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宁道:“论地位来享相应的仪式、和与身份相应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该觊觎与超过名分的东西,逾越了就是不恭不顺;学生是尚书府的庶出姑娘,现在先生传授我的都是本不该我这般身份的人知道的东西,是不是说明学生是不恭不顺?” 沈倾宁讲的东西,正是上官文心中所矛盾。 江余一下子被问住,不知道该怎么解开沈倾宁心中这个死结。 相处了几个月,江余对这个姑娘的脾性、优缺点都摸的透透的。 沈倾宁说不上有心机,只是自卑。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根本,并不是所谓的看不惯儒学,而是对自身的怀疑。 “倾宁这话不过脑子,还望先生莫要怪罪。”上官歆俯身一拜道。 江余缓缓看向她,单是停留了一小会儿,那眼神就被沈倾宁瞧了去。 “姐姐,倾宁这话是过脑子的。”沈倾宁毫不吝啬地怼了回去,心中油然冒出一股无名火。 上官歆感觉到自己被顶撞,迟疑了一番:“你的意思是,舅母让你学这些是为了羞辱你?” 沈倾宁异常坚决地站起来走到上官歆身边道:“姐姐不要误会,我从未说过母亲待我不好,正是母亲请了先生来教我,我才更要好好研习,通透其中道理。” 上官歆对沈倾宁突然地叛逆十分不悦:“先生教的就是对的,作为学生就应该听着记着!” 江余觉得上官歆的话重了,刚要阻止,就听沈倾宁道:“倾宁知道对长辈尊敬,所以歆姐姐对倾宁有了误解会极力解释,但姐姐当真做到及人之幼了么?” “你是在说我不尊重你么?你现在是在用什么语气和我说话?”上官歆怒道:“古往今来就没有人敢对先圣留下来的教法经书有质疑,你见尽欢进了宫就觉得普通女子可以妄议朝政了么?你竟然还萌生如此可笑的想法。” 沈倾宁心中郁结,她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扯上了沈尽欢。 江余在一旁试图劝说上官歆的样子被她记在心里,更加控制不住自己:“姐姐分明就是恃强凌弱!” “你竟敢和我抬杠?!” 上官歆怎么都想不到沈倾宁会突然像个疯狗一样不受控制地攻击自己,一下气得不轻:“果然庶出的都是豺狼,给了三分脸面就要登天了。看我不告诉舅舅好好赏你顿板子清醒清醒!” 上官文见势头不对,连忙拉住甩袖子要出门的上官歆:“好姐姐们,怎么就起了争执?” 沈倾宁冷着脸站在那里,不再口出狂言针对上官歆,从她眼底的神情看来,是被上官歆说的“三分脸面”论给伤着了。 “上官姑娘,二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是‘学问’,就要既‘学’且‘问’。” 江余一直关注着沈倾宁的反应,他说这句,是想让上官歆和沈倾宁道歉,但不知该如何引入这个想法。 “江先生为人师表,应该以身作则,守师徒之礼,天子定礼法,能改礼法的就只能是天子,先生究竟教的是政客还是闺中女子?”上官歆毫不客气地说道。 其实在说完后上官歆就后悔了,碍于面子,她没顾及江余的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夺门而出。 沈倾宁更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灵感枯竭会导致放飞自我、笔风突变......小可爱们一定要及时止损我啊!!!
第76章 庶出的命运 惊蛰日, 沈倾宁顶着雷雨,在后院的石子路上跪了半天。 头发和衣服黏在一起,挺直的身子不时颤抖, 迎风而跪冻得嘴唇铁青,膝盖早没了知觉。 她原本就有腿疾,这下子雪上加霜。 西苑频频传来打砸声响, 家仆立于两道皆不敢出声。 “夫人啊, 你就让为夫进去吧, 别气坏了身子!”沈丹青在屋外听的揪心, 生怕让李靖瑶伤着自己。 一旁的沈常安虽然着急上火,但深知此刻求母亲开恩是比登天还难,便吩咐芷儿和秋文:“去后院时刻照看着倾宁, 可别出了岔子!” 沈常安看了看心急如焚的沈丹青, 心生一计,便走上屋前,“母亲,天色已晚, 您要是再发着脾气,父亲可要回东苑去了, 要是被祖母知晓, 明个又要问话。” 沈丹青忙上前弹了一记暴利, 压低了声:“安儿怎还要激你阿娘!” “方才秋文都说了, 倾宁的腿是最吃不住冻的, 这还下着雨, 你我尚且都要多披件衣裳, 更可况倾宁还淋着雨, 母亲要是还不发话, 恐倾宁吃不消啊!” 沈丹青神色一愣“这……” 茫茫夜色里雨下得大了,院中仆人生怕发出点声惹得李靖瑶一怒之下统统拖去挨了板子,都伏着身板立在那任风吹雨打。 房中静默了片刻传来李靖瑶的声音,“都给我滚进来!” 沈丹青如获圣旨一般推门而进,见满地碎片不敢多问,径直走向内室,沈常安紧随其后。 李靖瑶端坐在太师椅上,平静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方才怒火中烧打砸怒骂的痕迹。 沈常安遣了家仆收拾残局,立于门前听其发落。 李靖瑶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发脾气从不在人前,哪怕隔着门给你听着,回头见了也是平常一样端庄和蔼的样子,反倒让人觉得脸颊滚烫。 