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过一片又一片荒芜的麦田之后,师徒二人到达了荞麦村,兰建国在户口本上登记的地址没有人住,马识途直接找到了村里的村长,和他说明了来意,村长请他们到办公室坐下,给他们用搪瓷杯子泡了两杯茶,然后叹息一声,开口说道: “建国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真是老天不长眼啊!警官,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给建国一个公道!” “我会尽力的,”马识途吸了一口烟,“这次我们来荞麦村,就是想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村长,你应该了解兰建国的家庭情况,我想问一下,他和妻子是离婚了吗?” 村长伸着手在炉子上烤火,他皱皱巴巴的脸上有一丝惊讶:“妻子?兰建国是个光棍汉,他哪来的老婆?” 马识途皱起眉:“既然是这样,他女儿是怎么来的?” 村长苦笑一下:“这就说来话长了,建国是个苦命的人,他还不到十六岁岁,父母就都病逝了,亲戚们也不愿意拉扯他,村里人看不下去,偶尔施舍他一口剩饭,他就是这样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后来他长到二十来岁,有了力气,靠着自己种地生活,总算是能吃饱饭了,家里还有父母给他留下的屋子,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当然了,他这么穷,不可能有父母会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就连媒人都不愿意踏进他家的门,他就这样一直打光棍。” “到了三十二岁那年,村里出现了一个弃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肯定不是我们村里的,估计是别的村的人扔到我们这里的,那是一个女婴,你们也知道,那时候扔女婴是常见的事,大家谁也没当回事,就任由那个女婴在路边躺着,她过一两天就会死了。” “但是偏偏建国路过了那里,他动了恻隐之心,把那个女婴抱了起来,他看了一下孩子的身体,那孩子身体很健 康,没有什么毛病,正好建国也没有老婆孩子,他干脆就把女婴抱回去当做自己的孩子。” “这事村里人都知道,但是谁也不说,大家都帮他保守这个秘密,就当那闺女是他亲生的。” “这个女婴就是兰月?”马识途问道,“兰月是领养的?” 村长点起一根旱烟,点了点头:“是,不过没有领养手续,他直接就登记成了自己的孩子,俺们这些村里人没文化,不讲究那么多。” 马识途感叹道:“虽然是领养的,但他对这孩子可真好,愿意供孩子读书,还带孩子搬到了城里,有些亲生家长都做不到呐!” 村长顿了顿,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他摆摆手说:“倒也不是建国主动的,是当时出了一件事,我想想……” 过了一会,他拍了下大腿:“我想起来了!是这么一回事——兰月那孩子后来长大了,越长越漂亮,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简直能去当明星了,大家都说建国捡到宝了,建国总是憨厚地笑笑,可是随着孩子长大,村里有些人也动起了坏心思——” “兰月八岁的时候,村里就有一户人家上门说亲,要让自己儿子和兰月成亲,让兰月现在就搬过去,就等于做了童养媳,你说这事建国能答应吗?他当场就把那户人家大骂一顿,从自己家里撵了出去。” “也是同一年,有另外一户人家提出要花三十块钱买走兰月,让兰月当他们的女儿,建国同样也把他们骂了一顿。” “最危险的一次,兰月去山上逮蚂蚱回来,背后竟然有人跟踪她,差一点就把她给……唉,总之在这件事以后,建国二话没说,马上就搬到了城里去,哪怕是去城里捡垃圾,他也要去城里。” “原来他是为了女儿的安全考虑。”马识途点了点头。 村长吐了一口烟:“我呢,就知道这么多了,他们父女俩搬走以后,再也没回来过,村里的老屋也没人住,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没想到再听到建国的消息,竟然是知道他的死讯……” 村长说完后就陷入了沉默,马识途又询问了兰建国的人际关系,村长坚称兰建国在村里没和任何人结过仇,他唯独在十年前别人要买他女儿的时候生过气,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也不至于在今天因为这个要杀人。 从村长办公室出来,天色已经黑了,马识途开车往城里赶,桑落刚才已经把二人的对话都记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马识途感叹道:“这么多人都说他好,看来这人真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嗯,所以我们一定要抓到凶手!”桑落翻看着自己刚才写下的内容,更加坚定了内心的信念。 回到城里以后,刚好是晚上七点,两人没吃晚饭,马识途带着桑落去公安局门口的牛老二拉面吃了两碗拉面,刚吃完,他就接到了谢灵儿的电话。 “师父,兰月醒过来了!”谢灵儿高兴地说。 马识途不敢耽误,立刻开车带着桑落赶到了医院,两人进入兰月所在的病房,兰月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马识途在兰月的床边坐下,兰月转过脸来,用空洞的双眼望着马识途:“我爸爸真的、真的死了吗?” 马识途叹了口气,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道:“抱歉,今天早上我们就确认了你父亲的死亡,人已经做过尸检了,尸检报告都出来了。” 兰月闭上眼,眼角流出两行清泪,紧紧地咬住了唇。 “我理解你的心情,父亲是你唯一的亲人了,而且你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你一定万分悲痛,”马识途硬着头皮说,“但是破案要紧,为了能够尽快破案,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能配合我一下吗?” 兰月深深吸了口气,浑身的肤色都白了一度,她颤抖着说道:“行。” 说罢,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桑落和谢灵儿赶忙从左右两边扶住她。 “你要问什么?”兰月面无血色地看着马识途。 马识途摊开笔记本:“首先,你父亲的尸体是在十一月8号早上被发现的,根据尸检报告显示,他死亡的时间大约在7号晚上十一点到8号的凌晨三点之间,他深夜死亡,这一整夜都没回去,你作为女儿为什么没有报警?” 兰月很快说道:“因为我根本就没发现他没回家,他总是晚上十一点回家,早上六点出门,有时候他去喝酒,就会回来得更晚,我每天晚上十点半睡觉,早上七点出门,他回来得比我晚,早上走得比我早,我以为他今天早上只是照常出去了,所以我就去学校上学了,直到你们找到我,我才知道他出事了。” 马识途立刻追问:“你说他去喝酒,很频繁吗?他跟谁喝?在哪里喝?” 桑落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回收站的赵老板说兰建国这个人非常节俭,从不花钱,但兰月却说他经常出去喝酒,这岂不是矛盾了? 兰月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有时候半夜上厕所,会撞见他醉醺醺地回来,我问过他去哪里喝酒,跟谁喝的,他从不回答,只是让我放心,他说他喝酒不需要花钱,他喝的都是免费的酒。” 免费的酒……桑落转了转眼珠,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了这几个字。 “你父亲是不是每天都会经过素斋巷?”马识途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兰月想了想说:“是的,他每天早上出门都会先朝着城东走,上午把城东的废品收完,中午从城东转悠到城西,下午再把城西的废品收完,最后去回收站把一车废品卖了,再骑着三轮车回家,从回收站到家一定会经过素斋巷,虽说也有别的路,但是路程太远,不如素斋巷方便。” “原来是这样。”马识途点点头,大概知道了兰建国案发当晚的行动轨迹,这天他也是一样出门,上午去城东,下午去城西,收了一车废品,晚上想去回收站卖掉废品,却发现回收站已经关门了,只好骑车往家走,结果在巷子里出事了。 “你父亲平时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马识途按照惯例问出了这个问题。 兰月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两秒,最后说道:“据我所知,没有。” 没有仇人,和前面两位的回答一样,马识途心里微微有些烦躁,究竟是谁会想要害他? 还没等马识途问出下一个问题,兰月就小声哭了起来:“呜……我爸爸死了,以后我就没有爸爸了……” 三人一起上前安慰,结果她越哭越厉害,最后彻底放声大哭了起来,几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今天的问话只能到此为止了,马识途合起笔记本,耐心安慰了兰月好久,她才止住哭声。 月光透进窗户,兰月擦了擦眼泪,干脆地说:“给我办出院,我要回家。” “为什么?”桑落下意识地问道。 兰月看了桑落一眼:“那是我家,我当然要回去,就算爸爸不在了,那也还是我的家。” 谢灵儿无奈地走出病房,和马识途低声讨论了一下,兰月之前虽然晕了过去,但医生已经为她检查过了,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只要醒来就能出院,一直留在医院也只是占着床位而已。 “可是她的情绪这么激动,我怕她出去以后会做傻事。”马识途担忧地说。 谢灵儿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要是不让她回家,她才会做傻事,她的情绪已经这么激动了,我们不能硬拦着她。” 两人商讨一番后,马识途点头答应了,他给兰月办了出院,三人一起开车送兰月回到位于霜降街的家里,路上顺便给她买了份盒饭。 兰月打开门,三人也跟着一起进去,这房子有三室一厅,其中两间是卧室,一间是杂物室,用于堆放收来的废品。 兰月的卧室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小姑娘的房间,床又大又宽,旁边有一套木质桌椅,桌上堆放了很多书籍,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衣柜,里面挂着不少衣服,有些衣服 一眼就能看出是收废品时得来的。 相较之下兰建国的卧室就小多了,床垫又破又硬,床单被子也乱糟糟的,估计他平时从来不收拾。 简直像个仓鼠笼子,桑落在心里默默嘀咕,看来兰建国还真是很宝贝这个女儿,把最好的房间给了她。 杂物室一地的废品,根本无从下脚,马识途简单看了看就关上了门,他们这次来的重点是照顾兰月,不是搜查她家。 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茶几,旁边有几个矮矮的红色塑料凳,谢灵儿拉着兰月在茶几旁坐下,给她打开盒饭,劝她好歹吃一口,兰月勉强拿起筷子,机械地往嘴里塞了几口,嚼了嚼咽了下去。 兰月吃饭的功夫,桑落顺手检查了一下她家里的其他角落,兰建国的卧室有呕吐物的痕迹,看来兰月说的不假,兰建国平时是有喝酒的习惯,而且还喜欢喝醉。 卧室外有台二手冰箱,冰箱发出巨大的噪音,桑落打开冰箱门看了看,里面有几个馒头,还有一盘剩菜,都已经长绿毛了,看来是兰建国不舍得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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