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里斯没有接话,只是抓住她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掌心之中。 他挂着泪水的睫毛在她在掌中颤动,仿佛一只浑身打湿的蝴蝶: “老师,您不要跟我道歉,这不是您的错,您什么都没做错……我只是、只是太难过了……求求您,以后不要再抛弃我了,我承受不了第二次……” 仗着他眼睛被蒙上看不见,米娅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漂移了一下。 ……不要再抛弃什么的,做不到吧。 她可不愿在游戏里呆上一辈子啊!! 安德里斯掉了好久的泪,她又安慰了许久,他才渐渐止住了哭泣,红着脸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让您见笑了。”他说。 “没关系没关系,” 米娅赶紧摆手,“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好受些。” 两人又聊了几句,安德里斯才开启了新的话题。他问道:“老师,能将您醒来之后的事讲给我听吗?也许我可以推断出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估计你是推断不出啦,这要么是属于玄学范畴,要么属于游戏制作组的锅,总之一个游戏里的角色,怎么可能知道游戏之外的事呢? 米娅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回答他:“好,我说给你听。如果你能想出什么解决办法,就再好不过了。” 安德里斯弯起蓝眼睛,笑了笑:“我一定会帮助您的。”
第17章 形迹可疑的魔法师: 这位小姐,在回答您的问题前,我们先来互报传承如何?敢问您师从何处? 米娅: 【我的老师是“真理之眼”米娅的学生。 】 【我的老师是一个乡下的小魔法师。 】 →【我的老师是一个乡下的小魔法师。 】 ———— 陌生的魔法师初次见面,互相告知传承也是基本的礼仪——但是对面这群人实在太过形迹可疑,米娅犹豫了几秒,决定还是隐瞒自己与“真理之眼”的关系,省得再惹出什么乱子。 “……我的老师不过是一个乡下的小魔法师罢了。” 她说,“我前些年跟着她去过外地冒险,后来她去世了,我就没怎么出过门。今天是要去王都办事,才想着用一下传送阵,没想到现在已经不能用了。” 听说她出身乡下,导师又名不见经传,魔法师们的神色就带上了几分轻蔑。 他们大致告诉了米娅有关魔法禁令的事,又询问她到底拿不拿得出足够的钱参加这次的私人传送。 米娅刚打劫完自己的法师塔,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她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谁都没想到这次平平无奇的私人传送会惹来宫廷魔法会的关注。在场的魔法师没有一人能够逃脱,通通被投进了千湖城的监狱中。 在与魔法禁令有关的案件里,宫廷魔法会有权直接下达判决,无需通过法庭裁决。 于是天还未亮,魔法师们就已经收到了通知:首席宫廷魔法师安德里斯·林德伯格亲自下令,将他们判处死刑。 地下监牢被一个巨大的禁魔网笼罩其中,魔法师们无法使出哪怕一丁点魔法,只能像待宰的牲畜那般在笼子里垂死挣扎。 尖叫、哭嚎、诅咒、谩骂、祈祷……米娅贴在监牢的最后,背抵着墙壁,被推挤过来的人潮挤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怀疑自己断了几根肋骨,后背的衣服也被墙壁磨破,粗糙的墙面将皮肤刮出道道血痕。 就在米娅以为自己要死于窒息或是踩踏的时候,狱卒却突然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小小的监牢内响起了清晰而一致的长舒一口气的声音,甚至有魔法师喜极而泣,向着不知哪一尊神明大声祷告,感谢祂于危机中拯救自己的性命。 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没多久,一队身穿宫廷魔法师会深蓝色长袍的魔法师走了进来,举起手中的施法道具,对准了监牢。 在死亡降临的前一秒,米娅竟然十分平静。在地狱般的惨叫与号哭的漩涡中,当炽热的光与热直扑面庞时,她只是在想:或许,我可以回家了吗? #### 在宫廷魔法师的帮助下,原本进展缓慢的死刑十分顺利地执行完毕,狱卒们只需要负责后续的清点就行,工作量大大减轻。 千湖城经济发达,治安也好,极少发生需要集体处死犯人的大案,更不要说处刑方式还如此的诡异: 在一阵炽烈的闪光后,方才还在拥挤的监牢中大声哭嚎怒吼的魔法师们转瞬间就没了声息,地牢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他们横七竖八地摔倒在地,汩汩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口鼻间向外涌出。 “身上连个伤口也没有,就这么死了,怪渗人的……” 一个年轻的狱卒和同事合力抬起尸体,嘴里嘀咕道。 年纪看起来比他大至少一轮的同事耸耸肩: “这就是魔法。禁令颁布的时候你多大了?以前禁令还没出的时候,每年都要出好几起魔法伤害事故,我还见过一个人被变成猪然后变不回来的……” “拜托,那次犯人受审还是我俩一起提的,我也知道啊!” 年轻的狱卒翻了个白眼,“但是以前就算是魔法,再怎么说也会留个伤口吧,这怎么直接就死了……” 年长的同事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一些。 年轻的狱卒凑了过去,只听同事低声说: “我之前偷听到几个魔法师聊天,好像说是为了给陛下做实验用,特地要求尸体上不能留下外伤。” “陛下?” “是,说是他登基后就沉迷于搞一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好多囚犯的尸体都直接送去了皇宫。” “这么恐怖!