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真是有一点……” “茄子快糊了。” 一直没出声的陈勋庭忽然开口,皱着眉用火钳拨弄炭火。 “哟,差点忘了,我来弄我来弄。”陈先进推了推眼镜,连忙又走了回去。 众人注意力又都再次聚到了烧烤架上,没人注意到陈勋庭握着火钳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烫了个红印子出来。 烤肉吃多了还是容易腻,最后陈先进又给每个人烤了根玉米棒子,这才灭了炭火。 酒足饭饱,陈勋庭送困恹恹的孩子们去车上午觉,沈晚月瘫在带来的桌布上也打着哈欠。 “困了就也休息会儿,我来收拾。” 沈晚月摇摇头:“食困而已,昨晚上是睡够的,倒是早上我就瞧见爸您眼底带着乌青,是房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陈先进笑着摇摇头:“没有,都很好,就是我昨晚上一开始有些不敢睡。” 沈晚月一怔,“您要是怕黑,我喊文星陪您一起,这孩子以前也怕黑怕的厉害呢。” 陈先进噗嗤笑了出来,“我这么大年纪哪儿还怕黑,只不过是……” 想了想,陈先进摇摇头:“不怕你笑话,是昨天的事情实在太像一场梦了,我怕睡着了一切就都消失了,所以才迟迟不敢睡觉。” “小沈,你不知道,我在研究生待了二十多年,年复一年下来,像昨天那样的场景,不知道在梦里出现过多少次了,每次醒来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活在梦里。” 也许是陈先进的声音太过沧桑低沉,沈晚月一时间竟是跟着有些鼻头发酸。 这位老人家是教授,是祖国航天事业发展的重要研究员,但他也是一位思念孩子的父亲啊。 “可您不会活在梦里,现实中您醒来后,还是一样的要去工作,一样的要去做研究,父亲,您不能否认,在您心里工作是高于家庭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陈勋庭听到了陈先进最后那番话。 他手里拎着个毛毯,走过来轻轻搭在了沈晚月的腿上。 看见沈晚月有些发红的眼眶,温和的笑了笑,“让你好好休息呢,就别掉眼泪惹自己不痛快了。” 沈晚月连忙揉揉眼角:“哪有啊……” “庭庭,我……”陈先进被儿子这番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长叹了口气,才又道:“是,工作是重要,可我当时也是恨不能两者兼得,我对不起你。” “不用说对不起。” 陈勋庭也叹了口气,终于第一次认真直视了自己这位父亲。 “父亲,有些话总是要说开的,我早就没有怨恨过你了,刚才那些话,也只是把你不敢承认的事实说出来了而已,咱……可能你会觉得我冷漠,可对我来说,这不算冷漠。” “庭庭,我没有觉得你冷漠,我都明白,你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能跟你见面还在一起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其他的都是奢求。” 陈勋庭仍是静静看着他,沈晚月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男人锋利的下颌线。 陈勋庭的情绪真的如他所说,没有怨恨,当然,也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很平淡很平淡。 陈勋庭:“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父亲,我们父子两个也就这样吧,这样就挺好了,再亲密一些的,我也做不到,希望……您能理解我。” 不怨就已经是陈勋庭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他能理解陈先进的选择,理解有一部分人就是更在乎工作。 也能理解陈先进如今想要更多的亲情。 可有些伤害存在过就是存在过,他释然了是真的,可对眼前这个人再也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亲密相处也是真的。 所以,就这样吧。 大家能这样平平淡淡的相处已经很好了。 沈晚月再抬头时,看见的就是不知道何时满脸泪水的陈先进。 陈先进笔直的腰身似乎弯了一些,银白色的发丝也有些凌乱,注意到沈晚月的眼神后,摆了摆手,侧过身子掏出手帕来低头擦拭着眼泪。 良久,陈先进才收起手帕,红着眼眶却笑着点头:“嗯,我理解你,就这样,就这样挺好的,我已经很幸福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当年选择了工作,那如今就该承受这些。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竟然还不如自己的儿子看得清楚明白。 他是更在乎工作,可往后的日子,他也会慢慢弥补曾经错过的时光。
