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梢一压,咬牙吐出两字: “——找死。” 随后他提剑而上,毫不客气开启对一个头颅的屠戮,极纯的霜雪之力凭空乍开,风霜漫天,整个甬道登时化作冰窟,连穿道而过的黄泉之风都被冻住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 程醴的脑袋已经面目全非了,脸上伤口四处开花,冰霜结翳,模样已然不可辨认。 他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感情:“你不让她去,莫非你行吗?我们三人中,一个是妖族,一个是魔修,只有以她的真元才能启动得了封印阵法。” 玄桐冷嗤,眸光寒若冰霜:“别做梦了,休想。” “你真觉得,让灭世之祸降临,生灵涂炭,你和她能明哲保身吗?” “是你妄图用‘回溯’逆转因果在先,现在又装什么大义凛然?生灵涂炭?呵,与我何干?” “你不如问问她的意思。”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沈宁从开始便沉默,并未作答。 玄桐了解沈宁,这般沉默意味她正犹豫不定。 他忽然莫名害怕起来,牵起沈宁的手,指腹冰凉。 “姐姐,我们离开此地好不好... ...去哪里都行... ...封印术苍穹门元婴以上修士都可以用,并非只有你,你不用为了曾经抛弃过你的门派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真的不用。” “姐姐你答应我一句... ...别不说话... ...” 沈宁苦笑道:“苍穹门人才凋零,元婴修士本就了了... ...窦师姐和尉迟师兄现仍下落不明,掌门又因真元逆转损了修为... ...你说的对,此术并不是非我不可,但若要重新找人,时间太久,根本来不急。苍穹门确实不值得我做如此牺牲,但是我并不是为了门派。” 玄桐双眼殷红得骇人,他双手抓住沈宁的肩膀,失声吼道:“怎会来不及?我可立刻将黄泉谷上所有苍穹门剑修抓来此处,我就不信,没有一人能用此术!无论你如何说,我绝不会让你在我眼前再死一次!” 沈宁浑身一凛,倒吸了口凉气:“疼... ...” 玄桐这才察觉自己着急了,急忙卸了力气,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姐姐我只是... ....只是太害怕了,我没想弄疼你的,对不起... ...对不起... ...” 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抱着她一遍又一遍道歉。 沈宁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湿润触感,一颗心迅速塌下去一块,轻轻拍着他脊背: “没事的。” “姐姐可不可以答应我,别再丢下我了?” 玄桐心中的恐惧在沈宁的沉默中不断放大,几乎令他压抑到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度开口,语气已然近乎绝望,还有一丝正在努力压抑的疯狂,颤声道:“... ...你真... ...要如此对我么?” 沈宁心脏抽疼一瞬。 “除非我死... ...”玄桐从她颈侧抬起头,字句清晰:“... ...否则休想我放你离开。” “我说过,生生世世绝对不会再放开你。” 沈宁叹了口气。 “好。” 她无奈地抚摸着玄桐的头顶。 “我答应你。” 她轻声哄道:“我们先过去看看,好么?” 还未到尽头,沈宁便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那是来自亡地的黄泉风。 玄桐脱下外袍,披在沈宁身上,又将她往自己身侧拢了拢。 不久后,两人一头便来到了一面古朴高厚的石门前。 而程醴所说的裂缝便生在石门上,半人之高,一掌之宽。 石门被布了一道阵法,而一具无头身体正死死支撑在缝隙口,后脊梁处并无防备。 魔神的魔骨,是最厉害的兵刃,同样也是魔神唯一的弱点。 想要封印魔神,必需封印魔骨。 她绝不能给玄桐留下程醴这个祸患。即便此刻他已为了抵挡黄泉裂缝取出魔骨,修为受损,即便成功封印裂缝,短期时间后无法动用‘回溯’之力,但那之后呢。 必需得先削弱他。 程醴的脑袋飞回了颈间,那身体似已在此处支撑了许久,双脚在地上踩出足足五寸深的脚印。 沈宁自袖中取出从藏书阁带出来的木盒。 推开盖子,是一把刻着除魔咒的短刀——破魔刃。 程醴被黄泉裂缝掣肘,无法自由行动。 正是好时候。 沈宁对程醴道:“我答应你。” 玄桐闻言,蓦地睁大了双眸:“姐姐!” “不过我放心不下你的存在,我若要走,你也得跟我一起走。” 她一语毕,手上破魔刃已动,自颈向下三寸刺入程醴的背后。 程醴脸上登时血色褪尽,面色惨然,但他若是放开,最后一批鬼魂涌出,黄泉谷定将崩塌,一切都完了。 他努力隐忍剧痛,一字一顿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沈宁语气平淡: “你不会。” 一个为了心爱之人甘愿堕魔之人、犯下杀戒之人、甘承九道天雷之人、夺去昔日同道生魂之人。 即便那人并不爱他。 这样的人,怎会冒着最后一点希望破碎的风险,任凭世间迎来灭世之劫? 一旦黄泉谷毁,死与生的因果被乱,‘回溯’之力便再无用物之地,世间将归于混沌。 他不敢赌。 他不会赌。 