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哥呢?” 陈宏伟为了保住孙子,不惜冒着自己被打的风险,咬着牙继续说:“大哥当年消失,难道就没有您逼迫他的原因,现在大哥是生是死咱们都不知道,您难道没有后悔过?” 闻言,陈铁军当即不说话了,刚才晶亮的眼神一瞬间浑浊下来。 陈老夫人也皱了皱眉,瞪了一眼陈宏伟。 陈家老大陈先进是个不能提的禁区。 陈家三兄弟,小时候挨打最多的,就是陈先进,身为老大,陈铁军对他要求本就严格,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将来也参军做一名军人。 但棍棒底下长大的陈先进却选择了读书,为此,不惜跟陈铁军翻了脸,孤身离开了沪市。 二十多年前,他跟陈勋庭的母亲结婚剩下了孩子,而勋庭三岁之后,陈先进消失了。 所谓消失,就是查无此人。 陈铁军后来动用了一切关系,结果都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你有种了,陈宏伟,敢跟我这么说话。”陈铁军拄着拐站了起来。 陈宏伟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爸,松柏我一定教育,但不能您来。” “好好好。”陈铁军敲了敲拐棍:“你这孙子,原本也不该我来替你管教,发生了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来操心,以后,你的事儿,我绝不多管。” “……谢谢爸。” 陈铁军哼了一声起身出了门。 陈老夫人在旁边接连叹气,“你说你,非要也跟他闹这么僵,你好好劝劝,我在旁边再说合说合不就过去了,非得把你大哥也搬出来。” 陈宏伟苦笑了一声:“要是您劝说真的管用,当年我们兄弟三个也不会挨那么多的打。” 陈老夫人皱起眉,“你连我都呛?” “不是不是。”陈宏伟连忙陪着笑:“我这也是还没缓过来,刚才我真是怕我爸打我一顿,我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孩子再看见多丢人,妈我跟您道歉。” “这还差不多,唉,你大哥当年的事儿,一直都是咱们家人心里的刺,别看你爸这样,其实他现在年纪大了,有时候半夜做梦都喊你大哥的名字,他脾气已经改好了不少,说白了,他是后悔了。” 陈宏伟沉默了。 人都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再后悔有什么用? “这次恐怕要赔不少钱。”顿了顿,陈老夫人还是开了口。 “晚月同志那边跟司机就不用说了,勋庭不好跟你这个当叔叔的开口,我得替勋庭讨个公道,他们炼钢厂的损失,这次绝对不是小数目,你做好心理准备吧,到时候实在拿不出来,再去找我。” 陈宏伟脸色更苍白了,“我心里有数,谢谢妈。” 等 老两口走了以后,陈宏伟这才呆滞的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卧室后,翻出了家里的存折。 - “文杰,睡了吗?吃饭了没?” 陈老夫人刚一进家门,就担心的想着跑去二楼敲门问问陈文杰情况怎么样。 “没有。” 十六岁的少年身高抽条,站着比老夫人高许多,眼瞧都快凌晨了,他打开门时,脸上没有丝毫困意。 “没吃饭?周姨呢?”阮桂香着急起来。 陈文杰抿抿嘴唇,“太奶奶,饭我吃了,我是说我没睡觉。” “你是在担心文星跟你爸吧。” 陈文杰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楼下的陈铁军也走了上来,打量了一眼陈文杰,皱眉道:“文星手上缝了两针,这点小伤对男人来说不算什么,你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回家了。” “嗯。” 陈铁军又上下打量了一通,说:“文杰你怎么还是这么瘦,让周姨跟老马平时多给你做点好吃的,把身体养好了以后当兵才能尽快进入状态,过完暑假你也有十七了吧?” 陈文杰:“十六。” “那也差不多了,当年我就是十六岁参的军,你怎么考虑的,是把高中上完还是干脆直接就进部队当兵去?我看直接去就行,虽然现在有年龄要求,我帮你找找人先进去适应两年军队环境,怎么样?” “……” 陈文杰眼神里闪过一丝低落,默默低下了头。 阮桂香推了一把陈铁军,“兵兵兵!一天到晚念叨着你的兵,结果自己三个孩子没一个去当兵的,都是被你给念叨烦的,文杰自己还没考虑好,再说这大晚上的,你要是精力旺盛就带着鱼竿钓鱼去,少在家里指使人。” 陈铁军一辈子怕的人不多,阮桂香算一个。 其实也说不上怕,但也就只有阮桂香骂他,他不会生气。 陈铁军皱皱眉:“我这不是想着关心关心文杰嘛,他也算是军官子弟了,他不当兵谁去当,文星那孩子胆子又小,我这也是好意啊。” “要没事,我先回屋了,困了。” 陈文杰低着头,说完这句转身就进屋关了门。 “你瞧瞧你!”阮桂香瞪了一眼陈铁军。 进屋以后,陈铁军仍旧没发觉什么不对劲儿。 “我咋了?我这不是随口一问,再说了文杰这孩子学习成绩也不好,让他去当兵不是也算个出路。” “陈铁军,你这一辈子能不能少管孩子们的事儿了,老二说的没错,老大就是被你给气走的。” “……” 陈铁军不说话了,翻了身躺下,只是许久都没睡着。 一墙之隔,陈文杰也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却没有丝毫困意。 