哎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不是嘛!哎,不过光折腾囚犯也就算了,至少比前头那个暴君要好……” “说得也是……” 两名狱卒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八卦,直到看见另一批同样半夜苦逼加班的同事赶来后,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 狱卒们将清点好的尸体用推车推出了监牢,移交给了宫廷魔法会。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夜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除了下个月发薪水时多了一笔价格不菲的奖金外,这次行动没有在他们心里留下更多的存在感。 #### 这天在就寝前,埃瑞斯塔帝国的第六十七任皇帝,阿尔维斯·法比乌斯收到了来自首席宫廷魔法师安德里斯·林德伯格的传信,信上说他已经从千湖城返回了宫中。 就像安德里斯事前计划的那样,同以往无数次一样,今晚抓捕违规魔法师的行动迅速地结束了,并未引起什么波折。 他已命人将所有死刑犯的尸体打包带回了宫中,当作送给皇帝的“礼物”。 皇帝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研究复活魔法,这在宫廷内不算什么秘密。魔法师的尸体本就难得,更不要说这次行动中一送就是好几十具,算得上一份丰厚的大礼。 阿尔维斯将信件扔回桌上。 信纸还未接触到桌面,空中便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将它吞没。 他回到寝宫换了身衣服,前往了地下室。 他只穿了件没有任何花纹的米色亚麻布上衣,配上深色的长裤,看上去与街上任何一个普通的冒险者没有半分区别。 事实上,这就是皇帝最喜欢的服饰:简洁大方、方便行动,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即使在实验中弄坏了也不心疼。 埃瑞斯塔帝国是大陆上最为强大和繁盛的人类帝国,王朝绵延至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 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阿尔维斯节俭的性格甚至说得上有几分的古怪——不过,若是联想到他私生子的出身,倒也不足为奇。 阿尔维斯的父亲,帝国的第六十六任皇帝瓦伦提尼安·法比乌斯,以荒淫和残暴而闻名。 他先后杀死过自己的两任妻子,以及十数名妃嫔,惨遭他凌辱的仆人与奴隶更是数不胜数。 阿尔维斯就是一位女奴的孩子。像他这样的私生子在宫廷内足有几十个,瓦伦提尼安待他们不比待一只小猫小狗更好。 如果不是十一岁那年被“真理之眼”带出了宫廷,恐怕他也早已同那些早死的兄弟姐妹一样,死于父亲的剑下,或是手足的手中。 通往地下室的其中一个入口就在阿尔维斯的寝宫内。这处地下室是瓦伦提尼安修建的,方便他干一些为人不齿的荒唐事儿。 阿尔维斯继位后,释放了关在地下室里的所有奴隶,将其改造为了一个在法师塔中常见的大型实验室。 经历三重身份验证后,地下室的大门在他身前缓缓打开。 安德里斯送来的尸体在实验耗材的区域内杂乱无章地叠成小山,阿尔维斯不满地啧了一声,挽起袖子,开始整理尸体。 他将它们按照性别和魔力量分开叠好,一面整理,一面在心中默默规划接下来的研究方案。 安德里斯送来的“大礼”无疑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他得重新规划要如何使用这些尸体,以便让它们发挥最大的价值—— 翻到下一具尸体时,阿尔维斯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名背面朝上的年轻女性,衣着朴素,肉丨体内没有半分魔力储备,不过是一具普通的平民女子的尸骸。 按理说,魔法禁令主要针对的是魔法师群体。对于卷入其中的平民(自身没有爵位,也并非魔法师或魔法学徒出身的人群)采取“首违不罚”的处理: 即初次违反禁令时,若情况不严重,则只需要缴纳一定的罚金,无需采取其他处罚。 禁令颁布以来,至少在明面上,还没有平民因为魔法禁令而被判决死刑的先例。 阿尔维斯心想得把这具尸体单独放在一边,待会儿再思考如何处理,于是他便将它翻了过来。 “……老师?”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皇帝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面前这个人。 她应该更高一些,肤色没有这么苍白,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她会俯下丨身来认真地听他说话,会替他一个字一个字讲解拗口的古代魔文,会从背后握住他的手,将他半搂在怀中,耐心地纠正他每一个不标准的施法手势…… 哪怕是在过去的十五年间,老师的身上也从未有过这么多的伤痕,从未如此的接近一具毫无生命力的尸体。 阿尔维斯跪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然后又摔倒在地,如此反复好几次,才终于重新站起了身。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过老师的肌肤,最终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她冰冷的尸身搂在了怀中。 年轻的皇帝贴紧她的面颊,眼泪从他如墨色般漆黑的双眼中涌出,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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