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什么都没有找到。四周除了茫茫白雪,别无他物。 忽然间雪又落的大了。漠北的风雪完全没有什么道理,想来就来,来得肆意。雪花迎面吹过来,打的他们两个人睁不开眼。 走不动了,格日勒抱着妻子,蜷缩在雪地里,祈祷着风雪快快停歇。 雪却越下越大。 “我有点想睡觉了。”妻子察格喃喃道。 “不行,不能睡,你想想小宝,他等着我们回去呢。” 妻子勉强着尽力瞪大眼。格日勒则低声絮絮叨叨,又说起毡包里类似的构想春日的话来。 都说尽了,他停顿一下,摇摇妻子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悲鸣:“察格,你害怕吗?” 察格很迟缓地转过来看他,睫毛上是冰粒:“有点怕,但有点欢喜。” 她很吃力地往他怀里靠了靠:“我怕小宝见不到我们,可是……我又有点欢喜,也许我们可以见到大宝了。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呢。” 天地间的声响渐渐静下来,风声都没有那么明显了。 眼皮子越来越重,格日勒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眼眸,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远方的几粒晃动的黑影。是羊群吗?还是幻觉? “喂,那边有人!”风雪里的声音,听不真切。 似乎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想要把他从雪地里拉起来。 “不行啊,管事,他们俩的手死死握在一起,掰不开。” “酒呢?拿酒给他们都灌两口。” 辛辣的液体灌入格日勒的喉咙,火辣辣的感觉从胃部扩散到全身。他剧烈地咳嗽,意识逐渐清晰。 “救救我妻子。” “都救,把他们都绑到马上去!” 再度醒来,是在一个陌生毡包里,奶茶咕噜噜沸腾的声音响在耳畔。 格日勒睁眼,很茫然的样子。 先他一步醒来的妻子察格很高兴地大喊:“醒了,终于醒了。” 有一个穿长袍的男子走过来,送上一碗奶茶:“吃点暖的。” 格日勒狼吞虎咽吃了,回过神,连声道谢:“你们是什么人?太感谢了。” “我们是四公主派来的赈抚队。”男子回答,“大雪天的不在毡包里呆着,跑外头干什么?你们运气好,正巧遇上,再晚一点就不知道了。” “我的羊跑丢了……” “先别管羊了,等天晴了些再说。”他道,“总之饿死不了,我们出发时听说朝廷下了指令,会发放赈灾粮。公主已经下令调粮过来了,不管好不好吃,填报肚子总是没问题。” 妻子察格忽然问:“你们是从驿道那边来的吗?” “是。” “那么暖棚那边还好吗?棚子没塌吧,我的小孩和额吉还在那里。” 男子笑了:“塌?这要是才建成没多久就塌了,那工匠的脑袋都得给公主砍了。放心吧,暖棚那边好着呢。” 察格终于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拉着格日勒就地磕了一个长头,诚心实意:“感谢长生天赐予我们的仁慈公主,愿长生天永远保佑她。” 姿态虔诚,一如参拜活佛。 只是他们不敢想,四公主竟然真的现身在尚未融雪的草原。 那是半个月后的事,格日勒应着赈抚队的指挥,将找回来的部分羊群和剩余的羊群一起赶到另外一个旗的背风处去,挖开冰雪还有草根可以给羊啃食。察格则跟随另一只赈抚队,去到驿站暖棚 与家人相会。 就在这个时候,雪原尽头出现一支彩旗飘飘的队伍,侍卫和侍女簇拥的华盖车里,款款走下来一位女子。 是四公主。 她亲自来慰问灾民,还带来许多肉干、糖。 察格的小孩也分到了一块糖。 这样的贵人踏足此地,给她的小孩带来糖。简直是……此生怕也难忘了。 春暖花开,关于漠北白灾赈灾情景的奏折送到了京城。 四公主有折子,蒙古王公有折子,归化官吏亦有折子,都是讲述赈灾事。 康熙都翻阅一遍,目光落在蒙古王公所上奏折上,有一行字,道四公主“蒙地百姓民心尽服”。 他合上折子,欣慰道:“四丫头做得很好。” 这赈灾时的表现,倒是比先前水患时太子和几个阿哥还要强。 或许可以去归化看看。
第132章 爱子 康熙是习惯在外边巡幸的。他并不…… 康熙是习惯在外边巡幸的。他并不是一个习惯坐在紫禁城里的皇帝, 每隔些年月,便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或是南巡, 或是视察永定河工事,或是到热河等地与蒙古王公相聚。 归化城从前他亲征噶尔丹时去过, 不过一小城,当时像样的地方唯有几座喇嘛庙, 零星的几个铺子,其余是大片大片的草场用以供养牛羊,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算算年岁,自从平定噶尔丹起, 他有快九、十年未曾踏足那一带。 据几方奏折所言,归化现如今很不错, 繁华更胜往昔,商贸云集, 颇有些张家口的模样,倒可以去瞧瞧,看是否所言为实。 那一带漠北喀尔喀的蒙古王公, 可于此时机接见联络些感情。顺带瞧瞧许久不见的四公主。 今年不行,已经定了要南巡,况且时间来不及。那一带又才遭了风雪, 缓过来要几个月。