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分明感觉到,沈宁修为被毁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苏醒。 四周冰川雪原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潺潺流水。 鳞闪虹光的青鳞正欢快的穿梭,山涧深处一流瀑布垂直而下,激起的水花打在攀满青苔的岩石之上。 水珠飞溅,打湿了从岩隙中倔强而生的花草。 玄桐已被送回到天地秘境当中。 瀑布两边,是两块形如狮虎的巨石,正襟危坐,安守在此处。 喀嚓—— 清脆的响声之后,巨石从额心裂开道五寸的缝隙。 他凝神再想感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感知不到女子的存在了。 那端是无边的沉寂。 玄桐紧攥的手指开始簌簌发抖,嘴唇惨白,面无人色,模样比方才妖丹被击碎之时更加怖人。 有人在身后唤他数声,他似浑然未觉。 对方实不耐烦了,一掌拍在他肩头。 他如触电般豁然转身,杀意迸现,动作比意识更快,还未看清来人,手指已攫上对方脖颈!
第101章 秘境(6) “玄桐,你疯了?!” 窦桃抬手去格,两股力量相碰,她显然不及,霜气在袖口结了一层薄霜。 她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忙闪身避开。 饶是如此,依旧寒意砭骨,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窦桃也入了一方天地,得了此间机缘,然而面对玄桐,连抵抗之力都没有。 她和尉迟峰在此处被困了二十多年,自然不知玄桐妖族身份一事。 此次交手,初次感觉到对方强劲的妖力,她不由怔愣了片刻,旋即脱口:“你是半妖?” 玄桐冷眼瞧着她,杀意未敛。 以他所立之处为中心,寒意弥漫,原本欢悦流动的溪水上封上了冰,溪水下的鱼草皆被冻住,瀑布所落处,水花悬在半空已成了冰凝,坠落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呵”窦桃冷嗤一声:“难怪。” “妖族纵欲,亦无伦理纲常之论,难怪你对宁儿的龃龉丝毫不屑作掩。区区妖类,你也不揽镜自照,扪心自问何以配得上她?” 窦桃父母皆死于恶妖爪下,对妖族深恶痛绝。 她更不知蓬莱岛一役肖霖所为,只当沈宁和肖霖才是两情相悦,天造地设的一对。 若非尉迟峰劝说她放心,外加沈宁出现在此处满身伤痕,躲在玄桐怀里扒都扒不下来的模样,她万万是不肯让玄桐照顾她的。 眼下她更加认定先前玄桐入小竹轩喂药,久久不出,根本就是趁人之危。 窦桃手掌翻覆间,已持剑在手。 剑修的剑芒,能显出持剑人的修为。 她入虚境走过一遭,得了机缘,眼下剑光如水,风尘不沾。 方才相交那击,窦桃只道不过是自己没来及反应罢了。她步入虚境前本已至虚神,现已然远超先前。 对面不过是只尚未满百岁的妖而已。 玄桐感觉不到沈宁的存在,正心烦意燥,整颗心慌慌不知方向,咬牙忍住了骨血里天生的弑杀冲动。 理智和疯狂紧在一念之间。 即使明白这并不意味着沈宁必然遇险,但他依旧控制不住心中的慌乱,尤其在感知被切断之前,他分明察觉到沈宁修为在一瞬尽数被废。 窦桃全然不知玄桐心中的挣扎,只见他目光失焦,自觉被小看了,挥剑而击,所过处霜雪被惊,纷飞乱舞。 铿—— 碎金断玉之声骤响。 窦桃凤眸微睁,怔愣地瞧着手中之剑被另一把剑架住,不可置信抬头看着面前男子:“... ...阿峰?” —— 宫殿之中。 沈宁发髻已散,墨发如瀑披在肩上,汗水沿着鬓角滑落,黑影在眼前消失了。 随后她长吐一口气,颓然滑倒在地。 自毁修为再重塑是个漫长的过程。 痛苦自不必说,更难得是要克服潜意识中的抵触之意。 黑影消失,她筋疲力竭,身体的本能掌控了主动权,控制不住沉沉睡去。 良久,她醒来之时,竟见还是处在宫殿之内。 此间主人既没有将她送走,也没有给她开辟出口。 好在睡了一觉后,身体的不适之感已消失大半,她盯着殿顶的图案直发愣。 鼻尖忽飘来一股香味,如兰如麝,沁人心脾。 她若有所感支起身子往后一瞥,不知何时两名青衫少女又出现了。 沈宁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瞪着两名少女半晌。 少女的脸仿佛是瓷做的,眉眼鼻唇毫无生气地刻在瓷上,完美得不似活人。 若两名少女真是阵眼,那么只有通过她们才能从此地出去。 沈宁靠近少女挥了挥手,对方依旧目无一物,全似看不见这个大活人一般。 她想了想,转身朝黑影消失之处走去。 此时,两名青衫少女双眸闪过奇异的光,不约而同将视线锁在沈宁背后。 沈宁弯腰拾起“长歌”,起身的瞬间,忽觉背后有罡风朝她袭来。 她唇角一勾——终于来了。 —— 尉迟峰微微皱眉:“冷静。” 窦桃见尉迟峰安然无恙,心中阴霾顿时消减不少,但仍旧毫无停下来的意思,斥道:“让开!” 尉迟峰这会没再劝,径直脱口道:“你赢不了。” 他话音未落,眉稍骤压,回身一剑挥出,十根冰棱被齐齐斩断,他足尖一旋,反将窦桃护在了身后。 短短不过须臾间,窦桃环顾四周,发觉此间竟成了一片冰封之地! 