不仅沈丹青领教多年,尚书府皆是。 沈常安不知该说什么,便朝父亲投了个眼神,沈丹青一脸为难地又回了个眼神。 “行了,别在我面前挤眉弄眼的了,有什么事儿就快说吧,天色已晚,老爷还要快些休息。”李靖瑶抚了抚鬓发,一脸不耐烦道。 沈丹青走上前:“夫人莫气坏了身子,或不知是歆儿会错了意,冤枉了倾宁。” “当时东堂的书童、府中的侍从皆在,他们都说是倾宁先招惹了歆儿,你莫不是要偏袒?”李靖瑶嗅出一点味道,立马利眼扫了过去。 沈丹青当下就不敢了:“不不,夫人!这错了,肯定要她改还要重罚,这种事情岂能是儿戏!” 沈常安忙上前解释:“阿娘,授课之前二人还亲昵的紧,不可能因为一个辩题就这样了,倾宁性子泼辣说话直,说不好就是歆儿会错了意呢......” 李靖瑶生生打断了沈常安,朝沛文使了个眼色,“你身子刚刚好,不易操心劳神。” 纵然沈常安万般不愿,也被沛文强拉着回了长安阁。 李靖瑶定定地看着沈丹青,见其无话可言便起身走向院中,正欲遣散众人,就见折返的秋文上前跪下,面色仓促。 “夫人,二姑娘吃不住了,秋文求夫人饶了二姑娘吧!二姑娘有腿疾,可经不起这劳舍子天气呀!” 这时候不见何氏在,下人们絮絮叨叨的议论声散播开来,只道主母严厉连素来严谨的姨娘都惧怕了。 沈丹青何尝不想劝说一二,只是妻子这般脾气,天王老子想帮也要掂量掂量。 上官歆当着沈丹霜的面,将沈倾宁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让众人大惊失色。 当时上官歆在气头上,说的话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沈丹青起初不信,后找了在场的书童和侍从佐证,结果和自己想的大相径庭。 即使燕帝已经颁布新政允女子参政,但在还没开化的妇人们听来,这就是大逆不道。 李靖瑶倒不是气沈倾宁妄议礼教,是窥探到了她的野心。 有沈尽欢这个先例在,后面定会源源不断跟着效仿,长江后浪推前浪。 沈倾宁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为她请先生是考虑到沈家的门楣,也顾着何氏雁门郡公府的出身,如今沈倾宁说这些话,无心之人听去也有心了。 李靖瑶眼中波澜不惊“身子骨不好还惹是非,这般逆子难不成还要领回来供着吗!” 秋文一下子伏在地上:“求夫人开恩!” “如此主仆情深,倒觉得是我残忍了。” “夫人误会了!秋文绝无此意!”秋文不停地磕着头。 李靖瑶直接转了身回屋,“秋文打二十板子也给我扔到后院跪着。” 众人皆不敢再出声音。 大家都知道秋文虽然是沈家家生子出身,但早在沈丹霜出嫁时就给当了陪嫁去了上官家,现在能回来是靠着沈丹霜开恩,在沈家,算是身份特殊的婢子,李靖瑶这样责难,让人不犹多想。 沈倾宁倒在地上,只觉浑身寒冷难耐,两条腿侧在一边剧痛无比,半炷香之前,她就受不住倒在了地上,秋文来瞧见她时意识还很清醒,现在脑中懵懵懂懂的不知身在何处。 模糊的听得周遭忽然多了脚步声,缓缓睁开眼,见几个人扔了一团什么过来,惺惺的灯火又消失眼前。 风越吹越大,雨豆大的打下来,生疼。 意识里觉得有个人伏在自己身上,喊着什么。 可脑子里一遍一遍响着上官歆说的:果然庶出的都是豺狼,给了三分脸面就要登天了...... “庶出的都是豺狼吗.....”沈倾宁冷极了,喃喃说着,渐渐睡了过去。 江余一夜没睡,挑着灯在桌前坐了一晚上,天亮时分书童端了脸盆子进来,他才知道已经天亮,随即吹灭了油灯。 书童见江余这般模样,心里好笑又欣慰,不管是否因授学于尚书府,还是原起尚书府那位二姑娘,江余终是与此前大不相同了。 知道江余是为了日前发生的事苦恼,当时情况下,李靖瑶只问了他原委便再没有问下去,他心中担忧主母会施罚于沈倾宁想要解释几句,却被李靖瑶直截了当地停了当天的授课。 “今日可排了二姑娘的课?”江余问道。 书童替他换着衣裳道:“排是排了,不过沈夫人说先生这几日可不用登府授课。” 江余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备车,去尚书府。” 书童会意,应声答下了。 行至京街,远远望见了尚书府的敕造牌匾,书童见府前还如以往一样安静并没有什么异样,便转身对马车里道:“先生,怕是消停了。” 江余心头一紧,下一秒掀了车帘,又意识到这般失礼,便道:“愚钝,怎么会将家丑摆在外面,自然看不出什么。” “额,先生说的也对。”书童谄笑道。 进去倒是畅通无阻,和管家禀报后,安排了一个脸生的婢子引去了后院。 书童不见上次那位侍从,悄悄稳了稳那婢子:“请问姐姐,前一日的那位兄弟呢?” 婢子低头边走边说:“别问,打发去别处了。” 江余心中疑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又发现婢子带的路不对,不是去书楼的路。 回想刚才进府,看见周遭的家丁都有意回避自己,大清早的也出奇的安静。 刚迈进小花园里,就看见两个身影在地上。 昨夜里下了大雨,石子路上也滑滑的,江余心中一怔,不免有些担心,便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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