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一岁认识她以来,阿尔维斯从来没有和她靠得这么近。 伊登最擅长撒娇卖乖,安德里斯做人两面三刀,他们都很会在老师面前装得楚楚可怜,换来她的怜惜、拥抱与亲吻。 可是阿尔维斯从来不会。 他永远只会站在一旁,即便心底羡慕得咬牙切齿,也从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 我跟他们不一样。 他总是告诫自己。 我要很成熟,我要很乖,这样老师才不会厌弃我。 在年少时那些旖旎的、他从不敢启齿的梦境中,阿尔维斯无数次梦见过他将老师搂在怀中。 他一直以来都是那样乖的一个好学生,唯有在梦境之中,才敢放肆地顶撞老师。 他们肌肤相贴,耳鬓厮磨,阿尔维斯常梦见自己俯身去吻老师的嘴唇,汗珠落在她的面颊上。 她用手臂揽住他的脖颈,面色绯红,眼波流转,仿佛连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温度。 那已经是阿尔维斯能够想象的,他们最亲密的距离。 即使是十五年前,在那个至今都时常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荒山里时,他所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安德里斯抱起老师苍白的身体,一步步地与他擦肩而过。 那已经是阿尔维斯在现实中,与她最接近的距离。 ……现在,他终于能将她抱在怀中了。 可是老师为什么会这么冰冷? 她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僵硬? 她为什么闭着眼睛? 她为什么没有开口斥责我的冒犯? ——老师为什么会死呢? 魔法无法改变生与死的界线,死者不能再回到生者的身边。即使只是治疗伤口的治愈魔法,也需要被施术者承受巨大的痛苦。 哪怕是刚刚进门的魔法学徒,也知道这一绝不会被撼动的真理——而十五年来,支撑阿尔维斯研究复活魔法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师并没有彻底的死去。 尽管现场留下了大量干涸的血泊,但是在她的身体上找不到任何伤口。 尽管她再没有睁开过眼睛,却也没有像普通的尸体那样腐烂生蛆、化为白骨。 老师好像停滞在了一个生与死的模糊的边境上,所以阿尔维斯才会日复一日地幻想:是不是只要他再强大一点,再努力一些,就能打破这种停滞,将她带回自己的身边? ……或许他不该幻想的。 阿尔维斯的大脑迟缓地运作着。 或许他不该妄想的。 阿尔维斯·法比乌斯此人,外界对他的评价都是惊人的好运。 从一个私生子变成“真理之眼”的学徒,再从一个魔法学徒成为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那些旁人追求一生都求而不得的东西,仿佛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只要他勾勾手指,就会落入他的掌中。 或许只有阿尔维斯自己认为,他一生中最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他想要成为老师的伴侣,如果不行,他想要成为她最宠爱的学生。 如果这也不行,他想要成为她最宠爱的学生之一。 如果还是不行,他想要静静地陪伴在她身边,直到死去。 他想自己一定要死在老师之前,一定要抢在她离开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无法忍受在没有她的岁月中苟活。 皇帝用发抖的嘴唇在老师的颊边落下一个亲吻,走出了寝宫的地下室。 那个深夜,皇宫中骤然响起惊人的爆炸声,一股漆黑的魔力自皇帝的寝宫咆哮而出,直直地掀开挡在面前的所有障碍物,轰向了首席宫廷魔法师居住的宅邸。 金色与黑色的魔力在暗夜中交织,就连延续了数百年的皇宫结界也被撕了个粉碎。 后世的人们将那个夜晚称作“晦暗之夜”。 这夜过后,帝国的第六十七任皇帝和时任首席宫廷魔法师都失去了踪迹。三天后,时任魔法协会会长失踪。 帝国上下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围绕着皇位的归属,宫廷内爆发了激烈的政治角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许多贵族世家在斗争中湮灭,又有许多新的家族崛起。 后来有人说,曾经在帝国西北部边境的荒山中见到过疑似阿尔维斯一世的人物。 他的全身都缠绕着可怖的黑色魔力,形似鬼魅,怀中似乎抱着一具白骨,在荒山的暴风雪中踯躅。 由于这听上去过于像是无聊人士编撰的离奇故事,不过传了一阵子,就被人们抛在了脑后。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阿尔维斯一世的王朝,不过只持续了短短十年,就匆匆落下了帷幕。
第18章 到底该怎样向安德里斯描述自己过去的经历? 米娅想了想,决定从她在海滩上醒来后讲起。 她告诉安德里斯,她对过去的十五年毫无印象,只记得自己在荒山上遭遇了意料之外的袭击,昏死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已躺在了黑潮港的沙滩上。 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魔力,与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除此以外,她对过往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印象: 她的记忆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封印,而她需要去往不同的区域,寻找线索,解开每一个封印的节点,才能恢复过去的记忆和失去的力量。 (能编成这样已经尽力了!!) 