤疤狰狞地趴在胸膛上,肩上和脖子上都有不同深浅的条条竖竖,看的她手上一紧。 “你做什么?” 王依妍抬眸,看见李云褚半睁着眼睛眉头紧皱正看着她。 反应过来后赶紧替他盖好被子:“你又发烧了,我帮你擦汗。” 李云褚看着她手中的帕子又觉得额上冰凉,身子也在一阵一阵发冷才信了她的话。 “既然醒了,把药喝了吧。”王依妍走到床头扶起李云褚在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转身过去端药。 李云褚将她所有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直到王依妍唯唯诺诺地走过来,他的表情又变得十分古怪。 捂在药罐里的汤还有些温度,王依妍把李云褚整个用被子裹住后坐在床边上吹药,外头的冷气不时透过门缝窜进来也没有阳光,屋子里也变得十分阴冷。 “你是王师的女儿。”李云褚冷不丁道。 王依妍手中一停,又想到那个叫阿炎的少年知晓她的身份,李云褚也一定会知道。索性继续捣着药,平静道:“是。” “你接近欢儿是什么目的?”李云褚紧盯着她的表情,想要在她的脸上搜索到蛛丝马迹。 令他失望的是,面前这个女子从容淡定,并没有故意收敛眸底的压抑,对他的质问也没有很大的反应。 “我接近尽欢却有目的,”王依妍道,“我想有个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 李云褚这个时候还在强撑着冰山脸,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嘴唇已惨白,嘴巴里快要干涸。 王依妍不施粉黛的样子很素净,看的人心里很舒服,拿着勺子的手上还裹着层次不齐的小布条,隐隐看见里面有红红的辣椒。 辣椒膏治冻疮的法子,是他教给沈尽欢的。 进了尚书府后,王依妍都是穿着二等丫鬟的衣服,发上却不戴二等丫鬟的头饰,就在腰际将长发拢住用发带绕了两圈。 李云褚心里也犯难,他知道王师从未在外公开过有这个女儿,甚至可能不知道有这个女儿的存在;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王家肯定有人知道她的存在,眼下梁侯府是安分了,可假以时日要是凭借党羽东山再起,就那个只有三岁大的儿子哪能成事,怕是要利用起这个女儿。 “张嘴!”王依妍将勺子放到他嘴下,语气硬了些。 李云褚下意识张开嘴,温汤入喉身上的寒气去了一半。 药苦的很,舌尖泛着阵阵苦涩,一苦就头疼,李云褚闭上眼睛卷曲了身子,没了方才的寒气。 王依妍好笑,轻哧一声:“威风凛凛的李将军居然怕苦。” 李云褚沉吟道:“本将军还不能有个怕的东西了?” “可以,”王依妍含着笑意,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再喝一口!” 李云褚艰难地抬起头,一脸悲愤看着她又看着她手上还有大半碗的药,一不做二不休拿过来一饮而尽,颇有壮士一去不复回的豪壮气概。 苦味麻痹了舌床,整个口腔都是难闻的药味,胃里翻江倒海似乎也在抗拒身子的主人喝下这样苦的药。 正当李云褚五官扭曲头疼欲裂的时候嘴里忽然一甜,是王依妍塞了个蜜饯给他,顿时抱着被子往床里挪了挪,口齿不清道:“哪来的?” “地上捡的。”王依妍一本正经开玩笑道。 李云褚舍不得一嘴甜,听着是地上捡的却不肯吐出来,只顾闭着嘴嚼。 这哪是威震八方的定远军少将军该有的模样? 王依妍认为百姓肯定对传闻里的少年英雄有所误解。 “你好好呆着,我给你重新找床被子。” 李云褚终于想起来皱一下眉,此时此刻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但是蜜饯真是好吃,嚼完了嘴里的苦味又翻上来还想再吃。 正想时,就见王依妍一个人捧着一床床垫和一床被褥过来,上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后面就看见一双脚在动,踉跄着往他这走。 可真是孔武有力。 李云褚脑子里只有这个词,一个女子怎么能和这么粗鲁的词合在一起呢? 