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强它强,沈宁只能将自身的存在感尽量压低到最弱。 终于走到离对方咫尺之距,她抬手,轻轻扯了扯对方的袖子,语气轻柔,还带着些许歉意: “玄桐。” “我回来了。”
第102章 灾祸(1) 冰雪消融的溪水旁,到处是暴雪过后的碎石断枝,几乎所有草木都遭了殃,气息奄奄。 窦桃将尉迟峰身上的寒气清了个七七八八,长舒了口气。 她抬头一看,不远处,沈宁和玄桐正低声说着什么,那家伙哪里还有半分六亲不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暴戾模样? 此刻的玄桐,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他愈是这般人畜无害,窦桃脸上表情愈是精彩,红一阵白一阵,总觉得沈宁是被这妖给蛊了。 她对沈宁道:“宁儿,你过来。” 沈宁眨了眨眼,片刻后来到窦桃面前:“师姐。” 窦桃眼皮一掀,朝沈宁身后看去,毫不客气道:“我让你过来,没让他过来。” “师姐”沈宁忙岔开话题:“师兄的伤如何了?” 窦桃冷哼一声,没回答这个问题,看着面前二人交握的双手,眉心一皱,意有所指道:“宁儿,修士与妖本就殊途,更何况是半妖,本就——” “师姐”沈宁眸中的笑意敛去了:“半妖之说,本就属捕风捉影。古往今来,半妖之身本就稀少,因体内人族和妖族力量相斥,每次融脉都好比从鬼门关过了一遭,凶险万分,是故顺利存活者更是凤毛麟角。” 沈宁握着玄桐的那只手不由拽紧了些:“他们生存本就比普通人更加艰难,生来还要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从觉醒伊始便遭追杀,试问师姐,设身处地思考,究竟是他们为世间带来了灾祸,还是世人逼他们不得不拼死杀出一条活路?” “这... ...”窦桃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宁接下去的话堵住了。 “师姐,我知你待我好。但他亦我珍视之人。师姐你不会不知,成见有时比刀戟更锐,望师姐看在我的份上,莫要将那些东西加在他身上,好吗?” 窦桃垂眸,默了许久,终道:“好。” “但是——”她重新抬起头,愤愤道:“——一码归一码,你要选他,我不同意!” 沈宁怔了怔,无奈道:“师姐... ...” “你可莫要被他现在这幅样子给骗了!”窦桃早不爽许久,怎奈打不过对方,只得生生忍下,眼下却不吐不快:“你看见了吗,阿峰身上的伤还是他弄出来的... ...” 沈宁:“尉迟师兄,抱歉。” 窦桃:“你道那门子歉,伤人的又不是你。” 玄桐:“尉迟师兄,抱歉。” 窦桃见鬼似地盯着玄桐看了半晌,才语气生硬地挤出一句:“谁... ...谁是你师兄,别在宁儿面前装模作样,刚才你对我们可不是这幅态度!” 沈宁侧目瞧去,玄桐端得一脸人畜无害。 窦桃看见那张故作天真的脸更气了:“宁儿你看看他模样。” 沈宁视线还停留在玄桐脸上,睫羽扑扇。 嗯?模样咋了,这不... ...挺好看的吗? 嘴唇粉而薄,亲起来也很... ... 打住! 沈宁脸颊染上一层薄红,干咳了声,赶忙移开了视线。 玄桐唇角弧度更深。 只听窦桃继续控诉道:“看到了吗,俗话说得好,美人祸水,太过漂亮的东西都是带毒的... ...这小子接近你必定没安好心... ...说你呢,给我离她远点,听见没有?” 听到后头,沈宁笑得花枝乱颤,非常自然地朝玄桐这边靠过来,几乎将半边身子都倚了过去:“多谢师姐夸奖。” “我没有夸奖他,我是就事论事... ...”她忽然想到什么:“程前辈呢?” 他们四人都回来了,那程醴呢。 沈宁回忆起从宫殿离开之际,耳畔女子的声音: “愿汝此去,万事顺遂。” 这话又是何意? 此番机缘究竟是为何降临,若真如程醴所说,塑造此秘境的是天地之灵,那天地之灵究竟想要他们做什么? 沈宁想到此处,问:“师兄师姐此番遇见了什么?” 互相交换情报,几人的经历大多相同,虽然场景略有差异,但就最终的结果而言,三人至少比踏入之前拔高了两个大境。 玄桐自不必说,原本自身实力已足够强悍,从境中过了一遭,吸纳了天地间的霜雪之力,弹指间便能冰封三尺。 四人又等了半晌,仍不见程醴回来。 自溪中冰水消融之后,溪中十余条青鳞已汇至一处,形成了阵法的出口。 随着时间流逝,出口慢慢变小,原本足能容纳五人并行的口子,现只剩两人之宽。 快没时间了。 “我们要不... ...”窦桃试探道:“先出去吧?” 境中出口一旦消失,会不会再开就很难说了。 沈宁沉吟片刻,点了头。 窦桃和尉迟峰在前,沈宁和玄桐在后。 踏进入口后,四人步入了条黑暗的甬道,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瞧见了尽头。 与此同时,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四人不禁皱眉。 闻这味道,死者绝非只有几人。 他们不禁都正兀自猜测甬道究竟通向了何地。 窦桃曾经目睹镇中数万人口尸体横陈的惨状,然而那时空气中的血腥都没有此刻的浓烈,她心中不详之感随着距离出口越近,几乎达到了顶点,脚步顿住,身上竟开始不住发起抖来。 腥风激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她的潜意识正在逃避,本能不想面对即将可能看到的景象。 