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毁坏重门,无非是想增业或乱世。但正因如此,若他力量足够,恐怕不仅仅是一条裂缝的事了。 虽说能毁重门怖人,但细想来,此人倒也并非能随心所欲。 只是—— 沈宁笑得人畜无害:“程前辈,依你所言,在此处既可接筋续脉,治不治之伤,那么魔骨再生亦非天方夜谭咯?” 程醴的微笑僵在了脸上:“嗯?” 之后的十日,程醴从生来到现在首次体会了一把被差别对待的滋味。 十日间,窦桃和尉迟峰轮流看管,楞是没让他喝一口水,吃一口粮,甚至连入定都被打断,生活可谓惨绝人寰。 待沈宁和玄桐借用天地灵气修养好后,才开始合计寻找从此秘境中出去的方法。 程醴那张脸经过这几日明显消减不少,连说话声音都弱了许多:“阵眼乃是秘境中灵气最盛之地。” 窦桃阖目感知:“四间住人的屋子,灵流都较旁处要高许多,但若是问其中灵流最盛之处,却难以分辨,最弱处倒是显而易见。” 程醴:“你们觉得,此境是活的还是死的?” 沈宁:“天地之力,自然是活的。” 程醴笑得有些勉强:“既如此,答案便出来了。” 窦桃正皱眉思索。 沈宁:“山涧?” 此地有一处山涧,流水淙淙,清可见底。 但那本应当是窦桃所言灵流最弱之处。 经沈宁一说,窦桃眸光一亮:“是了。” 程醴:“你明白了吗?” 窦桃:“既是‘活’物,自然不可能将弱点暴露出来,所以我们能感受到灵流强盛之地,反倒不可能是阵眼。如此应当反过来思考。可是灵流形成的气旋,也能遮掩么?如此来,我们... ...” 窦桃和尉迟峰在此地二十余年之久,外加得天独厚的丰沛灵力,修为早已突破元婴,至虚神境中期。 而对灵流的感应乃是修士入门的基本中的基本,若这都能感知错,那岂非笑话? 程醴:“去看看便知。” 顺着石径小路往西边,穿过几块花圃,又往前行了半里,便到了一处山涧,乱石嶙峋,石上青苔碧翠欲滴,青鳞正聚堆寻食。 此处窦桃和尉迟峰来过,但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程醴:“仔细看溪中的青鱼。” 溪水两岸各有巨木,绿荫浓密,遮挡住了洒落的阳光。但偶有枝疏叶稀处,几线阳光穿透而下,照在横穿溪水的青鱼上,鱼鳞竟泛出绚烂的虹光。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随着游动的青鱼汇聚至不远处——青鱼聚集之地。 不知是否因察觉到有人前来,还未待几人做出下一步动作,聚集抢食的青鱼便散了,而其中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没有! “程前辈... ...”这回窦桃话音未落,自己便反应过来。 正因什么都没有,才不正常。 如果什么都没有,为何群鱼会聚集在此处? 不是没有,而是“跑了”。 这地方的阵眼竟也是“活”的! 忽然,众人眼前的景物如玻璃碎裂般产生了蛛丝似的裂口,缝隙愈来愈大,最后成片剥落。 待五人回过神来之时,已并非在山涧之中,而是身处在茫茫大海的孤舟之上。 头顶天幕阴沉,脚下巨浪滔天,滚滚浪潮随时可能将这片孤舟吞噬殆尽! 最令人不安的是,五人发觉此刻竟如凡人般,既无法感知灵流,更无法使诀召剑。 窦桃尝试汇聚真元,但觉内府空无一物,真元凝滞。 尉迟峰和沈宁的状况也跟窦桃一般无二。 玄桐血脉中的妖王之力亦不翼而飞。 程醴魔骨虽被封,但魔丹还在体内,力量虽远不及魔神境,但好歹也是百年魔修,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徒,然眼下,亦跟肉体凡胎无异。 此时此刻,正修、魔修、妖族,浑然无别,面对天地之力,皆是平等,皆为蝼蚁。 黑沉沉的海水中忽起巨大的涡流,孤舟被涡流所搅出的湍急水流所吸,朝内卷去!