玄桐身上的力量还源源不断溢出,不知何时,方圆半里,已悬满了锋锐无当的冰棱。 最令窦桃心惊的是,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已身在危险之中! 尉迟峰若出现得再晚一些,她恐怕已死在此处。 即便厌恶妖族,即便有怒,窦桃扪心自问,尚未想过真取对方性命。 虽不知缘由,但好歹同门一场,她外历内柔,终究是狠不了这颗心。 窦桃眉梢尽是寒意,冷笑一声,暗道:妖果然是妖。 玄桐眸光森冷,万千冰棱悬顶,锋锐对准两人。 他盯着尉迟峰缓缓道:“你护不住她。” 尉迟峰垂眸没说话,沉默半晌后,将剑收了回去。 窦桃万千情绪卡在胸腔里,闷得难受,明知双方力量差距悬殊,但性格使然,即便粉身脆骨但气性仍在:“阿峰,我——” 尉迟峰侧目,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极浅极淡的微笑:“我陪你。” 从始至终,他没劝过她停手。 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奉陪到底。 尉迟峰比寻常男子更加木讷,不善言辞,性格固执刻板,不懂变通,可谓说得上是朽木一根。 然而正因如此,窦桃明白,他既应了,便能做到。 短短三字,胜过千言万语,让窦桃满身的刺软了下来。 她卸去了凛然战意,将尉迟峰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疼吗?” 尉迟峰无言地摇了头。 他方才一剑虽破了玄桐的攻势,但冰棱的碎片落在他手背的皮肤上,寒意从下至上,攀附了整条手臂,皮肤已被冻成青紫之色。 尉迟峰收剑并非卸甲认输,而是他右手知觉已失,已然无法挥剑了。 窦桃将真元灌入尉迟峰身体内,为他驱散寒意,眼睛有些发酸。 她自记事起唯一一次哭泣,便是亲眼看着亲人在她面前被恶妖洞穿身体的时候。 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凡人在大妖袭击之下弱如蜉蝣。 她曾亲眼所见挚亲之人的脏腑滩涂一地,身体被妖爪碾碎,最后和着万千受害人尸骨相垒成了一座尸山。 全镇之人,三万生魂,最后所余活口不足百数。 许多步入玄门修士均有诸如此类惨痛的经历。 当年群妖无首,恶妖更加肆无忌惮,诸如窦桃、肖霖这种被妖害死全家人的绝非少例。 相较之下,程醴和沈彻这类人才是异类。 窦桃虽压下了冲动,怒意却未散,看着男子青紫皲裂的手背,对妖族的厌恶又添了几分。 悬浮两人在顶的冰棱化成了水珠,像降了一场雨,湿了三人衣襟。 空气中的凉意将散未散,溪水上的坚冰并未散去。 尉迟峰若有所感,不禁打了个寒颤,而后他忽将窦桃一把推开,冰刃从中擦身而过。 “你这个——”窦桃诧异过后,抬头欲骂,在看到玄桐模样之时,愣住了。 对面之人双目殷红如血,气息紊乱,杀意根本不受控制,风滚如刀,大有把此间世界搅扰得天翻地覆誓不罢休之意。 他最终按捺不住了,恐惧蚕食了理智,肃杀的妖力充斥在整个幻境中。 无差别的攻击碎山裂石,雪风呼啸,巨木连根拔起,随后暴雪骤临,每一片雪花都是杀意,寒冷的空气得使人每一口呼吸都似会冻伤肺腑。 此举不仅伤人,更将自己毁得遍体鳞伤。 窦桃唇瓣张合,良久才咬牙吐出一句:“真疯了。” 尉迟峰知不能在此处久留,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去拉她,沉声:“走。” 窦桃轻轻拂开了他的手,目光坚决:“不,宁儿还没回来。” 玄桐丧失理智,她怎能放心。 —— 沈宁剑下,两名青衫少女化作两道灵光,投入殿顶的两只青鳞之中,随后那图案像是活了,被拱守在中间的月亮正下方,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四周彩柱红梁尽数褪去,她全身被温暖的光芒所裹,又像是被春风所拥,抚平了衣衫,柔顺了鬓发,一洗狼狈模样。 沈宁耳畔有人低语: “愿汝此去,万事顺遂。” 她刚被送回来之时,便被风雪迎面拍了一脸,火辣辣的疼。随后她抬手一抹,才能睁眼,然后见到极其惊险得一幕——雪意肃杀,霜雪凝结成六只形态不一的猛兽,正将窦桃和尉迟峰困在其中,山涧附近早已被搅得不成样子,除了窦桃和尉迟峰所在之处暂时没被殃及之外,视线所及,冻土高隆,到处都裂开了丈深的裂缝。 由于杀气过重,玄桐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被乱窜的霜刃伤着了也不去管,唇线紧绷,眼里彻底被疯狂之意侵占。 他已然不管此地背后是否是无可抗争的天地之力。 他不想再等了。 他只要一人。 若不将人交出来,他便毁了此处,不死不休。 尉迟峰受伤,窦桃用尽了全力才在周围支起结界,死撑到现在。她本想阻止玄桐,六只雪兽却将他和尉迟峰困在原地,无法迈出半步。 沈宁被雪拍得面颊生疼,发丝乱飞,只得以真元作御,极为艰难地朝玄桐走去,还得小心别跌入裂口内。 杀意是会自动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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