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自然有众多关系—要是没有尚书府和定远将军府开国元老的辈分在后撑腰,沈尽欢年纪轻轻又是女流之辈,在鱼龙混杂的朝堂上议政谋权,想必早就被抛尸荒野了,哪还能得了载入青史的恩典。 更何况,沈尽欢当时眼里清傲的很,愣是与皇二子邵祁结下了梁子。也是因为邵祁与邵尘有过节,二人把酒倾诉,她和邵尘才慢慢相知相恋… 不知从何时起,朝堂之上便开始由群臣自鸣渐渐划分为三大党派——以沈李氏为首拥立皇太子的帝盟、以梁侯府王氏为首拥立邵祁继位的元盟以及以御史台为首维护皇长子的左盟。 期间宜妃突然薨逝。正当朝政动荡之年,皇长子的失踪,反而让派系相争妖魔化。原本拥立皇长子的左盟被瓜分吞并,两派之争日甚一日。 梁侯府王氏虎视眈眈了沈家基业多年,明里暗里的让沈李氏吃亏。正当打的火热时又半路杀出个沈尽欢,将北燕的工业及礼仪制度推崇到极致,一举得了燕帝青眼,同时也让他更倚重邵尘这个太子。 随后皇后病去,纯容华趁机将邵祁推在燕帝面前,三言两语一哄骗,使得接连痛失爱人的燕帝又开始倚重邵祁,让向来处于下风口的元盟开始得势。 沈尽欢推崇的乱世仁和之治一直由帝盟派平稳地推进着。 一切都静悄悄的,藏踪蹑迹的变化着。 直到燕帝把元盟一干人养的富可敌国,邵祁便以虎狼之师揭竿为旗,当着沈尽欢的面屠杀了沈李氏满门、血洗九龙大殿杀了他亲爹篡夺皇位的时候,沈尽欢才幡然醒悟。邵祁与她在朝堂抗争的这十六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他的野心储备更大更充足的空间去发酵...... 两大党派相互牵制了十六年。沈尽欢终是因着她的自负,赢了前半生,后半生满盘皆输...... 她以为九州八国局势已定,北燕吞并两州足以压制南齐,只要利用好个中关系,此番局势便可维持百年,百年之后,该发生什么也便轮不到这辈子的人担忧。而邵祁政变,让北燕的万里江山一夜易了主......顷刻打破了仁和之政,让才稳定了三十年的九州再次陷入乱局。 她所谓的乱世仁和之治,现在想来,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那一夜,皇城里的每一个角隅都充斥着悲愤、冤屈、不甘、恐惧,还有血腥。 沈尽欢永远不会忘记她所走过的那条路——遍地的残肢破体、各宫各所里传出悲天悯人的呼喊声,像极了要撕裂深到极致的天空。 她走到九龙殿时,有小半身是血,却都不是她的血。 曾经一统冀、雍两州的燕帝,被心口插刀,倒在他踏之而上登顶天下的蟠龙阶梯上,瞪着灰色的眼珠子,看着他最宠爱的二儿子坐在金銮宝座上以最舒服的姿态蔑视着朝堂之上的每个人……不,应该是猎物。看中一个,杀一个,杀到东方破晓,杀到空气中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自视甚高,她的心慈手软,她的清高孤傲目中无人......她的愚蠢。 邵祁多年的忍耐和蓄意,在那一夜幻化成怨灵,让黑夜更加浓重。 沈常安也为了保护她死在了她的怀里。 沈尽欢甚至不敢看她当时的眼睛,她害怕阿姐的质问,害怕阿姐的责怪,她怕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阿姐的眼神......可当沈尽欢感受怀中的人一轻,缓缓看去时......对上的是一双担忧,又杂着不舍的余光。 当时的滋味是怎么样的,不敢忘却。 从前过往,除了记忆,谁也不会多留,有些东西,除了自己,谁也不会懂。 邵尘的帝位、尚书沈氏上百年的家业、李氏的开国兵权、数以百计忠勇亲兵的命......皆因一个沈尽欢,万象皆空、冰消瓦散。
第11章 军师 李云褚从茶厅进了屋,见沈尽欢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月色映在她的侧颜,这背影,让李云褚心头一紧。 只三年未见,究竟发生了什么。 “砰” 李云褚不小心一脚踢在桌脚发出声响,令沈尽欢回了神。 沈尽欢赶忙点了一支烛灯照过去,李云褚正朝这边过来,见她只着一件袄裙皱了皱眉,亲自拿了披风给她穿上:“外面生冷的很,你这丫头。” 沈尽欢浅浅一笑,拿了针包吹灭了蜡烛道:“走竹林不易被发现。” 李云褚会心一笑:“欢儿熟门熟路看来没少翻墙出去。” 沈尽欢有夜盲症,自是看不见她这个好哥哥的表情,但这话就听得出八分戏谑两分警告。 还没等她回嘴,就被包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哥哥想带你出去玩,何要走竹林?” 沈尽欢窝在李云褚的貂皮披风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腾空而起,心底泛上来一股下坠感。她对这感觉十分敏感,下意识死抱住李云褚,加上劲风,整个人都在颤抖。 李云褚一手抱着沈尽欢,一手裹着披风,感受到怀里的人如同八爪鱼一般死抱住自己还一阵一阵颤抖,干脆施展起了轻功。 刚到房门口,李云褚还没扯开披风放人,沈尽欢就自己跳下去推门而入。李云褚在门口有一刻的不知所措,随后哈哈大笑着推门而入。 “夜盲症就算了还如此畏冷,这以后还不得随了家中有矿藏的夫主,日日炭火不烬!哈哈哈哈。” 进门果然见沈尽欢裹着披风偎在炭火旁取暖。 