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门进去,他立马就把一个东西藏在了书下面,虽然动作很快,但还是被我看到了,我从他手里抢过那东西,是一张纸,就是我主动交给你们的那张,上面写着他的杀人计划。” “我一看就明白了,这是针对我和妻子的杀人计划,他居然想要杀了我们,”郑梧桐耸了耸肩,直到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们把他生出来,辛辛苦苦养育他长大,他居然想要杀了我们?!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别忘了,是你们一再逼他复读,是你们毁了他的人生。”桑落忍不住提醒道。 郑梧桐自动屏蔽了桑落这句话,他自顾自地说:“我看到那张纸以后怒不可遏,直接和他吵了起来,他也不再伪装,一改往日的听话,对着我大吼大叫,说什么他恨死我了,说他总有一天要杀了我。” “听到这些话,我感到背后发凉,我知道这小子不是在放狠话,他是来真的,他真的想杀了我,早晚有一天他会付诸实践。” “正如你之前所说的,其实我也想杀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期盼他能生病或者遇到车祸,总之只要以一个体面的理由死去就行,这样我和妻子就不用再养着一个废物,不用担心他发病时候的样子。” “一年了,我们一直在包容他,尽量瞒着他的病情,我们已经忍够了,作为父母,我们已经仁至义尽。” “我和他对骂,他骂着骂着就准备要动手,想掐住我的脖子,我有些慌了,警官,你们也知道,他年轻力壮,我年纪大了,如果真的打起来,我哪是他的对手?于是我撒腿就跑,正当我转身之时,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巨响,我转过头,看到儿子缓缓倒下。” “秀娟手里举着一口铁锅,是她拿锅把儿子砸倒了,她是帮着我的。” “我们两个惊魂未定,把儿子拖到了床上,我试图叫他醒来,但是怎么也叫不醒,我也不敢把他送到医院,这时候我发觉事情大了,儿子可能被砸出事了,如果警方介入调查,秀娟或许会被判个意外杀人。” “我想着,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借着这个机会,真的把儿子给杀死吧,我受够他了。” “秀娟不舍得,一直默默抹眼泪,我没和她多说,打算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正好儿子写了这份计划,我觉得很好,尤其是用蛇这一条,如果是被蛇咬死,人们一定会以为是意外,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后来,后来的事情就和你说的一样了,”郑梧桐抬头望向桑落,“我混到这个级别,去过很多场所,我一下子就想到哪里有蛇,但是我不能直接就这么去,想了一会之后,我去了一个窑子,那地方在一个很大的地下室里,虽然外表破落,但里面的消费可不低。” “在窑子买了枪和头套之后,我怕身高暴露自己,于是我又到一个还开着的小卖铺买了十双鞋垫,全都塞到了鞋里,然后我努力穿上鞋,去了野味店,跟踪老板进了屋,拿到了蛇。” “最后我提着铁笼子回家,儿子依然在昏迷,秀娟依然在哭,看清我手里的东西以后,她哭得更厉害了,不过她没有阻拦,默认了我的行动,我把儿子的衣服脱掉,给他盖上被子,伪装成一副在睡觉的样子。” “我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打开铁笼子的门,让蛇钻进去,最后小心地关上了门,只要过了今夜,一切就都解决了。” “第二天,也就是31号的早上,我打开门缝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很正常,明显没事,我觉得很奇怪,但是也不敢冒险进屋看,只好又关上了门,希望等我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儿子已经死了。” “晚上八点,我和秀娟下班回家,今天我们一整天都在上课,没课的时候也尽量和同事们待在一起,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来,我们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我打开儿子卧室的门,我们两人都吓坏了——儿子 居然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了,而且他对着我们笑笑,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我非常心虚,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和儿子聊天,这时候我就听到外面传来哭嚎声。” “我出去一看,是隔壁的聂雨在家门口哭,据邻居们说,他的老婆孩子都死了,是被毒蛇咬死的。” “我心里一凉,知道这次完蛋了,想杀的人没杀掉,却杀死了两个完全无辜的人,我心里很害怕,也很纳闷,蛇是怎么跑过去的呢?后来我在儿子的卧室找到了那个洞,又连夜买水泥堵住了这个洞,只求警方千万别查到我们头上来。” “最后我想起用过的枪和头套,这两样东西还在我床底下,我用一整夜的时间把它们埋到了儿子提过的坟头里,这样万一日后事发,还可以把事情推到儿子身上。” 说完之后,郑梧桐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捂住脸:“我也不想这样的,本来我是杀自己的儿子,谁想到隔壁的母女会死呢?老天爷真是耍我,为什么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桑落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有些耳熟,是了,她想起来了,她和谢灵儿一起走访春茶巷的时候,听到街坊邻居们聊天,其中有个人说过一句“为什么死的是何桃花呢”,这句话让桑落格外警觉,她当时就觉得说这句话的人就是凶手,现在看来她的直觉没错。 当时说这句话的人,就是郑梧桐。 末了,郑梧桐还是在自顾自地叹息:“事情怎么会闹成这一步呢?我已经考虑得这么周全了,只要蛇咬死我儿子,我们家就会当成意外处理,根本就不会惊动警方,可是偏偏墙上有个该死的洞!