王依妍将抱来的一股脑扔在李云褚脚边,从怀里掏了一个小袋给他,命令式的口气道:“拿着去旁边吃,裹着被子别受了凉。” 李云褚颠了颠,发现是一小袋果子,可真是久旱逢甘霖,虽然心里非常不乐意被这么支配,但是能解苦味他现在什么都能忍。 王依妍麻利地掀开被褥,抱成一团放到一边,又将底下印了个水人影的床垫撤下。 李云褚捧着袋子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王依妍赶紧收拾新的被子让他回到被窝里。 “别吃那么多!” 眼见着小布袋见了底,她一把抢过去,瞅了一眼只剩下三个,抬头看着罪魁祸首一脸病怏怏的样子霎时郁结。 “这是什么果子?”李云褚厚着脸问道。 “凉果,不能多吃。”王依妍怵着眉道。 “那不正好,我正发烧为何不能多吃?” “吃多了要上茅房的!”王依妍抚额。 李云褚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魔怔了要吃那么多果子。 王依妍白了他一眼,抱着换下来的床垫被褥就往外走:“将军不用担心我会对尽欢做什么,要是有一天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也会了断。” 李云褚听得真切,他还听见往外走的人调笑着说了句:“真是个傻子。” 头部猛地晕了一下,上眼皮恨不得要和下眼皮搭在一起最后不由自主地合上,头一点到极点又田间反射抬起来。 嗅觉变得异常清明,最后终是熬不住重重倒下去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后期持续输出,决定停一周存稿~ 这段时间日更灵感有些枯竭,需要找找灵感,坚决不能冲水!
第69章 梦魇 李云褚梦见自己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从窗外看周边也是黑漆漆的没有别的建筑,低头摸索了一会才知道自己身处在一个屋子里。 他在桌底下找到一个发着亮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的珠子,凭着珠子的光开始寻找出口, 所见之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周围静极了!李云褚甚至狠狠跺了下脚,整个身体没了重心翻滚着往黑暗中掉去。 身边温度急剧下降,他努力想睁开眼, 发烫的眼皮却紧紧贴在一起, 身子也开始瑟瑟发抖。 最后摔在一个木板上, 他吞了口吐沫爬起来, 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个珠子。 耳边开始有细微的声音,有鸟叫声,又有蝉叫声。 越往前走胸口的珠子就越亮, 好像指引着他。 最终来到一个窗前, 窗外正对着的景象......是一条通向无尽黑暗的路。 珠子亮到了极点散着白光,刺得他不得不看向手里得珠子。待他将珠子翻了个面,赫然入目的一个红字占据了他的眼球。 “沈。” 不明白为何只有一个沈字,李云褚缓缓念着。 再抬眼, 正对上窗对面那条路上,一个着靛蓝色裙裳的女子正背对着他走着, 手中提着一个鸟笼子, 笼子里是一只受了惊吓胡乱扑腾的蓝歌鸲。 女子感受到笼中鸟的不安, 停下脚步将鸟笼子提到眼前, 温软的嘴角噙着一丝矜持的微笑。 她正过来的腰前挂着一块令牌, 像是宫里某个大官的官牌, 侧腰间别着一把碧石小刀。 李云褚大惊, 那是他送给沈尽欢的新年礼! “尽欢?”李云褚试着喊了一声。 女子没有回应, 安抚了鸟儿就继续往里走。 他看不见正脸, 很是不安。 “尽欢!”李云褚急的心要跳出来一般,他飞快将珠子塞在怀里,手臂一撑翻过窗台落在沈尽欢停留过的地方。抬眼寻找那人踪迹,对方已匿在了黑暗中,耳边也没了鸟声......一切又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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