身旁的男子抬手扶了扶她。 窦桃定了心神,侧目对尉迟峰勉强地露出了个虚弱的笑容:“我没事。” 窦桃作为修士的几十年,亲手诛杀妖邪无数,听过不少濒临死亡前人们的哭喊,那种哭喊撕心裂肺,直达心底。 然而她明白,真正绝望的声音,并非是这些呐喊,只因为至少他们还能喊的出来。 至少他们还活着。 真正绝望的声音其实是—— 无声。 譬如此刻。 四人前面是满目疮痍的人间。 天幕倒悬,血海尸山,残肢断骨散落满地,土壤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窦桃一眼便看见一只鬼正在欲啃噬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胞服上还挂着一截男人的断臂,白骨森森,一片烂肉粘连着皮肤,悬在腥风中摇晃不休。 她瞳孔皱缩,待自己反应过来时,已持剑而上,一击斩杀厉鬼。 挂在婴儿上的断臂如枯枝残叶,风吹过,便直坠下去。 婴儿落在她臂弯内,很轻。 他全身被胞衣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上面黄线老虎的图案已被鲜血浸湿,胞衣内,露出了半张白嫩的小脸,眸子紧闭,睫羽纤长,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声啼哭,像是睡得很沉。 但惧怕,本是生物面临危险至极最本能的反应。 窦桃如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骨缝里都透出了寒意。 她指尖颤抖,小心翼翼将婴儿身上的胞衣揭开,却见半张脸往下,都是血肉模糊的一团,皮肉掀开,五脏六腑均裸露在外。 窦桃咬牙忍住了将尸体抛出去的冲动,拽住胞衣的手骤然缩紧了。 她沉默了良久,将胞衣盖好,寻至附近一处空旷之地,周身剑气在很快在染血的土壤中掘出了一个小坑,而坑内的土壤,依旧还是赤色的。 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十万?百万? 窦桃将婴儿放入坑中,铺上土,堆了个简单的坟。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不少老幼尸身都开始发臭了,无边寂静正告诉他们,此地无一活口。 修士呢? 城镇遭戮,玄门修士又在何处? 她们回门派的路上无人说话。 沈宁的识海中,系统偃旗息鼓,她唤了半晌也无回应。 起先每经过一个城镇,他们都会御剑下来查探一番,然而不仅无一生者,就连鬼都没再见到一只。 到后头,几人索性也就不在抱任何期望了,径直赶回门派。 铭刻有苍穹两个大字的石碑不翼而飞。 守山阵被破,十二峰上,草木化作焦土,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 饶是他们有些心里准备,亲眼看见千年门派被摧毁至此,仍旧心惊不已。 守山阵融了历代掌门真元,即便数十年前魔乱被破过一次,但那不过是因为对方里应外合之故,饶是如此,也不过仅仅在阵脚处开了四道口子。 整个阵法都被毁掉之事,从未发生过。 主峰极天殿内,除了几具被啃食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外空空荡荡,到处都染上了血迹。 尉迟峰:“分头?” 沈宁颔首:“好。师兄你和师姐一起去东边五峰,我和玄桐找主峰以及西边六峰。” 几人心照不宣,知晓门派内还有活人,尸体数量不对。 生者为了自保,隐匿了自己的气息,神识捕捉不到。 窦桃临走前深深看了玄桐一眼,终究没说什么,只嘱咐了一句“你们当心”,便跟着尉迟峰离开了极天殿。 紧随其后的半个时辰,沈宁和玄桐在主峰仍旧无所收获,只剩最后一处灌木未寻过了。 灌木后,传来窸窣之声。 沈宁持剑缓缓靠近,却被一人从后拉住。 “——跟我走。” “——放手。” 两人声音重叠。 白衣男子抓住了沈宁的手臂,声音微哑,但他话音未落,冰刃已抵在喉间,皮肉被划破,玄桐指腹只需往内再进一寸,就会被割破动脉。 人与妖不同,要害并不只有一处,砍断脖子也会死。 沈宁缓缓抬眼,看见了肖霖那张苍白的面容。 真元逆转导致肖霖筋脉毁损,令他昏迷了足足半月光景,好在由于被玄桐的打断,禁术并未行到极致,还有救。 “放手。” 玄桐再次开口,言语满是威胁之意。 然而肖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沈宁开口:“别伤他。” 肖霖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不禁脱口唤了句:“宁儿。” 沈宁置若罔闻,盯着被握住的手皱眉,豁然用力,从中挣脱开来,肖霖一时不防,向前踉跄了两步。 沈宁后退到玄桐身边,正色道:“肖掌门,发生何事了?”
第103章 灾祸(2) 原是自打沈宁用过封印术后,黄泉谷恢复原状,外出游荡的群鬼被玄门四派众人绞杀,之后各回门派。 此役各派均有损伤,七星门的掌门折陨,三派金丹期以上弟子重伤过半,其余也都或多或少受了轻伤,因此自打回门后,各派有长达半月的时日都待在各门派休养生息,一切任务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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