那就等明年再去。 康熙思定, 着人将巡视归化一带之事记下筹备,自己写了一封回信给四公主,勉励她几句并说了来年预备来归化之事,给她留些做接驾准备的时间。 用满文写完这些之后,他想起四公主的女儿来, 大概有三岁?于是在末尾又添了一句,问小格格是否安好。 搁下御笔,自有伺候笔墨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收好,待墨迹稍干时收起装匣。 总管太监梁九功适时放御膳茶房的人进来,捧上一盏白瓷三才杯碧螺春。天气渐暖,这样的茶清爽些。 康熙接过茶吃了一口,方才想到四公主小格格,自然而然地想起四公主小时候。 四丫头小时候的模样……他依稀有些记不清了。子女多时,这样安静不起眼的孩子很难让人惦记着。好像不知不觉中就长这么大了,她挺让人省心的。 康熙将茶盏放下,不去再想。复又拿起一封奏折,继续批阅。 南巡启程之日临近,宫中事务安排妥当,一些差事嘱咐大阿哥、三阿哥瞧着,及时来信。 康熙皇帝这次南巡,只带了太子胤礽以及十三阿哥胤祥。出宫前,康熙特意将十三阿哥召来。 年轻阿哥中,十三阿哥很得他喜欢。本就生得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又能文能诗,精于骑射,发必命中。办事亦稳妥。 这样的人才,日后能做个很好的辅佐之臣。 康熙皇帝盘坐着,微笑看着行礼的十三阿哥。 “行了,坐吧。你和兆佳氏相处得可还好?” 十三阿哥新婚不久,嫡福晋是康熙指的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 听见康熙问起这个,十三阿哥爽朗一笑:“回汗阿玛,福晋秀外慧中,与儿臣琴瑟和鸣。” “这样便好。”康熙道,“兆佳氏之父马尔汉是个能干人,你有闲暇时候,可多与岳家往来。” 十三阿哥笑着答应了。 康熙的言外之意,他心里清楚。马尔汉是个能干人,从前跟随索额图出使沙俄谈判,功绩亮眼。其家族与索额图亲信曾多有往来。 虽然汗阿玛处决了索额图,但是为了太子考虑,其余与索额图亲近的臣子宗室并未受到牵连。如今指了这一桩婚事,他可以借机与这些人多联系情谊,也算是巩固太子的势力。 闲话两句家常,康熙提起此次南巡之事:“你聪明机警,南巡途中多为太子留意些。他生性骄傲,南边的官,或许说话时也许有急躁之处,免不得要你多为他解释解释。” “请汗阿玛放心,儿臣一定帮二哥留意着。”十三阿哥道,“何况,如今二哥老成了许多,走出去,谁都要赞一句好风仪。” 康熙哈哈笑起来:“这样就好,我总有些担心他因那罪臣消沉。” 十三阿哥也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二哥心里,甭管什么人都越不过汗阿玛。” 真的过去了吗? 南巡途径德州,陪伴在太子身侧的十三阿哥瞥了瞥太子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 太子紧紧抿着唇,显然很不高兴的模样。 索额图被清算前的一年,也是在此地,太子病重不能行,康熙回宫,使索额图来此照料。 谁承想那竟然是最后的温情时候。 太子将轿帘倏地放下,冷哼一声:“这样的天气真是糟糕透了。” 轿中陪坐的十三阿哥大气都不敢出,敷衍附和道:“是有些阴沉。” 静了一瞬,太子又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他急着来看我,骑马到中门止,至于是那么大的过错吗?明明是担忧我!” 十三阿哥眉毛皱起来,苦着一张脸。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我的二哥。轿边四周都站着人呢,汗阿玛还在前边呢! 偏偏还在讲:“胤祥,你想得通吗?你讲讲是什么道理。” 十三阿哥只能硬着头皮,轻声道:“或许是太着急了,可是到底坏了规矩。” 他装作很忙的样子去掀开轿帘:“欸,是不是下雨了。” 雷声响起,真有雨落。 骑着马的御前侍卫到轿边通传:“万岁爷见下雨了,担心太子爷淋雨,吩咐到前边驻跸,请太子爷稍后过去。” 前边临河高处,恰有一长亭,里里外外围起来,作为皇帝暂时停歇之处。 太子才走至亭中,康熙便关切问道:“没淋着雨吧?靴子湿了不曾,叫他们给你换。已经吩咐在煮姜汤,等会儿你吃一大碗驱散寒气,免得生病了。” 听见汗阿玛这话,太子方才的火气顿时没有了,只乖乖走过去,伸出靴子给他瞧:“好像沾了一点雨,不过没事。汗阿玛没淋着吧?” “没淋着,保成不用担心。”康熙笑着回答。 连绵的雨幕,落在长亭檐上,激起一层烟。 “你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时,夜里很怕下雨打雷。那时候朕总要带着你一起睡。”康熙望着这雨道。 太子道:“嗯,我记得。” “一晃眼,你就长这么大了,什么下雨打雷都吓不着你了。”康熙扭头看他,“你长大了,朕却有了白发。总盼你能快些成长起来,替朕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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