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喝水的女道柔声道:“姑娘,我们只是在道观中修行,并非什么仙子呀。” 少女双眼瞪大,眼泪泄洪般流下:“可村子里的人都说,山脚下的静雪观里住的都是行善举不求回报的好人,是不染凡尘的仙子,我从村里跑了一夜才跑到这,若你们也不能帮我,那我…” 少女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皆是面露不忍。 慕云筝心中酸涩,牵起少女的手:“姑娘,你到底遇上什么事情了,都一五一十的说,我们一定会帮你。” 少女抿唇看向她,点了点头。 “我唤松雪,是柳家村的人,祖祖辈辈耕农为生,一家人日子过的虽清贫但也不会挨饿受冻,”松雪吸了吸鼻子,顿了顿继续道,“可直到这岁暮,村里和善的财主忽然变了一副模样,要我们每月交出较之前多出一倍的存粮,这我们哪交得起啊!” 松雪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泪水仍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爹娘连续三个月交不出来,财主便要押着他们去见官,我拦着不让他们走,便被打成这样,但爹娘还是被带走了…” “我一家一户的跪着求柳家村的人帮忙救救爹娘,可他们每个人都说帮不了,管不了。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到这来。” 松雪抽噎着说完后,整个静雪观无人不感叹世事之不易,民生之多艰。 慕云筝听完全程,只觉内心仿若被巨石碾碎,又被针线一片片缝起,苦痛难捱。 她半阖眼帘强忍泪意,而后红着眼眶替松雪轻轻拭去颊边泪痕:“松雪别害怕,他们不管,我替你管。”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灵素皱眉朝暮云筝走近几步:“娘子,你要…怎么管?” “这财主这般猖狂,不仅搜刮民膏民脂,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拿城中官员做挡箭牌,”慕云筝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我要去看看,他到底乘了谁的东风,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慕云筝又看向松雪,握住她的手:“松雪,你父母那边现下应是在官衙押着,我会捎人问候一声保他们暂且无碍。但要将他们救出,这柳家村我便是非去不可的。”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松雪喜极而泣,方想俯身行一大礼,却被慕云筝拦住,只能愣愣看着她。 慕云筝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在其位,尽其事。我在慕府白白享受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本就该为百姓们做些什么的。” 她抚了抚松雪的发间:“松雪,你这几日便在这好好养伤,等我的好消息吧。” 松雪双眸逐渐闪烁起光芒,重重点了点头。 * 慕云筝扯了扯肩上的包裹,最后看了一眼静雪观。 回过头来,却见前方不知何时已长身如玉站着一个人。 慕云筝勾了勾嘴角:“你来送我了。” 贺子规迈着并不轻快的步伐向她走来,斑驳树影打在他脸上更显几分阴郁。 “寄了封信通知我关照别人之后,便打算不告而别只身前去龙潭虎穴了吗?”贺子规沉着脸,脸上一点笑容也无。 贺子规似是竭力忍耐,但仍是压不住话语中的怒火:“你知不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哪怕领着朝廷旨意的官差想要去当地村落里抢块肉吃也是要掉层皮的!” 慕云筝看向他,目光坚决一如往昔,没有因为他的话语有分毫动摇:“我怎会不知,但因为害怕,便不去做了吗?” 贺子规冷笑一声:“那你便从没想过我的感受吗。” 慕云筝怔住,眸光微颤。 “我…” 半晌,慕云筝蹙眉:“可你若让我袖手旁观,我做不到。何况此事,我心里有数,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 贺子规见她因此有所动容,面色才稍微 缓和。倘若慕云筝方才说出诸如他并不重要的话语,他不知道理智断线后的他会做些什么。 “那你不能找我帮忙吗?”贺子规握住她掌心,语气似乎染上几分委屈。 慕云筝与他对上视线,有些感动:“我更想靠自己。我好歹也是命官之女,他们不敢拿我怎样。” 慕云筝见他态度不似方才强硬,软了声音央求着。 “何况你公务缠身,又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不想再麻烦你…总而言之,我去意已决,你莫要再劝了。” 贺子规垂下长睫,抚着她指尖:“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 他怎么可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这么久。 “你的意思是?”慕云筝眸中闪过疑惑。 话音落下,一抹红色身影从一旁的树上闪过,足尖点地轻盈落了地。 沈红拂向慕云筝抱拳,咧嘴一笑:“慕姑娘,又见面了。” 慕云筝因震惊微微瞪大杏眸:“红拂不是你营中神医吗,我带一个大夫去柳家村?” 沈红拂闻言笑容更甚,亮出腰上佩着的双刀道:“我不仅能活死人医白骨,拳脚功夫的造诣也并不差啊。” “虽然比不上祝融,但教训那些村子里头的地痞无赖和吃干饭的衙役之类的人还是手拿把掐的。说起来要不是主公心眼小,该让祝融也来,省得我动手…” 一阵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沈红拂的滔滔不绝,贺子规投去警告的视线。 沈红拂美目一转,马上噤了声。 慕云筝见状,不禁失笑出声:“那红拂姑娘,我们便尽快动身吧。” “好嘞,马车已经备好,慕姑娘快随我来。” 巴不得赶紧离贺子规远点的沈红拂立马领着慕云筝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沈红拂将帘帐掀起,慕云筝扶着贺子规的手,一步步上了车厢内。 落下座后,慕云筝掀起车窗的珠链,想再多看一眼贺子规。 那双总是目空一切的狐狸眼此刻盛着难掩的担忧,慕云筝向他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大声道:“等我回来。”
