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筝强想这些琐碎之事来掩去心中低落,直到—— “宣国公府次女,入亭觐见。” 慕云筝双手交叠置于腹前,一步一步走上上一世走过一遍的小路,可与上一世不同的是,前世耳畔皆是秀女的哀叹和艳羡之声,今世却只剩嗤笑嘲弄。 她走至亭中,款款跪下行礼,繁复的衣装与饰品簌簌作响,站直后却没有乖顺的垂着眼帘等待被审视,而是与前世截然不同地主动大胆打量成贵妃与太子。 如她所愿,在与成贵妃视线交叠后,她看到对方眼中的不满,她又装作十分害怕似得又拧着丝帕垂下眼眸,想加重成贵妃心中她轻浮不稳重的印象。 成贵妃沉默了良久,久到一旁见惯了风浪的女官都变了脸色。 正当慕云筝担心自己是否有些演过头的时候,成贵妃忽然开口。 “太子,你觉着慕小姐如何。” 慕云筝再次看向太子,自己前世的夫君,赵扶蓁。 赵扶蓁生得清隽俊逸,便似那芝兰玉树般如沐春风,使人见之生喜。 前世洞房花烛夜,赵扶蓁便用这双多情瑞凤眼,握住她的手道:“阿筝,此生你既嫁于我,我便会护你一世周全。” 或许是青庐的红烛晃了双眸,又或许是这幅好皮相触动了她的心,慕云筝便真的信了。 无怨无悔的站在他身后,做他端庄贤淑,谨慎小心的妻子。 可笑便是她这认定了要与之相守一生的夫君,在她被庶妹告发非英国公血脉,面临欺君这种死罪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明哲保身,和成贵妃一起,将她多年的付出视作理所应当,再心安理得地让她为赵扶蓁的将来牺牲。 因为一个冒名顶替国公之女身份的女子,对赵扶蓁对抗同样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长乐公主,没有了利用价值,便当然可以随意扔掉。 慕云筝垂下眸,胸膛起伏,生怕抑制不住眼底迸发的愤怒。 慕云筝发现她此刻对太子竟无曾经怨怼,只剩恨意。但她仍是很想问问他,要杀她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可此时的他,又怎会知晓后来发生的事。 太子遥遥瞧着慕云筝,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神往,却只摇摇头道:“一切凭母妃做主。” “上前来我仔细瞧瞧。”成贵妃冲她招了招手。 慕云筝眉心微蹙,前世她成贵妃对她青睐有加,才命她上前,这一世她竭尽所能招致贵妃厌恶,怎得还是发生了一样的情况。 慕云筝疑惑向前,被成贵妃拉着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好孩子,样貌确实不凡,虽跳脱了些,却也不失活泼,”成贵妃顿了顿,像是竭力忍耐心中不悦,“这对玉镯,是先帝赠予我之物,如今我给了你,权当做是对你二人的一份见证。” 慕云筝惊讶之色难掩,她朱唇微张,急切道:“贵妃娘娘,您的意思是……” 成贵妃用方帕包裹住玉镯放入慕云筝掌心,而后重重拍了拍:“入了太子府后,便不能再似少女般轻慢,今后好好同教养女官学习规矩,沉稳些才能治理好太子的后宅。”
第2章 雨夜“贺公子,可否帮我一个忙?”…… 回府之路漫漫,慕云筝坐在颠簸马车上,思绪也如滚滚车轮一般起起伏伏。 她望着放在膝上的素白皓腕,感受成贵妃所赠玉环接触肌肤时散发的微微温润,忽然明白为什么她刻意藏拙却仍是受到贵妃另眼相看。 国公府世代簪缨,声名显赫,凡是有野心的王孙贵族都希望能与之结成姻亲,结交拉拢,更何况没有皇后之位的成贵妃。前世她便隐隐感到,国公府早就暗暗站队太子,如今这选妃宴,想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她的表现合乎贵妃心意与否,根本不重要。 可笑的是,若如上一世庶妹所言,她根本不是慕家之女,成贵妃费尽心思竟是娶了个赝品给自家儿子。但那又如何,只要不东窗事发,无论新娘是谁,成贵妃和太子都能得到国公府背后的地位与实力。 重活一世,她自然不能再嫁给太子,但事到如今,她该如何逆转乾坤? “小姐,府邸已到。”马车停下,车厢外侍女提醒道,语气稍显急躁。 慕云筝轻轻应声,而后掀开车帘,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府邸门前乌压压跪满了大片人,为首的便是她的父母,而唯一鹤立鸡群站着的,是一个宦官打扮的男子。 慕云筝心跳漏了一拍,知晓事情发展得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忙不迭下了车俯身跪下。 “慕府接旨——” “今慕氏女蕙质兰 心,毓质淑慎……” 宦官尖锐的声音一字一句念着冗长的圣旨,慕云筝虽知大事不妙,心中却仍怀着一丝侥幸,直到宦官最后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兹指婚为太子正妃,责礼部择吉日完婚。” 话音落下,慕云筝几乎跪不住要倒下,只见那宦官带着谄媚笑意,将圣旨缓缓合上道:“慕小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圣上亲自指婚,还不快快谢恩?” 前世惨死的景象在脑海中回荡,刀锋划破血肉的疼痛再度涌上心头,对死亡的恐惧让她理智尽失,谢恩的话堵在胸腔,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宦官见她迟迟不回应,面色一凌,似有不忿:“慕小姐不愿谢恩,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说到抗旨两字时,宦官加重了语气,引得在场众人脸色大变。 “小女在家中被宠坏了,不懂规矩,太过高兴才一时忘了谢恩,还望公公莫怪。”慕母周纨率先打破死寂,向宦官陪着笑脸。 周纨的声音将慕云筝拉回现实,她清醒过来,如若此时抗旨,才是再无转圜可能,愚蠢至极。不仅她会再次折戟,她的父母也会被连累。哪怕她可能不是他们所出,到底也有养育之恩,她不能忘恩负义。 她强忍着不适,磕了三个响头,而后高举双手恭敬道:“臣女…接旨。” 这便是皇权,再直的脊梁也能压弯。 慕云筝感觉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此刻如蝼蚁般渺小的她,要如何使皇帝回心转意… * 是夜,月挂疏桐,细雨潇潇。 慕云筝停留在幕府偏僻厢房前,放下紧攥着裙袂的手,敲响了门。 贺子规在她未出阁时曾在国公府当过一段时间幕僚,但二人彼时并无交集,更遑论到他屋前走上一遭。 但如今阴差阳错的,却是做了前世未做之事,与贺子规于府中相会。 : “何事?”少年朗润清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慕云筝不自觉地手执丝帕掩住心口,有些不安:“是我,慕云筝,我有事同你商量。” 少许,贺子规推开木门,双臂环抱倚门而立,皎洁月光更称得少年贵气湛然,自成一派风流。 他低头瞧了一眼慕云筝沾上雨水的绣花鞋,眼中疏离戒备几乎要溢出眼眶:“慕小姐,有什么事。”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贺子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仍是刺痛了她的心。 她咬了咬唇,带着些许报复的意味压低了声音道:“贺公子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若让人瞧见,你与主人府上的小姐私会,我大可说是被你所迫,你呢?” 贺子规周身骤然冷峻,狭长狐目微眯,半是打量,半是审视地看着她。 “……” 良久,贺子规才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进来。” 慕云筝施施然往里走,方踏入屋内,便听身后木门“吱呀”一声阖上。 慕云筝略略瞥了瞥室内布置,陈设清简,唯一桌一椅,一矮塌尔。 贺子规信步朝方桌走去,提起茶壶往白瓷盏倒了一杯看着已经半凉的茶。 他微微掀了掀眼皮,看向慕云筝:“慕小姐,请坐。” “鄙人寒舍恐怕没有配得上小姐身份的茶,还请莫怪。” 慕云筝挽起长裙,依言坐下,却没立刻端起茶盏。 她略一沉吟,抬眸道:“贺公子,可否帮我一个忙?” “若能事成,报酬…我不会让你失望。” 贺子规闻言失笑,来了兴趣,好整以暇道地示意她往下说。 慕云筝提起一口气,坦然地直视着贺子规目光:“我想请你,帮我退了同太子的婚事。” 贺子规眉梢挑起,狐目带着讥讽:“慕小姐,你要退婚,该找太子,找我这个小小幕僚作甚?” 慕云筝鸦睫轻颤:“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我知道,贺公子是皇后的人,”慕云筝将茶盏推到贺子规身前,指尖发颤,却字字清晰,“助我退婚,我帮你扳倒太子。” 虽面上不显,慕云筝心中却把握不深,说完便忐忑地看着他。 贺子规眸光微滞,朝她走近,捏住她的下巴,素来微翘的嘴唇此刻没了弧度。 他一双美目几乎透着寒意,周身冷峻,嗓音喑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慕云筝被迫抬起头,心尖被他眼中愠怒烫了下。 若不是实在别无他法,她也不愿用这般两败俱伤的办法请求贺子规的帮助。 她在心中暗暗向贺子规道了声歉,强装镇定道:“你早就追随皇后,受她指示潜伏于国公府伺机寻找国公府和太子勾结的罪证。” 此事,是前世贺子规当上尚书令后,世人皆知之事。 他敛了敛长睫,而后抬眸皮笑肉不笑看着她:“慕小姐这般厉害,竟能看出我与皇后的联系。” “可我虽是皇后的人,却也不能左右宫中贵人的想法,我要如何帮你?” 慕云筝见他不复方才失态,知晓他心里已有了打算。 “我幼时曾入宫当过一段时日长乐长公主的伴读,与她是故交,若你能向她诉说我的意愿,她深受圣上和皇后的宠爱,必然能救我于苦海。” 慕云筝眨了眨眼,心中一片清明。 “苦海?”贺子规挑眉,笑得妖冶,“太子妃之位人人艳羡,何来苦海之说?” 慕云筝摇摇头:“世人艳羡之物便是好的吗?” “如今太子身居储君之位,英国公与太子即将结成姻亲,能做英国公府的幕僚是多少士人心中的终南捷径,你不也弃之如敝屣,选择辅佐被诟病‘牝鸡司晨’的皇后娘娘吗。” 贺子规闻言一怔,再次看向她时眼神中带着几分赞许:“你倒是与常人不同。” 慕云筝勾唇:“公子谬赞。” 贺子规冷哼一声,指尖摩挲着她细腻雪肤:“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 慕云筝杏眸凝着他,闻言瞳孔微颤。 倏地,窗外有一道闪电劈向地面,照亮他艳若修罗的面庞。 下一刻,惊雷骤起。 屋外雨打风吹,落在屋檐上发出“哗啦”响声。 一如前世的那个雨夜。 慕云筝眼前浮起过往回忆,而后微微一笑:“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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