【宿主筋脉目前损伤率为70%】 【宿主筋脉目前损伤率为72%】 ... ... 【宿主筋脉目前损伤率为80%】 沈宁擦了血沫。 破魔刃果真耗费真元,才恢复的身体又被破魔刃折腾了个彻底。 不过无所谓了。 她牙关咬紧,破魔刃自上而下划开程醴整个脊背,刃口一勾,将贴着脊梁骨所剩的红色血线生生剜出。 程醴登时呕出一口鲜血,石门上的裂缝瞬间扩大不少。 沈宁在心中默念段繁复的口诀,最后落定在一字之上: “——封!” 红色血线下方,出现封印阵法。 玄桐看到阵法图案,瞳孔皱缩,想要阻止,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所组,再不能前进半分。 【宿主筋脉目前损伤率为88%】 玄桐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不能发出声音,锥心之痛蔓延四肢百骸,脑海已无法思考了,只剩本能地颤抖,袖中的手指深深嵌入掌心,血流如注。 她明明答应过他的啊。 怎么可以自作主张离开! 沈宁的心很疼,刀割针扎般,俯仰见血。 她忽然想起,从开始她好像就骗了他,把他骗上苍穹门,又把他骗入沉渊。 眼下分开之际,仍又骗了他。 这样看来,于他而言,她是不是很坏? 至此后,他会恨她么? “对不起,”沈宁对他笑,然后走入了封印阵中。 【宿主筋脉目前损伤率为95%】 真的真的好疼啊。 沈宁五感渐失,视野模糊起来。 好想再多看看他。 他长得多好看呐,比所有的人都更好看。 她还想再看他很久很久,还想像石窟中那样吻他,看他苦苦忍耐和压抑的模样,听他在最后一刻到来时唤她的名字。 二十七年前,紫龙庙中。 少年躲在神殿桌披底下,用一双漆黑而深不见底的眸子警惕地看着她。 是啊。 洛朝怎可能会有那样的眼神。 绝望而充满敌意。 她怎么... ... 当初就认错了呢。 视线终于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最后消失之前,五感俱丧,只剩下身体深处传来的刺骨疼痛。 因此她也没能感觉到。 有人在最后一刻抱住了她。 很紧。
第96章 秘境(1) 沈宁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间整洁素雅的小竹轩内,空气中萦绕着清苦的药香,口腔内也残留着药汁的涩苦。 风动,绿纱幔飘摇,草木的清香被风裹挟而入,稍稍驱散了些苦味。 沈宁勉强支起身子。 竹轩虽一尺见方,但铺陈摆设一应俱全,桌椅凳盏都放在该放之处。 这时,木扉被推开了,绣金红云黑袍的男子端药而入。 门是斜对床开的,男子一进门便看见支起半个身子面露迷茫之色的沈宁,脚步微顿,握住药碗的手指微不可察颤抖了一下,指腹微微泛白。 “玄桐... ...”沈宁方醒,脑袋里浑浑噩噩,声音听上去也是说不出的娇慵。 本来她想开口问“这里是哪里?”“你为何会在此处?”,但瞥见男子脸上明显不悦的神色,到底忍住没开口。 玄桐没应,带上门后,左手端着药碗,右手拎了椅子,往床边一放,带着一脸秋霜冷雨坐下。 他舀了一勺药凑到沈宁眼前。 还没近口鼻,沈宁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苦味,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抬眼看了男子一眼,小心翼翼开口,语气近乎讨好:“你生气了吗?” 玄桐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毫无感情地吐出两字:“喝药。” 沈宁伸手想接药碗:“我自己来吧。” 玄桐却没有松手的意思,那盛着药的瓷勺稍稍向旁绕过了她递过的一双纤手,返又送过来。 “... ...”沈宁沉默了一会,终究接受了现状没再说旁的,皱眉苦脸地被玄桐喂着喝完了药。 玄桐端着喝空的勺碗,起身拎了椅子放回原位就要走。 “玄桐。” 沈宁对着男子的背影又叫了一声。 对方却没有丝毫准备停下来的意思。 沈宁又道:“我头晕。” 说这话的语气又弱又虚,不似装出来的。 玄桐准备开门的手一顿,却仍旧没回头:“好好休息,此药效重,睡一觉就好了。” 明明他想离开,听到背后窸窣声之时,贴在木扉上的手指微蜷,却到底还是没推开门。 “玄桐,你——”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嘭”的一声。 须臾间,玄桐已掠至沈宁身前,将佯装跌倒的女子接了个满怀。 玄桐一手轻轻扶住沈宁的肩膀,另一手将空碗放在桌上。 “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他的话意虽是责怪,但语气明显已经软了。 埋在男子胸膛中的少女唇角微勾:“我想你陪陪我,不行吗?” 玄桐双臂用力,将沈宁打横抱起,动作极轻地放回床上。 在沈宁脊背贴上被褥之时,两人的脸离得极近,她稍稍一偏头,在玄桐嘴角蜻蜓点水般落下了一个吻。 玄桐身子僵住了,维持在俯身的姿势一时没有动作。 沈宁露出了个小心思得逞的笑,又吻了一下眼前那两片几乎抿成一线的薄唇,稍碰极离。 她听得出,男子的呼吸重了很多,握在她腰窝的那只手蓦地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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