沈尽欢冷的说话都结巴:“也不知是谁进个屋子都能撞着。” 从冲进房间开始,沈尽欢就觉得身上有一道目光,意识到房中还有另一个人,只觉脸上滚烫。 那人轻笑了一声。 “你看看,冻得直哆嗦了还不忘回嘴。”李云褚笑的停不下来,脱下披风对坐在塌边喝茶的人道。 估摸着是提前加的炭火,盆中火烧的正旺,沈尽欢稍微缓了缓便转过身去,粗粗看了一眼那喝茶的人。 和预想的一样,白天点晕白纪的黑衣人是个翩翩少年。 他着墨色衣袍端坐,黑色长发半绾在脑后,脸上带着一半面具,从另一边面庞可看出脸颊光洁,眼睛泛着精光,烛光映着十分好看。 沈尽欢问:“还未请教这位是?” 李云褚不慌不忙地走到白纪床边,道:“营中的军师,阿炎,只比你大了四岁。” 沈尽欢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试探道:“这般年轻的军师?还以为军师都如同孙齐眉那般胡须飘飘仙风道骨呢。” 孙齐眉是李家几十年的军师,神机妙算连沈尽欢都佩服。 说话间,沈尽欢与阿炎对上了眸子。 她见过千万双眼眸,都没有这双来的明澈深邃,虽然隔着面具,但看得舒服,陌生中透着熟悉,有点像......邵尘。 “孙军师仙髯睿智。”阿炎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成语,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沈尽欢看破不说破,轻巧行礼:“见过军师。” 阿炎起身回礼:“叫我阿炎便好。” 李云褚转身看了看阿炎,大步流星地走到其身边:“阿炎,我竟从未见你这般笑过。” “是么?”少年嘴边还保留一丝笑意,清淡地回道,“你记错了。” 沈尽欢坐到白纪身边,随手翻看其眸色和伤口。 因为沉眠,白纪体内的蛊虫大部分都没有之前猖狂,只身上一些重要穴位附近的皮肤颜色更深些,说明蛊虫还在持续繁衍。 “如何?”李云褚问道。 沈尽欢探了探白纪鼻息,摇了摇头:“虽然封了穴道,但血液流通,其体内蛊虫在繁衍,一些重要穴位都被占据了。” 李云褚忙上前查探:“究竟是谁下此狠手。” “此时情况还不是很糟糕,脉搏微弱但好在有力心脉尚且完全。”沈尽欢搭上白纪的脉。 奇怪的是,施蛊之人迟迟不催动蛊虫,这么多虫子一起放入人体内,不为试验为了什么? 沈尽欢身上一阵一阵的起鸡皮疙瘩,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恶心的虫子,但这个年岁最怕的就是虫子,身体会有本能反应。 见沈尽欢安静下来,李云褚想到什么,甩袖坐在沈尽欢脚边:“不用怕,哥哥来,你且教我如何做。” 沈尽欢应了一声,伸手准备拉开白纪的衣服。 “慢着!”李云褚惊呼一声,吓沈尽欢一跳,“未出阁的姑娘怎可解男子的衣服,大哥来。” 沈尽欢一脸懵,然后笑了,是自己忘了这茬,便倚在旁边等李云褚解好衣服。 她披了一件月光白的披风,发髻早已舒散,只是简单用花胜在后面固定住,零散的头发垂在耳边也不愿去管它。 某人在旁却不经觉的看进了眼里,白天见她抽剑时孤傲凌冽的神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此时不动声色,偏偏透着一股不可亵玩的清冷,眉清目秀,美丽出天然,月光色的披风衬的她卓尔不凡。 沈尽欢动了动,阿炎立马偏了头。 注意到阿炎动作,抬头看了一眼,见其耳根通红,以为是炭火靠得太近热的,道:“过会将火盆子撤了便不会闷热了,蛊虫喜热怕冷,冷风口吹一下就死了。” 阿炎淡淡点了点头。 沈尽欢也在暗中观察这个面具少年。 这少年如此年轻就进得了舅舅的营帐,实在让人惊叹。 李云褚介绍他时候,并未介绍姓氏籍贯。所以这个阿炎,只是他出门在外的一个别名。 罢了,容不得细想,外祖父和舅舅征战多年,看人肯定比自己准,既然能留在如此苛刻的舅舅身边出谋划策,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 李云褚解好了白纪的衣裳,按照沈尽欢说的将火盆子挪了出去,阿炎将窗户都开了一个小缝,冷风一下子灌进来,沈尽欢下意识拉了拉衣服。 烛火摇曳了几下稳定下来,沈尽欢将银针逐一施在各个封穴上,一切准备完毕。
第12章 母亲 发黑的地方隐约有了细微的跳动,沈尽欢不紧不慢将银针封住心脉。 没多久整个胸膛的经脉都变紫暴起,随着脉搏跳动,还能看见有小虫在蠕动,沈尽欢强忍恶心刚要破脉引血,便听胸膛正中间传来的撕裂的声音。 三人眼见平坦的地方慢慢隆起一个半手大的包,沈尽欢明白了什么不敢出声,手心里已捏出了冷汗。 李云褚上前半蹲,轻轻拂了拂那肿包,竟从里面发出了大虫子咀嚼食物时分泌唾液的声音,“难道蛊虫没有发作的原因,不在放蛊者,而是母虫本来就种在了他的身体里!” “也就是说这具身体就是养蛊的容器,母虫不断的繁衍,直至遍布全身血肉,身体承受不住便自行爆裂。”阿炎也反应过来。 沈尽欢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慢慢拔起脐上的针,幼虫顺着洞眼慢慢滑了出来,眼前一阵黑转身扶住床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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