偏偏蛇从那个该死的洞钻了过去,偏偏聂雨又报了警!” “如果不是这个洞,如果我挑蛇的时候再小心一点,挑一条北方的毒蛇,那我根本不会被发现……” 第38章 桑落手持着笔,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凶手的想法,他们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只会觉得这次运气不好,如果能重来一次,绝对不会被警方抓住。 案子终于结束了,几天的加班也算是有了结果,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案件的相关人员最后一次被叫到了警局。 作为受害者的家属,聂雨第一个知道了案子的结果,听到桑落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他立马就崩溃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嘴里撕心裂肺地吼着: “真是畜生啊!郑梧桐这个畜生,他们家自己的事,竟然连累了我的老婆孩子,我的老婆何其无辜?夭夭她还不到一岁啊!是我没用,没能早点带她们搬走,如果我们早点搬走,这一切就不会发生,都怪我……” 桑落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男人,这一刻她忽然从小说走到了现实当中,她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是一名刑警,她面对的不是推理游戏,而是一个个真实的家庭,每当有一个人受害,就有一个家庭破碎,刑警这个身份不仅仅是一份职业,更是一种责任。 在调查这起案件的时候,出于种种原因,桑落一开始把怀疑的目光对准了聂雨,忽视了郑梧桐一家,这也导致她前期一直没有收获,再想起“alwaysthehusband”这句话,她心里一动,默默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以现有的证据为主,不要被刻板印象迷惑。 那一天聂雨在警局哭了很久很久,面对巨大的悲痛,谢灵儿和袁小虎都站在一边束手无策,他们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聂雨一直跪在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具石像。 另一头,郑龙门也在医生的准许下暂时离开了医院,医生反复观察了他的情况,发现他的间歇性精神病只有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才会发作,过去的一年,是郑梧桐夫妇屡次拿高考复读的事情刺激他,郑龙门才会多次发作。 医生判断他只要脱离父母的控制,病情就会好转许多,再配合药物治疗,以后有可能保持一个稳定的精神状态,回归正常生活。 在接待室里,桑落缓缓地说出了真相,袁小虎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生怕郑龙门暴起伤人,但郑龙门没有,他咬住了牙,生生地把自己的一颗后槽牙咬碎了: “我这一生,每一天都在听他们的话,每天低着头挨训,一句都不敢顶嘴,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是他们害的,现在我生病了,他们居然就想杀了我?我的父母,居然就是这样的人?” 桑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在袁小虎的陪伴下她把郑龙门送回了精神病院,未来他还需要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直到病情稳定才能出院。 李秀娟作为郑梧桐的帮凶,也犯了故意杀人罪,已经被关押候审,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脸上写满了恐慌,对于她这种注重体面的人来说,落到这个地步,恐怕比死还难受。 下班后三人又约好一起吃晚饭,虽然这起案子有些沉重,但破案了毕竟是好事一件,他们还是决定小小庆祝一下。 五楼的走廊上,马识途看着三个人结伴离去的身影,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堵,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廖关天从办公室出来了,这次他没有冷漠离开,反而站在了走廊的窗边,和马识途一起看着那三个新人。 “很像,对吧?”廖关天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马识途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毒蛇的案子破了,连破两起杀人案,你们的进步不小啊,”廖关天若有所思地说,“这次又是那个叫桑落的小女警破的吗?” 他已经和袁小虎、谢灵儿两人相处了一年,知道他们没有这样的本事。 “是啊,”马识途语气里透着意外,“她真的出乎我的意料,每次都能准确地说出真相,好像她提前就知道些什么似的。” “也许她是个天才,就像当初的阿文一样,”廖关天远远望去,语气里透露着无尽的遗憾,“可惜桑落被分到了你手底下,希望你能保她安全,别像阿文那样。” 马识途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 三人坐在鸡汤馆里,四周飘着鸡汤的香气,这家店也是袁小虎推荐的,他们点了一锅店里的招牌乌鸡汤,热乎乎的鸡汤端上来,锅子里还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桑落给每个人盛了一碗,袁小虎抢先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差点把舌头都给烫掉。 “你呀,上辈子真的是饿死鬼转世,这辈子看见吃的眼睛就发直!”谢灵儿敲了一下袁小虎的脑袋,“你快小心点吧,别吃着吃着让我们给你送到医院去。” “好,知道了,”袁小虎吐了吐舌头,“这顿饭还是我请客,说好了啊!” 桑落开口道:“我来请吧,入职一周了,还没请大家吃过饭呢。” 谢灵儿点点头:“行,那下一回轮到我请,咱们三个人轮流请客,这样压力也不会太大。” 说着,她拍了拍袁小虎的肩膀:“你到底是没有成家的人,花起钱来无忧无虑的,我问你,你的钱都用来下馆子了,以后你结婚的时候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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