第10章 柳村“我劝你们别管此事。” 柳家村偏居京郊一隅,藏于深林之中。慕云筝和沈红拂穿过一片片竹林,才寻到了一条因人迹往来而天然形成的泥泞小路,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最终见到一块巨大梨花木制的气派绰楔,上面赫然写着“柳村”二字。 “便是这了。”沈红拂揉了揉砍了一路乱竹而有些酸软的手,吐出一口气。 慕云筝仰头看着这与村内简陋瓦舍茅屋截然不同的厚重华丽牌坊楼,不禁颦眉。 经过那幢因高耸而有强烈压迫感的牌坊时,慕云筝莫名觉得身上压上了无形的重物,心下又沉了几分。 沈红拂在前头领着路,环顾四周后提出了诡异之处:“慕姑娘,这暮春正是农忙时节吧。现下乃傍晚时分,便应当是农民们劳作而归的时候,怎么家家户户都门扉紧闭?” 慕云筝点点头,疑惑在心中一点一滴地凝聚:“确实很奇怪,我们再往前走走看。” 不知走了多久,慕云筝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前看见一个外出归来,正打算掩住院门的蓑衣老翁。 “老人家且慢!”沈红拂踮起脚尖,一个闪身便落在了老翁院门,将老翁吓了一跳。 老翁怒目圆睁,挥着手将她们往外赶:“走开,走开!” 沈红拂怕他转身就走,忙抵住了木门不让他关上。 慕云筝也跟了过去,从包裹中取出一支质地清透的玉镯,递给老翁:“老人家,我们是不小心迷了路的旅人,只是想向您问问路,并无恶意啊。” 那老翁捋了捋长须,瞥了一眼她手中玉镯却并未接过:“你们不是那些人派来的?” 慕云筝发现他话中玄机,向前一步问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们确实只是路过,您说那些人…是指?” “既是外来者,又何必知晓那么多?不可说,不可说!”老翁摆摆手。 直来直往惯了的沈红拂见这老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却又遮遮掩掩,感到被戏耍了一番而有些薄怒:“诶,你这老头!既不想告诉我们,为何又言辞闪烁?” “慕姑娘,这老头说话吞吞吐吐,不似个好人。不如让我揍上一顿,看他说不说实话!”沈红拂撩起衣袖便要动手,被慕云筝哭笑不得拦住。 慕云筝杏眸一转,犹豫之下还是说出口:“老人家,你可知道柳松雪其人?” 老翁怔住,看向慕云筝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你想说什么?” “柳松雪父母被压入京城官衙后,这事便闹得满城风雨,甚至京中大人物都有所耳闻,”慕云筝美目微眯,说得煞有介事,“此番我们便是来调查此事的,村中豪绅作威作福,老人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慕云筝视线落在老翁沾满泥泞的裤脚和草鞋上。 老翁皱紧眉,神色有些动摇。 慕云筝从怀中掏出慕家令牌,向老翁展示:“老人家若是不信,大可瞧瞧这信物。请您相信我们,一定会还柳家村的大伙一个公道。” 老翁双眼瞪大看向她掌心,又将视线在慕云筝与沈红拂二人中逡巡,声音发颤道:“这,这…” 良久,老翁仰天长叹一声道:“我劝你们别管此事。” 沈红拂长眉微蹙:“何出此言?” “若是那大人物真心想管,定会派官兵来捉拿,而非让你们两个小辈来此试探。” 慕云筝抿住双唇,仍是不肯放弃:“不瞒您说,此事是松雪告知于我。” 老翁看向她,眼中是掩不住的哀伤。 “松雪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跑了一整夜找到我,就是为了救救她在狱中的父母,”慕云筝说到动情之处,语气已有些哽咽,“松雪告诉我柳村有一个喜爱钓鱼的独身老人,平日里与他们家关系很好,对她便如同对待自己亲生孙女一样。” “松雪说,她求了柳村每一个人去救救她父母,唯独没有找您,便是因为不想连累您。” 慕云筝颦起眉心,眼眶湿润:“如今,您可愿意帮帮她?” 老翁瞳孔震动,最终掩面叹息:“我不愿告诉你们,不是因为我怕事,只是我不想看你们白白送死。” “但既然你们这般坚持,我也没有必要故作姿态了。那些人不住在村里,所以我没法告诉你们怎么找到他们。但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是村长的院落。去找他,事情或许会有转机。”老翁双手背于身后,摇了摇头。 老翁看向二人,语重心长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村长其人极其奸滑,不是好相与的,你们务必小心。” * 慕云筝与沈红拂据老翁所言行至道路末端,眼前骤然出现用泥砖砌成的几幢土屋环抱形成的建筑,房屋外不远处围着两人高的篱笆,其间养了许多满地乱跑的鸡鸭,正叽叽喳喳地叫着。 沈红拂抱起双臂,与一只挥着翅膀落在她们眼前的雪白红冠公鸡大眼瞪小眼:“这便是村长家了?看上去倒是住的很是清贫,应该是个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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