第140章 野炊回来后,陈勋庭父子两个的关系仍旧平平淡淡的,但他们之间的相处要远比之前舒服太多。 父子俩同住一个屋檐下,就像是普通的朋友,也可以说是稍微亲近些的亲戚,陈先进不再纠结着道歉,或者试图更进一步接触,也不再突然间暗自神伤,似乎也恢复了平淡的状态,不再给陈勋庭压力。 虽然陈先进仍旧会努力的帮他们做事情,但至少不再跟从前那样无措了。 后面几天时间,一家人聚在一起,父子俩能聊的时候会偶尔多说两句,聊不来的话也不勉强。 几个孩子也都很喜欢陈先进,就连陈文杰都说回去了要跟陈先进学一学怎么做西北那边的拉面。 沈天凯跟陈文星则是天天等着陈先进给他们讲故事,沈琪琪更不用说了,对研究所的事情很好奇,对物理学知识更是好奇。 有陈先进在,后来几天出去游玩,沈晚月都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很快到了回家的日子。 “妈妈,爷爷要跟我们一起回沪市吗?” 沈天凯跟陈文星去胡同里面玩陀螺刚回来,俩孩子一块儿帮着收拾这些天买的小玩意,一边好奇地问。 “当然一起的,为什么忽然这么说?”沈晚月说着又疑惑的看了眼外面,“爷爷不是陪你们两个出去的吗,怎么没一起回来?” “爷爷说要去打电话。” 沈天凯也点点头:“对,说要给家里打电话,爷爷家是他常常说得研究院吗?还是别的地方?” 陈勋庭手上的动作一顿,侧身同沈晚月对视了一眼。 沈晚月犹豫着,说:“那应该是给家里联系的,眼瞧就要回去了,提前联系一下也好,原本我也想着跟奶奶通个电话来着。” 陈勋庭:“我也想到了,就是担心……担心他们老两口突然得知父亲要回去的消息精神上会过于激动了,他们年纪大了,爷爷又有高血压。” 沈晚月点点头:“我也是担心这个,所以打算跟你商量一下要怎么说比较合适,不过现在爸自己说了,奶奶那边……” “你们不用担心。” 正说着,陈先进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眶有些红肿,但神色看起来是高兴的,“我是先打到老二那边的,然后让老二去同老太太说的,老太太一开始是有些激动,不过有老二在旁边安抚着好很多,现在身体状况不错,就等……等我们一起回家了。” 沈晚月松了口气,“有二叔二婶儿在是会好点,还是爸你想的周到。” 陈先进不知道想起什么,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才说:“你们爷爷……如今还是那个脾气吗?我之前有给家里寄过两次信,后来没有回信,就猜想是不是他那边依旧还为着以前的事儿生气。” “爷爷一直都是那个脾气。”陈勋庭淡淡道:“您当年为了不参军选择离家出走后爷爷的确是真想跟您断绝关系,不过……后来爷爷知道了我的情况,还是去接我回了沪市,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到了以后道个歉,估计也就没什么了。” 陈先进听完点点头,又忽然笑了:“你爷爷可没有你这样的好性子,到了以后,他不拿棍子打我 ,我就知足,我就高兴。” 沈晚月听了也噗嗤乐了:“您也眼瞧着这么大岁数了,打是一准不会打的,而且爷爷现在其实也想开了许多,勋庭当年不参军挨了顿打,去年文杰为了这个离家出走,爷爷最后也只是说了他两句。” 陈先进:“别的我倒是不奢求,我只期盼他老人家就算生气,也别伤了自己的身体……唉,不说了,我看东西多不好装,我去喊小李过来,多一辆车也方便点,明儿一早咱们就出发。” 前几天是刚见到儿子心情太激动,如今稍微冷静下来,就再也忍不住了,尤其刚才又跟家里通了电话,听到了老太太的声音,如果不是几个孩子不能熬夜,陈先进其实都想今晚连夜赶回去。 抱着这样急切的心情,到了第二天,眼瞧着到了沪市的时候,陈先进却忽然害怕起来。 “近乡情更怯,以前读到这诗还理解不了,如今到了自己身上,才真正体会到了为什么诗人会生出怯的心情来。”望着窗外,陈先进感叹不已。 车窗外,柏油马路宽阔平坦,各处高楼林立,与陈先进离开时早已大不相同。 更不同的,是陈先进此时的心情,多年前离开沪市,虽然他跟陈铁军吵架说着断绝关系,但心里也清楚自己早晚是会回来的。 可陈先进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下一次回来,竟然要等到二十年后了。 “爷爷。” “嗯?”陈先进猛地回神,看向沈琪琪:“怎么了琪琪?” “那你是后悔当初离开去研究院了吗?除了不能回家以外,那边是不是还很辛苦?” 这些天下来,沈琪琪对研究院充满了好奇。 但这话听在大人耳朵里,却多了其他的意思。 陈先进没有敷衍了事,而是认真的想了半天,才答道:“爷爷不后悔,那是爷爷自己喜欢的事情,又能为国家做出一些贡献,哪怕是再来一次,我也不会改变选择,不过……爷爷也有后悔的地方,不过不是工作。” “那是什么?” 陈先进叹了口气:“那时候爷爷才刚结婚,耽误了别人,也委屈了自己的孩子。” “爷爷的孩子不就是爸爸吗?” “对。” 沈琪琪眨眨眼,“那没有爷爷这个选择,也就没有爸爸了啊。” 陈先进一愣,苦笑着伸手揉了揉琪琪的小脑袋:“可生孩子是要负责的,我不是个负责的好父亲,我做爸爸,不如琪琪的爸爸。” 小丫头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可妈妈说,不能什么好事儿都给一个人占了,要知足常乐,爷爷你说是不是?” 陈先进一愣,随后笑了出来。 坐在前面开车的陈勋庭闻言,僵着的肩膀也松懈了几分。 陈先进笑着点头:“琪琪说得没有错,现在这样,我很知足了。” 自己既然当初选择了工作,如今什么后果都要自己承担,勇敢面对。 聊了几句,陈先进方才心里钻出来的那点怯意稍褪了些,除了仍是有些心慌,反而再次期待起等会的见面。 - “前面那车好气派,瞧着比你爸从前坐的小轿车都好,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开的上这种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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