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自报家门,简简单单几句话也足够黎百玉判断出眼前这位老人家是谁了。 “原来是金陵曹家的孙夫人。” 两人都是一品诰命,见面本不该行礼,但对方是皇上的乳母,儿孙都是皇上的心腹,再加上年龄足够大,黎百玉理应有所表示。 就在她要蹲身的时候,被孙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一把扶住:“黎夫人在福建时多行善事,老夫人便有耳闻,想要结交一番,只恨没有机会。” 让她不必多礼的意思。 黎百玉是生意人,在福建时没少跟江南的大商贾打交道,自然知晓曹家的来历。 这会儿见孙夫人似有结交之意,倒也没有拒绝,主动给孙夫人介绍起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女儿。 石青性格开朗大方,等黎百玉介绍完便上前给孙夫人行礼,被孙夫人亲自扶起,褪了腕上一对温润的羊脂玉手镯,给她套上。 “手边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这一对镯子还看得过眼,送给姑娘戴着玩吧。” 孙夫人说完又拉着石青上下打量,直夸她长得漂亮,知书达理。 石青到底是个小姑娘,性格再开朗被人这样毫不吝惜地夸奖,也涨红了脸。 黎百玉又将石争推出去,才 解了石青的围。 孙夫人对七岁的石争没有石青那么热情,只是送了见面礼,问过几句话。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黎百玉越想越不对,决定回去之后给太子妃写封家书递进去。 石静还没收到黎百玉的家书,便听胤礽跟她说起了金陵曹家的打算来:“孙夫人前脚进宫,皇上后脚便把我叫到南书房,说要给青儿保媒。” 保的是哪一家的媒,不用胤礽说,石静也猜到了:“你是什么意思?” 胤礽靠在迎枕上,抱着石青进宫送给石静的那只毛绒绒的兔子,沉吟道:“曹寅有两个儿子,嫡子连生,庶长子珍儿,都与青儿年岁相当。青儿是你嫡亲的妹妹,想来不会配庶子,孙夫人很可能是替连生求娶。” 曹寅有几个儿子,石静记不清了,但她知道曹寅的儿子全都短命,活不长。最后曹寅没了,后继无人,皇上不得不将曹寅弟弟曹宣的儿子过继一个给曹寅继承香火和事业。 曹寅是康熙皇帝的奶兄,从小的玩伴,也曾是贴身侍卫,后来更是外放金陵做江宁织造,成了专给皇上搂钱的耙子。 心腹中的心腹。 与这样的人家结亲,等于搭上了皇上的船,可不知为何,石静总觉得孙氏的出现更像是皇上对太子的一种试探。 不管是对方的人选短命,还是曹家的特殊身份,石静都不太愿意让自己的妹妹跟着蹚浑水:“推得掉吗?” 胤礽摆弄着兔耳朵:“皇上叫我过去,不像是要与我商量。” 那就是定下来了! 石静端起茶碗喝下一口,脑子飞快转动,片刻便有了主意:“孙氏有两个儿子,长子曹寅,次子曹宣。曹寅是皇上的心腹,知道的事情太多,为了避嫌最好不要与他这一房联姻。” 曹宣是次子,无论官职还是圣宠,都远不及曹寅,正好绕开皇上的试探。 况且从曹寅过继曹宣的子嗣来看,曹宣的儿子明显更耐造,比较长寿。 石静不愿意石青跟着蹚浑水,更不想她嫁过去没几年便守寡。 “曹宣儿子倒是不少,可曹家二房不如长房煊赫,会不会太委屈青儿了?”从南书房出来,胤礽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皇上有试探的意思,所以没有当场表态,只说要回来与太子妃商议。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皇上也不好强买强卖。万一弄出怨偶来,总是不美。 皇上果然没有坚持,只说让他三日后回话。 石静的主意好是好,可石家已经嫁了长女给他,如今因为他又要搭上次女,胤礽心里有些过不去。 “皇上有意保这个媒,其中肯定存了对你的试探。你这样回复,才能轻易绕开,不伤皇上的颜面。” 石静耐心给他分析:“如果这桩亲事只是一种试探,你当时没给准话,皇上大约不会坚持。但皇上坚持要给曹家保媒,说明其中除了试探,还有皇上的私心,和对你的认可。” 胤礽立刻听懂了石静的意思:“你是说,皇上想让曹家提前搭上我的船,保曹家几代富贵?” 让石家嫁一个女儿给曹家算什么,等到康熙四十五年,皇上他老人家还亲自做主将曹寅的女儿指给平郡王讷尔苏做王妃呢。 怕吓到胤礽,这些预知未来的话石静只在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来。 听胤礽这语气,皇上打算让石家嫁女是铁了心的,任谁都无法转圜。石静能做的,便是退而求其次,为石青争取主动。 察觉到胤礽对石家的愧疚,不难猜出原样回复之后皇上的心理状态,石静决定把握住:“正是这个道理。你若觉得亏了青儿,不如跟皇上提提,看看能不能让青儿自己选一个看得上眼的。” 做女人难,在封建社会做女人更难,盲婚哑嫁太多了。 过得不如意,想和离更是难上加难。 不管皇上答不答应,石静都打算给黎百玉写信,让她办个春日宴,想办法请了曹家人来赴宴,让石青选个自己喜欢的。 两日后,黎百玉的家书到了,将那日与曹家人偶遇的事说了,着重强调孙夫人对石青的格外看重。 