第99章 秘境(4) 沈宁再度睁眼,已置身在一栋富丽堂皇的宫殿当中。 殿中两列共十二根殿柱,彩漆斑斓,她正站在殿内下首。 上端是九阶大理石台,铺着猩红的毛毡,毛毡上彩线锈有各色牡丹。 台阶之上有一方紫檀几案,案上摆着镂空雕花的香炉水晶果盘,左边的绿玉珠帘后似乎有一处小间,内无燃灯,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其他四人不见踪影,被送至宫殿的似乎只有她一人。 至统,好像自打她被遣送入秘境之后,就彻底宕机了,从来没出现过。 沈宁耐着性子候了一炷香的时辰,也没再见人来。 这间宫殿奇怪的很,既没窗亦无门,唯有阶上的小间不知通向何处。 沈宁默了默,最终还是决定先不上去。 她绕着殿柱四处寻看,发现每根殿柱上所绘图案不一。前两排四根殿柱上绘的皆是连垂髫小儿都耳熟能详的创世神话,至第三排开始,所绘内容便大相径庭了。 每根殿柱故事皆为独立,有凡人、修士、魔族、妖族,还有幽冥群鬼,都是六界中的起源和发展。 最后一排殿柱位于九阶之上,沈宁从下向上望,明距离不远,不过十余步之遥,上面的图案却像蒙了一层薄雾,凄凄迷迷看不清楚。 忽然,绿玉珠帘后的小间传来环佩玎珰之音。不多时,一对头顶扎着双髻的红衣童子将珠帘挑起,又有两名手持拂尘的青衫少女从里并排而出。 沈宁在阶下,首先看见的是一双白皙无暇的手,虚虚搭在右边正敛目低眉、神态恭敬的青衫少女手背上,而后才看见一名清丽无双的女子从后出来。 她一身霓纱迤地,眉目如星,款款走到紫檀案后,坐到缀柱嵌玉的长塌之上,下颚微抬,眼角眉梢竟有睥睨之意。 青衫少女随侍于女子长榻左右,两名垂髫童子站在第三阶前,肃穆而立。 女子的声音很轻,沈宁听来却像是近在耳畔。 “汝既入此,是为有缘人,汝有何求?” 沈宁刚想回答,余光瞥见左边的红衣童子竟朝她做了个鬼脸。 沈宁视线不由自主移去,却见左边那童子面色如常,目视前方,丝毫看不出半分端倪。 她心中疑惑,又待开口,右边的红衣童子也向她做了个鬼脸。 沈宁:“... ...” 这回她能确定并非是自己看走了眼,只因这回她看去的时候,右边的童子并未回避她的视线,而是对她比了个朝上的手势。 沈宁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宫殿吊顶之上,竟也有一张彩画,是“众星拱月”之景。 “众星”对应的便是沈宁所在的下首,光芒熹微而黯淡,而“月”自是女子所坐之处,华光如银。 两名红衣童子上方,正对的是一对张牙舞爪的狮虎兽,而女子塌旁的两名青衫少女头顶则是两条青鲤。 若说这幅图画最眼熟的部分,当属两条青鲤了。 莫非九阶上的女子便是阵眼? 阵眼能“动”本就够令人匪夷所思了,更何况阵眼还变成了个“人”。 破阵之法沈宁不是没学过,无外乎破坏阵眼。 但若那华服女子真是阵眼,莫非是要她杀了她么?凭什么?凭她空无真元的内府不成? 再者,这阵眼单单将她引入此处又是何意? 若她想困住她,亦或是想杀了她,并没有必要绕这么大圈子。 天地面前,众生皆同。 如此看来,她问她的这个问题,应当是有正确答案才对,亦或是说,她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苍穹门门规首条,天地万仁,泽被苍生。 真是如此吗? 沈宁面前浮现过许多面孔,初遇时遍体鳞伤的玄桐,身体孱弱的赵子倾,还有蓬莱岛百年前死去的众多散修... ... 不是。 从来就不是。 生而在世,事在人为,本都是靠自己。 她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本想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然而在黄泉谷之战中,她却宁可用禁术,受反噬之苦,也要保护重要之人。 自从进入天地幻境,隔绝外界。阴阳重门裂缝虽消,但群鬼已倾巢大半,不知眼下世间究竟是何模样了。 不知她所熟悉的人是否还活着。 “力量。”沈宁薄唇轻启,目光炯炯。 “哦?”女子眉梢一动:“所因为何?” “保护我珍重之人。” 话音甫落,殿顶图案生变,沈宁头顶万星璀璨,竟压过了莹莹月华! 于此同时,高坐上首的女子轮廓模糊,竟化成一道虚影降在沈宁身上,华光熠熠如披,空荡荡的内府顿时盈满充沛的真元,筋脉隐有酸胀之感。 这种感觉很熟悉,分明是破境之感。 但这股从外入体的灵流太过霸道,沈宁一时无法控制。 这时,两名红衣童子化成如图案般毛发怒张的狮虎兽,交剪猛扑而来。 沈宁飞快掐了个剑诀,横剑而挡,齿爪击剑,龙吟虎啸不绝于耳。 原本侍奉在长榻旁边的两位青衫少女居然还能镇定自若,对方才发生的一切均熟视无睹,眉梢眼角的弧度也不曾变过一变。 沈宁虽觉奇怪,但没空去想其中的玄机。 这一对狮虎兽极难对付,每击角度刁钻,均是瞄准着沈宁的防守死角而去,应对起来颇为吃力。 但几十回合下来,原本筋脉的阻塞之处却通畅不少,那磅礴的天地灵气已慢慢能真正化为己用。 两条不停进攻的狮虎兽忽地跃至沈宁后方一丈之外,竟合二为一又化为人形,只是这“人”全无五官,全身上下仿佛穿了件墨色紧衣,仅有人形轮廓罢了。 那人手中也凭空而现一把墨剑,朝沈宁直击而来。 剑法轻盈灵动,然而乍看之下竟全无章法,每每所击之处,叫人全然猜测不到。 苍穹门以剑法闻名,然而相比其面前之人来,精妙的门派剑法竟显得落套归俗。 双剑交击,沈宁只觉虎口一麻,剑柄脱落。 她本想俯身捡剑,对方却紧攻不舍,将她越逼越远,似存心不让她拾剑。 无法,她只得运真元相抗。但剑修之利在剑,手持趁手兵刃尚且不敌,遑论以己之短击人之长。 宫殿内不知时间流逝,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沈宁身上逐渐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体力也开始支撑不住。 对方剑风却盛,眼看剑锋便要刺入沈宁要害,没成想他腕间一动,剑身翻转,竟将剑锋和剑柄调转了个方向,重重击在沈宁肩窝。 沈宁只觉有股无形的巨力迎面冲撞而来,整个人被击飞出去三丈。 她本来全靠提着一口气竭力支撑,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她只防御便几乎用尽力量,然而对方依旧游刃有余,却不着急去胜,似乎只是想跟她过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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