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父母还在的时候,李云褚可以说是过的无忧无虑,在没有纷乱的年岁里,不管是谁都活的如痴如醉。后来南齐猝不及防挑起了战火,活活将父母斩杀在眼前的那一刻李云褚的公子梦醒了。 他将保卫邵氏江山的重任抗在肩上,把家国荣耀看的比祖父看的还要重要,执念就是不想再因为战火失去任何一个家人。 姑姑是他从小仰慕的女战神,自她嫁入帝都后就很少再见面。李云褚当时以为远离了纷争姑姑可以过的很好很安逸,但从前几年李靖瑶寄回家的的书信中他才知道,姑姑在帝都其实过的不好,这次来了才更加觉得边疆的战火比起勾心斗角反而更有安全感。 “承宇是来和姑姑辞别的。”李云褚没有将李靖瑶的话放在心上。 李靖瑶卯足了劲要将他生的那个不忠义的念头打消,奈何听了他说这一句,就败下了阵势语气一软:“要走了?” 李云褚道:“本来过了年就要回去,如今耽搁了太久,祖父已经写信来召了。” 李靖瑶这才想起来,她亲爹也给她写了封信,如今还放在枕头下面没看呢。 “总之我和你姑父会看着办的,姑姑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要是因为沈家的事牵连了李家,我心中不踏实,你是聪明孩子,应该知道姑姑想说什么。”李靖瑶起身道。 李云褚站在那里笑了笑:“承宇明白。” 李靖瑶又问道:“准备何时动身?” 李云褚直起身子看着她道:“明日和陛下辞行后就直接快马回去了。” 李靖瑶点点头,李云褚作揖准备走,又被她喊住。 “姑姑有话要承宇带回家?” “不,”李靖瑶走到他面前正色看着他,“那个阿肃,是你祖父派给欢儿的暗卫?” 李云褚直视着她黑黑的瞳孔:“是。” “是暗卫里挑的?”李靖瑶接着问道。 李云褚稍有迟疑,但很快反应过来:“是。” 李靖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几乎是同时开口,“我会让管家给你备足口粮,明日记得带上。” 李靖瑶含词未吐,让李云褚心中一沉。 就在刚才一瞬,双方都洞悉了对方心中所想。 好在她再没有说什么,李云褚便作揖退下。 走上暖阁台阶准备回去收拾行李,在屋前走廊里就看见阿炎正站在那里端详着两指间捏着的东西。 “阿炎。” 被喊到的人回过头,瞧着他走到自己身边:“你姑姑责备你了?” 李云褚摇摇头,轻笑道:“撒了个谎,被她识破了。” 阿炎嘴角轻蔑一笑,嘲笑他这么大的人还会对长辈撒谎。 李云褚不以为然,张开双臂撑在栏杆上,从上往下看着暖阁底下的小花园:“是白纪,姑姑可能知道了什么,所以问了一嘴。” “怎么不说实话?这样一来岂不是伤了你们姑侄情分?”阿炎半开着玩笑。 “尚书府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李云褚对阿炎打了个哈哈,“说错一句是要被......”他五指并拢,在脖子上横了一下。 阿炎轻笑,面具后的眸子依旧冰冷,淡淡望着远处。 “我刚上来的时候,你在看什么呢?”李云褚问道。 阿炎摊开手掌,一颗滚圆的金舍利躺在掌心,舍利全身被磨得金光,中间打了小圆孔,用一根银丝穿过。 李云褚拿过去仔细看,“这么小一个金珠子,哪来的?” “那天从歹人身上摘下来的。”阿炎不忍想起那天的场景。 “肯定是证明身份之类的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李云褚责备道。 阿炎盯了他片刻,淡淡道:“时机未到。” 李云褚不耐烦地转过身去,努力压住火气,心中又很多问题想要脱口而出,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阿炎,”李云褚喊了一声,“为什么要让太子插手此事?” 他知道是阿炎暗中给东宫里送了信,才使得邵尘出手,后来恰好绑了尽欢,这才有后面那么多事。 李云褚一直不问,是觉得阿炎必然有他的原因,事情过后总会找时间和他说,可是马上大家就要回边疆了,对方还能如此风平浪静地站在这里回味,真的一下点燃了他。 他不想将缔结带回去。 阿炎早料到李云褚知晓了此事,也不再隐瞒,伸手从他手中拿回那颗金舍利道:“太子不出手,难道让底下的臣子翻天么?” “《孙子兵法·九变》里‘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是你常用的战术,怎么到了另一个战场,却不会用了?” 李云褚愣怔,这话是祖父李忠乾教给他的,意思是带兵打仗,敌人不来侵犯,就要自己想办法主动出击;敌人不进攻的时候要有办法使敌人无法进攻。 说小了,他们来帝京只是受邀参加宫宴;说大了,李家带的是定远军,定远军守的是边疆,国内有镇国大将军守,他们要是正面出手,定个谋逆的罪都不为过。 如今镇国大将军白府灭门了,只有梁侯府能动其兵力彻查。帝都的防线疏而不漏,城中处处埋有暗线,燕帝不察觉是说不过去的。 看梁侯府充耳不闻的样子,再看这件事又不偏不倚和其在朝中要好的大臣有关,那能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涉及政党朝权,定远军无权管,那就只能找强他一头的势力来查。 纵观朝野,能在这个时候腾出手且恰到好处、名利双收的除了太子,别无二选。 “包太保和尤太师先后出事,你就该察觉了。”阿炎道。 包太保在子时被人暗杀在狱中,手段血腥,死时极为痛苦,仵作验尸时发现其是先被拔了舌头再被灌了水银,而离奇的是,出事后的半刻,恰恰尤衍被暗器一击毙命! 阿炎又道:“陛下也不是全然不知此事和梁侯府的关系。” 李云褚望向阿炎:“禁了一年足,扣了一年的俸禄。” 阿炎轻笑:“王师是陛下的远亲,他的女儿又嫁给二皇子,加上此前白府灭门也是梁侯府担下了百姓的指责,这是陛下在朝堂上给王师留的面子。” 李云褚恍然大悟,他想起白纪醒来后和他们说的事情,确实是梁侯府的谏言让燕帝对白府起了杀心。 “你觉得这珠子是梁侯府的?”李云褚问道。 “不确定,但也不否定,朝堂势力颇多,谁又知道这个小珠子出自何处,万一那歹人是个死士,这珠子是他念及的旧物,那你该如何?彻查到底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阿炎谨慎地回答。 李云褚经不住叹息。 他算是明白为何当初父亲要将阿炎收进营帐拜为军师,心思缜密万万不够,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才是最关键的取用之处。 “王师力荐慎王,如今弄巧成拙,不光是慎王还把他的女儿也拖下了水。”李云褚道。 阿炎默了默,没接话。 “三姑娘是我考虑不周。”阿炎忽然开口,和方才镇定自若的语气截然不同。 李云褚被提及心中痛处,良久才轻轻道:“沈李氏出了个女仕,是大喜。”
第73章 门槛 李云褚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 罢了就独自进屋去了。 阿炎仍背手站在那儿望着远远挑出来的帝宫望楼一角。 和打算的一样李云褚隔日一大早就进宫和燕帝辞了行。燕帝念及李忠乾的年纪,赐了些金银珠宝让李云褚带回去孝敬。 李靖瑶在宫门外早早备好了马车,瞧见他出来, 叮嘱了几句就让走了。 回望宫墙,倒也生出来了要进去看望女儿的心。 沈尽欢入仕的诏书传的很快,估摸着三日便可通传到定远将军府, 所以她也不想再废笔墨多写一份回去。 听见宫内望楼吹角知道是散朝的时候, 于是又等了一会儿, 心里还想着要是沈丹青又被燕帝留下, 岂不是白等的时候,就看见沈丹青出来了,还是头一个出来的。 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忙上前问他:“今日怎么这么早?” 沈丹青一脸疲惫摇了摇头, 也不坐马车,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去。 手心传来的暖意让他多了份慰籍。 李靖瑶越发担心,念到脚底下还是燕帝的耳目范围,又不好多问什么, 就让马车在身后跟着,和沈丹青慢慢走回家。 要是这般能让他舒服点, 她也无所谓。 快到京街的时候, 后面跟上来一辆马车在他们身边停下, 沈丹青停下看了看马车, 只见挂牌上写了个“长史”, 便知道是沈骥。 沈丹青十分纳闷, 叔父一家以前不愿大庭广众之下和尚书府有联系, 想到这层, 就让沈丹青长了个心眼儿。 沈骥早褪下了朝服, 一身深棕薄棉衣踏着官靴下到他面前,恭恭敬敬拜了声:“二哥。” 沈丹青扶了他,先是迷惑,听得这一声又变得欣喜起来:“博贤可是要去我府上?” “正是。”沈骥回道。 李靖瑶顾及沈丹青一身官服站在大街上影响不好,忙喊着二人上马车回府再商议大事。 说来好笑,沈家的四脉兄弟姐妹关系不好,特别是大哥沈岐去世后都是各扫门前雪,门庭往来少之又少;这般僵持的关系却因着小辈之间的联系缓和了许多。 沈丹青把这一切归于沈尽欢的功劳。 果不其然,沈骥进了尚书府才坐定,就开始说沈尽欢入仕是家门大幸,提议将她全名记入族谱,给小辈当个榜样。 沈丹青自是拒绝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况且沈家冒的风险太大了,动辄就是刀板上的鱼肉,要是接二连三破了祖宗规矩,无疑是将沈尽欢往火坑里推。 沈丹青和沈骥条条罗列是非曲直,沈骥有心坚持,最后选择还是以大局为重。 沈骥道:“二哥高瞻远瞩,博贤自叹不如。” 沈丹青给他倒了杯茶道:“你能来找我,我已是欣喜万分,看陛下今日对我的态度,想必是有了膈应。” 今日早朝上,燕帝对沈丹青的态度大不如前,好几个关于建临城差遣太守和节度使的政事都没有问及他的想法,放在以往,首当其冲就是先问尚书令之见,今日倒像是闹了脾气,对他不理不睬。 朝臣纷纷臆测是燕帝反应过来沈家送了个女儿给陆生良,对沈家有了疑心故而冷落他。 沈骥看沈丹青专心喝茶一点没有被波及情绪的样子很是好奇,问道:“二哥不担心陛下从此对尚书府失了信任?” 沈丹青笑道:“担心,怎么能不担心,只是咱们的陛下分得清是非黑白。” 沈骥不解:“圣上的心思二哥怎么能猜透?” “陛下的心思,我自然猜不透,只是事在人为,陛下再英明神武,他也是人。”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说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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