原来是曹家主动想要搭上太子的船,而不是皇上主动为曹家谋划么? 曹家是给皇上搂钱的耙子,这样的人家主动巴结太子,在皇上看来绝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之所以给曹家这个面子,更多是对太子的试探。 还好孙夫人有两个儿子,只曹寅一个是皇上的心腹。 还好胤礽心中对皇上有忌惮,没有当场应下, 这才给了她发挥的空间,让胤礽有了周旋的余地。 石静把推断都跟胤礽说了,并且给家里写了信回去,很快得到答复,石青和石争的亲事全凭太子妃做主。 看过石家的书信,胤礽故作忐忑地回复给皇上,皇上果然诧异:“放着长房的宗妇不做,嫁到二房去,太子妃问过她阿玛的意思了吗?” 胤礽点头:“问过了,岳家没有异议。” 康熙盯着胤礽看了一会儿,忽而展颜,吩咐梁九功:“既然太子妃能做主,便安排下去吧。” 成亲三年多,太子独宠太子妃,不是没有道理。 有个如此通透,且懂得人情练达的妻子在身边,夫复何求。 胤礽趁机提起,让石家办个赏花会,邀请曹家赴宴,先让两边走动起来,将来结亲不显得突兀。 康熙目的达到,才没时间管这些:“你们看着办吧。” 石家得了准话,赶在万寿节前办了春日宴。 曹家为表看重,孙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并家里的孙子孙女都来赴宴,场面好不热闹,宾主尽欢。 石静怀孕之后,除了孕早期有些难受,之后一直很平稳,吃得香睡得甜。 她和胤礽不闹孩子,孩子也不会闹她。 到了孕晚期,没有传说中的水肿,只是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 如今撷芳殿和毓庆宫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如铁桶一般。 除了詹事府,连乾清宫的眼线都所剩无几。 卧榻之侧,石静终于可以安睡。 内部安定,外部也很安定,反太子党的核心大阿哥和八阿哥全都深陷亲事的泥潭,被未来岳家各种挑剔,自顾不暇。 安亲王府甚至因此一度与简亲王府交恶,把骂战开到科尔沁去了。 端敏公主和萨仁熙也不是吃素的,明明是萨仁熙抢了安亲王府表姑娘的亲事,被嘲讽两句就急眼了,专程派人进京给安亲王府好看。 三方骂战持续了好几个月,一直闹到太后跟前,太后气到装病才躲开。 消息传到乾清宫,皇上把大阿哥和八阿哥叫到跟前狠狠骂了一顿,不但停了两人的差事,还要求两人出面平息事端。 大阿哥丧妻又丧母,丧得不行,躲在府邸不出门,就像当年讨债一样,将所有事都推给八阿哥。 八阿哥没办法,亲自去安亲王府赔礼,吃了闭门羹。跑去简亲王府说项,被不冷不热顶了回来。 简亲王是端敏公主的庶弟,与端敏公主一向不是很和睦,见八阿哥左右逢源,看热闹不怕事大地写了一封书信给端敏公主。 端敏公主接到简亲王的书信,便以为女儿筹备婚事为由,请旨进京。读完简亲王的信已经很生气了,进京之后看见八阿哥这副死样子,端敏公主没收住脾气,把八阿哥狠狠贬损了一顿。 端敏公主是八阿哥的姑母,也是他未来的岳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被长辈责备也只能忍着。 可端敏公主千不该万不该捎带上八阿哥的生母良贵人,当着八阿哥的面骂他是辛者库贱妇所生,一下把八阿哥给惹毛了,不欢而散。 亲事也就此搁置。 这段时间宫里宫外都闹哄哄的,胤礽的消息极为灵通,听说什么都回来讲给石静听。 孕晚期的石静足不出户,却像一只趴在瓜田里的猹,每天新瓜多到吃不完。 保真保熟包爽。 等石家办完春日 宴,黎百玉又带着石青和石争进宫请安。 “青儿看上谁了?”事关妹妹的终身,石静自然关心。 石青闻言红了脸,如石争第一次进宫那样,羞得直往黎百玉身后躲。能让性格开朗,有话直说的石青羞涩成小媳妇,可见是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 反倒是石争坐得端正,嘻嘻告诉石静:“曹家二郎看见三姐姐腿都迈不动了,直看着三姐姐说这位妹妹在哪里见过。” 曹宣有四个儿子,长子曹顺,次子曹頔,三子曹颀,四子曹頫,其中长子曹顺和次子曹頔都比曹寅的儿子大。 按齿序,曹家二郎应该是曹頔,小名骥儿。 曹家的情况,都是胤礽告诉她的,想来不会出错。 有红学家将曹寅看作贾政的原形,那么曹頔应该对标贾琏之流。 石静看了石青一眼,果然见她的脸更红了,基本确定是一见钟情的桥段。 “曹家二郎形容如何?”她只问石争。 石争想了想说:“高挑的个儿,长眉修目,白白净净的一个人。说话斯斯文文,连个大声儿都没有,做事却周到,把阿玛和祖父哄得团团转,就没有不说他好的。” 听完石争的话,再看石青,人都快躲到黎百玉身后去了。 越是羞涩,越是满意。 曹家的长子是曹寅,嫡长孙是曹颙,而在石家的春日宴上,曹家却将曹宣的次子曹頔推到前边,可见皇上已然给曹家通了气。 石静让人带了石争去院子里玩,问黎百玉:“阿玛怎么说?查过这个曹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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