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他兵临城下,要以武力镇压,投降最快的还是他们! 那就是一群没气节读傻书的竖子,盈儿难道不知道他厌恶鲁儒吗?! 简直是不孝。 他转身回到永寿殿:“ 传太子太傅叔孙通,朕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导的太子!” 叔孙通来得很快。 作为九卿之一的奉常兼太子太傅,叔孙通乃当今朝堂唯一一个身处高位的儒生,堪称儒家的独苗苗,主心骨。大礼仪是他制定的,君主的衣饰规范也是他修正的,虽然后者刘邦不怎么听,依旧随心所欲。 叔孙通同样是大儒,刘邦却不厌恶,反而很是欣赏。无他,这人极其懂得变通,不像鲁儒一样固执,酸腐,抱着从前的辉煌不放,还妄想帝王会向他们低头。 可现在说不上欣赏不欣赏,刘邦怒声问他刘盈的事,可是为真? 听闻皇帝的质问,叔孙通惊讶抬首。 他肃然了脸:“陛下,怎么会是鲁地?分明是齐地,且他并非教授家上读书,而是誊抄文章,处理琐事事宜。您从哪里听到的传言?” 刘邦默然片刻,渐渐明白了什么,随即大怒。 是他错怪盈儿了。 传来披甲武士,吩咐将方才通风报信的近侍拖下去处置,刘邦长叹了一口气,斟酌良久,终是决议把心里话与叔孙通说上一说。 他道:“朕有意废太子而立赵王。” 此话一出,不亚于晴天霹雳,把太子太傅惊得站都站不稳了。叔孙通“扑通”一声匍匐在地上,焦急道:“还请陛下收回此心!” 刘邦换了一个坐姿:“盈儿过于仁,而如意果决有帝王气,太傅不觉着么?” 叔孙通觉着就怪了! 赵王与陛下长相相似,自然是越看越爱,可满朝大臣包括他,从没觉得赵王果决有帝王气。 他不住摇头:“改立太子,便是乱了礼仪。陛下听过晋献公宠爱骊姬改立奚齐的笑话,也听过始皇帝久不立扶苏,引得赵高篡改遗诏,扶胡亥上位的悲事。太子忠孝无错,皇后更是与您同甘共苦,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江山,陛下要亲手毁坏它吗?!” 又说:“陛下如要坚持,臣也无可奈何。就让臣的血溅红陛下三步之内,以求陛下收回此心!” 瞧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就差拔剑自刎了,刘邦目光微沉。 转而笑呵呵道:“朕不过和你开一个玩笑,退下吧,专心教导太子就是。” 真的是开玩笑吗?叔孙通从地上爬起,忧心忡忡地走了。 …… 陛下召见太子太傅,并处死一个近侍的消息不久传入椒房殿,吕雉放下书简,出了好一会儿神。 她不急不缓地开口,似是预料之中:“知道了。” 近侍,披了一层皮,就以为自己不是戚家人了吗? 许是不能封侯,心急了,想让外甥做太子了。她一笑,继而吩咐大长秋:“这事瞒着盈儿,不要让他知晓,也不要让越儿知晓。太傅是个拎得清的人,一切如常便罢。” “诺。” 大长秋离去前,面庞浮现抑制不住的忧虑。她低声道:“皇后,若是陛下铁了心废太子……” 她们真的可以扭转乾坤,与大汉开国皇帝抗衡么? 吕雉抬眼看她,片刻道:“事在人为。你看,我们已经走了一大步了。” 刘邦还能把反对的满朝文武杀光不成? 清晰的话语传入刘越耳中,胖娃娃缩回脑袋,放开把住殿门的手,转身蹬蹬蹬地往寝殿跑去。 慢慢的变跑为走,刘越爬进门槛,一屁股坐在榻上,脸蛋肉盛满了忧愁。 韩信提着小木剑,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眼见“我想勤奋”剑的进度一日千里,韩师傅欣慰得不得了,转眼忘记搬泥瓦罐导致腰酸背痛的丢脸经历。又有彭师傅一身锤法毫无用武之地,韩信逐渐找回了自信心,没想到小殿下反而变蔫了。 他像是看到什么稀奇事,正要刨根问底,下一瞬,刘越灰黑色的眼睛逐渐变亮,最后闪闪发光。 刘越从没有那么清晰地意识到,母后以女子之身摄政,需要翻过无数大山。便宜爹是其中最高最大的一座,可是他气惯了刘邦,对于刘邦掌握的权柄,从没有过切实之感。 陈师傅同他说过,皇权是不一样的。 刘越有些明白了,就如便宜爹骤然提出废太子,转眼对自己呵呵笑,没有谁可以责难他。 母后成为赢家是之后的事,可自己一直以旁观的心态去看。 日后,他的确可以依靠母后,做一条不想努力的咸鱼,可如今,他亦可以成为母后的依靠,陪她翻过一座座大山。 因为他心疼! 霎那间醍醐灌顶,胖娃娃问韩信:“每天给母后一个拥抱和亲亲,也可以把肚皮肉给她靠。师傅,我说的对吗?” 韩信沉默一瞬,欣慰点头:“对!既如此,我们先从练习‘我想勤奋剑’开始。”