在海滩上时,有一户好心的人家将她救起,为了报答他们,也为了给自己筹措离开黑潮港的路费,她典当了身上的一只珍珠发夹换钱。 之后就是关于“猩红之主”伊登的事——米娅犹豫了一阵是否要把这些告诉安德里斯,但如果隐瞒伊登的存在,她的许多行动就不大好解释。 并且,如果安德里斯和伊登互相勾结,那她就算隐瞒也没有意义。 如果他俩没有勾结,那她还得提醒安德里斯不要把自己的消息泄露出去,不论怎么看,都没法彻底地隐瞒有关伊登的事。 她思虑良久,还是决定把此事告诉安德里斯。 被典当的珍珠发夹引起了伊登的注意,他追到了黑潮港,幸好她提前一步溜之大吉。 她本打算前往王都寻找线索,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在千湖城下了车,便去了一趟自己的法师塔。 离开法师塔后,她按照以前的思路前往魔法协会使用传送阵,却被告知因为“魔法禁令”的缘故,如今协会也已不再提供传送阵的服务。 就在这时,几个路过的魔法师热情地邀请她一起使用私人传送阵,他们可以一同分担价格——再之后的事,安德里斯也知道了。 “……大概就是这样。” 米娅总结道。 安德里斯坐在她的身边,沉默地握紧她的手。 米娅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他摇摇头,低声道,“我只是在后怕,如果今晚我没有下来查看情况,那……” ……那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回家啦! ! 米娅安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好啦,该轮到你说了。或许你对我现在所处的情况能提出什么建议?” 安德里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放开她的手,退回到礼貌的距离之外,思索片刻之后,才开口说: “长久昏迷后再苏醒,之后丧失所有魔力和部分记忆,我从未见过这种先例。我会试着在已有的典籍里帮您查找,但是能找到相关记载的可能性并不大。” 是啦,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之前还有别的倒霉蛋玩着玩着游戏啪的一声就穿越了! 安德里斯继续说道: “所以您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解开封印,恢复记忆,是吗?” “没错,” 米娅点点头,“在黑潮港的时候,我恢复了一些有关伊登的记忆;在千湖城,又想起了有关你的事。所以我希望接下来再去别的地方解开封印——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把有关我的事告诉伊登,他——” “他对您做了什么?!” 安德里斯惊怒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在黑潮港里抓人的样子太吓人了,” 米娅赶紧解释,“我现在不是失忆了吗,担心曾经跟他有过什么过节,但是自己又没想起来。而且我当年在荒山上的事也有古怪,我想还是警惕一些为好……” 安德里斯赞同地点头: “您说得对。伊登不是个好东西,您要离他远一点。我会封锁好消息的,请您放心。” 接下来,安德里斯滔滔不绝地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为什么伊登·伊格尔斯不是个好东西》的演讲,譬如他操控魔法协会为所欲为啦,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啦,种种种种,不一而足。 总之,在他的口中,“猩红之主”伊登是个上欺压可怜的宫廷魔法会,下连无辜路过的狗都会踹上一脚的大恶棍,实在不值得她哪怕一个眼神的关注,最好压根就不要跟这人扯上半点关系。 “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话到最后,安德里斯用那双蔚蓝的眼睛注视着她,郑重地说,“我会保护您的。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他伤害到您。” 米娅连连点头。 虽然她没打算把安德里斯说的话照单全收,但不得不说,提心吊胆那么多天,终于能松一口气,感觉倒也不坏。 这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线朦胧的亮光,深紫的夜色也正从天幕上褪去。 米娅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老师,您再睡会儿吧,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安德里斯立刻善解人意地说。 两人互道晚安后,他便离开了米娅的房间。 米娅躺回床上,几乎是脑袋刚一沾上枕头,就陷入了梦乡。 #### 她梦见了安德里斯·林德伯格——不,不是梦境,是记忆。 她想起了有关安德里斯的往事。 同之前在法师塔中的回忆一样,在“游戏玩家米娅”身上,这些记忆不过是电脑屏幕上滚动过去的内容,她所做的无非就是用鼠标控制像素小人四处走动,点点对话框,与NPC对话,完成任务,领取奖励。 然而,如今她记起的,却是自己作为“大魔法师米娅”时发生的往事。 那些本来只应该存在于游戏剧情和过场CG里的故事,竟然奇异地成为了现实中曾经发生的过往。 电脑屏幕里模糊的像素和单调的色块摇身一变,化为比电影画面还要清晰的场景,铺天盖地地涌来,将她包裹其中—— #### “您好,我是一名路过的魔法师,被大雪困在这儿了!” 米娅站在一座庄严、豪华的庄园前,对守门人说,“城内已经没有能住宿的地方了,我想在公爵府上留宿一晚!” 她出示了代表自己魔法师身份的信物,守门人请她先稍等片刻,派人进去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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