少年已经到了青春期,身体正是抽条生长的时候,因为瘦,身上的骨架格外明显,脸颊颧骨上的雀斑也看起来很显眼。 “烦死了。” 好半天过去,少年嘟囔了一句,揉了揉脑袋坐了起来。 桌子前,是他来这里经常玩的飞镖,他抓起一个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朝着门后挂着的圆盘打过去。 依旧没有中。 他的飞镖好像长了眼睛,偏偏不往靶子上打,就连年近八十的太爷爷都比他打的准。 掉落在地上的飞镖安静的躺着,陈文杰盯了好一会儿后,还是无奈的去捡了回来。 要是文星在,到时候可以指挥文星去捡。 文星最怕的除了爸爸就是自己了,反倒是不怕那个陈松柏。 想起这个名字,陈文杰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跟冷意。 早晚收拾他一顿。 - 人民医院。 席巧云留下来照顾陈文星,因为陈文星年纪还小,她干脆就凑合着睡到了床尾处。 陈勋庭去送老爷子下楼,病房里再次恢复了沉静。 到了医院,有时候陪床比病号更累,所以等四周安静下来后,席巧云很快便睡着了。 沈立民也是一样,他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两张报纸,垫在地上躺着就打起了呼噜。 倒是两个病号,下午睡了太久,一直没有困意。 昏暗中,陈文星半躺着,眼睛随便紧闭,但睫毛还在时不时的打颤,很明显是没睡着的状态。 他今天看到爸爸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又委屈,可很快,又有些害怕。 他也不知道委屈的情绪从哪儿来的,反正就是看到了爸爸就特别想哭。 但他想起今天是自己犯了错,本来想主动走过去找爸爸的,可又因为害怕被训斥所以没敢上前。 虽然才跟新爸爸认识一年多,但他却记得来之前,部队里那些穿军装的叔叔说,新爸爸是个很好的人,因为他,哥哥跟自己才不用被送去孤儿院。 来了之后,新爸爸也确实对他跟哥哥很好,吃的比在原来的地方好多了。 但…… 但文星也见过哥哥犯错误,爸爸训斥他的样子。 好可怕。 文星就这么怕着怕着,一直等到爸爸走,也没能跟爸爸说上一句话。 呜。 想哭又不敢哭,因为二奶奶睡着了,不可以吵到二奶奶。 刚踮起脚尖下床的沈晚月动作一滞。 “?” 她狐疑的转过头,看向了临床留着西瓜头的陈文星。 为了避免动作大吵醒别人,沈晚月已经尽量动作轻柔了,可怎么还把人家孩子给惹哭了呢? 陈文星手上有伤口,为了不压到手用绷带给他的胳膊吊了起来,整个人只能侧着身子,缩成一团,这会儿眼睫上挂着泪—— 可怜巴巴的。 “你……吵到你了吗?” 沈晚月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后,小心的问。 “……呜。” 小朋友是真的哭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眼泪珠子往下扑簌簌的掉。 但是却懂事的不得了,怕吵到别人,哭了半天,只发出来一个‘呜’。 沈晚月:“……” 这事儿闹得,她就只是单纯想出去一趟上过厕所而已啊,一下午了都没下床,晚上又喝了稀饭,是真的有点憋不住。 “别哭别哭,你是……睡不着还是不舒服?” 陈文星有些迷茫。 他对眼前这个漂亮姐姐的印象其实很好。 姐姐救了自己的堂哥,还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了姐姐受了伤,而且姐姐还安慰了自己,是个很温柔很温柔,比爸爸温柔一百倍的姐姐。 “睡,睡不着。”陈文星纠结了一下,小声说。 沈晚月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她给人家吵醒了,原来是也没睡着。 “那……你要去外面吗?” 沈晚月指了指厕所的方向,好心的又问。 陈文星想了想,抿着嘴点点头,然后——伸手拉住了沈晚月的衣角。 沈晚月:“……” 行吧,虽然不想带个拖油瓶上厕所,但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把他送到男厕所外面。 小朋友跟在沈晚月身后,亦步亦趋,跟个小尾巴似的。 等到了走廊,沈晚月看了眼屋里没人被吵醒,长舒了口气,这才敢说话。 “你刚才是怎么了?害怕吗?” “唔……嗯。” “大人不是就在旁边吗?要是怕黑,等会儿回去我可以帮你把床头灯打开。” “不怕黑。” “不是怕黑吗?” “嗯,怕爸爸。” “……” 那就怪不得了。 就陈勋庭那张石雕脸,凶起来,是小朋友看了都能半夜吓哭的程度也不意外。 “没事儿,你爸爸不在这儿,怕他干什么,他也不会突然飞出来,等会儿安心睡觉就行了。” “可是,可是我今天想跟爸爸说话的,但是因为害怕,才没有说成,我平时都很少有机会见到爸爸……” 沈晚月渐渐明白过来,想要劝慰什么,仔细想想又觉得麻烦的很,干脆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别想太多,你这个年纪,多睡觉就行。” “姐……姨姨。” 陈文星眼睫还带着泪,扑簌簌的,像个小洋娃娃一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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