第24章 刘越觉得他韩师傅是魔鬼。 迅速清醒过来的小皇子瘪起脸, 和韩信打商量:“今天能少练几势吗?” 韩信语重心长:“不能。肚子肉不练硬实,皇后如何靠得安稳?殿下既树立起了目标,就要想着怎样去实现它。” 刘越:“……” 韩师傅竟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明明是肚子肉越软, 才靠得越舒服! 韩师傅表示不听他的, 刘越反抗失败, 只好接过小木剑, 随他来到桃花林。 直至练剑课程结束, 胖娃娃掏出一块迷你小布巾, 认真把脸蛋擦干净, 擦完揣进怀里,迈着短腿往前殿走。 这几天要主动出击, 他不能让母后孤军奋战。 绕过游廊, 刘越远远望见了一个陌生人。头戴布巾, 面颊处有着一道疤痕,却更添几分气势, 长须飘逸得不得了,同样可以归入中年美男子的行列。 那人瞧见他, 眼睛微微一亮, 继而快步上前:“小殿下?” 刘越仰起头, 脑袋盘旋着疑惑, 不知为何从陌生人的眼里察觉到了亲切。 能不亲切吗。陌生人曹参如今在齐国当国相, 已经听了不下数回皇子越的名字! 萧何写信给他,告诉他平阳侯府的近况之余,还说自己收了一个可爱的学生, 乃皇后所生的小殿下。字里行间的喜爱虽然隐晦,他哪里会读不出来,什么“天资过人”“接近过目不忘”, 曹参就没见过丞相这样夸人的时候。 除此之外,皇子越受陛下宠爱的名声,前不久都传到齐国去了。曹参有些吃惊,陛下眼中只有赵王,竟还装得下其他儿子? 诸此种种,全都比不过两千五百个泥瓦罐带给曹参的震撼——他也是到场观看的人之一。 他在心里下了结论,小殿下过人之处多矣。 因为面颊的刀疤,会不自觉显露出凶恶,曹参向来没有孩子缘,亲近他的也唯有自家子孙。也因深刻地明白这点,他望着如小仙童精致的胖娃娃,特地温和了面容:“臣曹参,此次归京为陛下贺寿。” 哪知他预想之中小殿下害怕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刘越眨了眨眼,开国列侯中排行第二的平阳侯曹参? 平阳侯文武双全,曾单人一马冲破敌军阵营,攒下的军功累累,便宜爹觉得他贤明,便封他做辅佐长子的齐国相,也是日后萧师傅的接班人。 对于百官出入椒房殿,刘越早已见怪不怪,谁让他阿娘是一国之母。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得帮帮母后,让她赢得轻松一些,譬如拉拢曹参这样为刘邦打天下的功臣—— 嗯,好像不用拉拢。 胖娃娃陷入沉思,废太子一事上,他们好像都站在母后这边。 那就从细节着手,让他们感受宾至如归,更坚定地反对便宜爹。灰黑色的大眼睛弯起,刘越甜甜问好:“平阳侯安。平阳侯是要拜见母后吗?” 曹参哪里见过这样不怕他,还朝他甜甜笑的娃娃。 自己的刀疤可还在脸上呀,见惯尸山血海的平阳侯有一瞬间恍惚,连心肝都暖了起来,连忙应了是。 见小殿下转过身,竟是迈开胖腿为他引路,曹参有那么一瞬间,与丞相写给他的信产生了共鸣。 可叹他远在齐国,收不了这样可爱的学生!! . 即便知晓刘邦提出了废太子,吕雉依旧照常处理事务,照常接见大臣,有条不紊,不见半点焦急。 继而她发现,越儿最近总在围着阿娘打转。 一旦上完启蒙课,越儿就会来到正殿,或是陪她阅览奏疏,或是催促她中途休息,到外边的庭院走走,连赖床的时间都少了。 吕雉不知心肝宝贝偷听了她与大长秋的对话,只觉心软成了一滩水,问胖娃娃为什么要跟着母后。 刘越与张良偷偷传信许多回,已经对公元前的养生理论半点不陌生了,扯虎皮做大旗道:“留侯说过,这样对身体好。” 吕雉是知晓传信这回事的,也宠溺地默许。 如今局势,还没到请出留侯的时候。她深知张良勘破了功高震主的道理,不问朝政,独独对养生和黄老之道感兴趣,却不知为何,竟和越儿交流起养生之道了。 闻言她点点头,显然信了幼子的话。又柔声说:“今日晌午,陛下将要召见御史大夫,母后有要事去往东花园。越儿记得好好睡觉,晚饭有牛肉羹吃。” ……便宜爹召见御史大夫? 听到“牛肉羹”三个字,刘越不自觉地吸了吸肚皮,乖巧地应下。 等到晌午时分,他一骨碌从床榻爬起,飞快地穿衣穿鞋,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动作迅速得不得了。听闻动静,在旁浅憩的韩信吃了一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等他发问,刘越软乎乎的胖脸蛋罕见地严肃。 他宣布:“我要跟母后去东花园。” 说罢点了几名宦者,蹬蹬蹬地踏出殿门,韩信:“……” 东花园靠近皇帝居住的永寿殿,向来是刘邦拉着臣子边逛边议事的地方,韩信对那里并不陌生。可热爱睡觉的学生连觉都不睡了,只为尾随皇后,韩师傅沉默的同时,像是预料到了什么。 这就是殿下所说的,把肚子肉给母后依靠吗? …… 东花园的花草开得茂盛,皇帝正和御史大夫把手同游。 周昌作为沛郡人,在做泗水小卒的时候遇见刘邦,至此跟随不弃,随他破秦关,夺天下。刘邦怕他臭石头一样硬的性子,却爱极了他的忠心,便是被指着鼻子痛骂,也从未和周昌计较过。 “汾阴侯。”刘邦决定问问自己最信任的大臣,“朕欲废太子而立赵王,你觉得如何?” 空气陡然陷入了安静。 周昌觉得不如何,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御史大夫瞪大眼睛,毫不掩饰的怒火喷涌而出:“是、是谁撺掇陛下做出的决议,如此佞幸,臣……臣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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