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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关柳柳给警方提供了另一个思路。她跟康复中心的护士了解到那天下午来看望自己的人是温城，知道他听到了她跟高萝聊天的全部过程。 关柳柳将自己的案子和高萝这起车祸放在一起，说高萝是自己的证人，指控温城恶意追尾其实是要蓄意谋杀证人。 蓄意谋杀跟因追尾导致对方遭遇交通事故的判罚完全不同，尤其对方还是未成年儿童，这是极其严重的恶性犯罪行为。司法机关会综合考虑犯罪动机、被害人年龄、社会影响等作出严厉的刑罚。 * 关柳柳在司法机关指控温城的同时，用自己的账号发了视频。这是她出事后第一次公开露面，整个人形销骨立、未老先衰，跟曾经荧幕上的她大相径庭。 关柳柳是不愿意让大家见到她这幅面容的，这次不得已公开露面，她不是为自己，她是为高萝。 知道高萝出车祸的时候，关柳柳非常自责，她觉得是自己害了高萝，如果没有找她当证人，她就不会被温城盯上，不会出事。 国际有个公认的灾后救援时间，是黄金72小时，但是溺水事故的救援时间要大大缩减，基本上超过十二小时，就没有什么救援希望了。 而如今，高萝已经失踪整整三天。 关柳柳觉得自己必须做出点什么。 她录制视频，将那天晚上在影笙酒店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包括高萝无意听到他们的秘密、晚上她跟温城吵架，被他推倒、还有后面找高萝帮忙做人证、Jun拒绝见她、温城偷听到他们的话，肆意尾随报复。 视频发出后，宁衡用《奇妙假期》的官方账号进行转发，意义不言而喻。网上立刻掀起滔天巨浪，指责温城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在这样的网络舆论的重压下，就算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温城也一定会受严惩。 因为案件最重要的当事人一直是失踪状态，短时间内没办法开庭，温城被拘留在看守所。 办案人员给温城算了笔账，谋杀儿童，即便未遂也会按照较重的刑法幅度量刑，十年以上、无期或者更重都是有可能的，因为高萝现在的境况，大家心知肚明。 温城得知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他终于慌了，主动跟对方坦白，说关柳柳受伤确实是自己推倒的，也表明那天下午偷听到她和高萝的对话，心生恨意，想给她们一个教训。不过他不承认自己是主观故意谋杀，他坚持是意外。 他知道这时候故意和非故意的结果会差很多。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宋瑞出来的时候，他一定还在里面。 * 高萝失踪半个月后，社会关注逐渐降低，救援单位也已经停止相应的搜救行动，但仍有两波人在默默搜救，一拨是高萝父母请的救援团队，另一波是宁衡组织的人。 宁衡始终认为自己有逃不开的责任。 谁都知道，高萝没有生还的可能性，这么硬找下去也没用。河流全长将近三百公里，下游通海，这么多天，高萝大概率已经被冲走了。 但是人有执念，只要没找到她，总觉得会有一丝希望。 那天下午，宁衡接到高姝乐的电话，说有事找他，约他出来见面，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 宁衡想不通，高萝都失踪了，她不忙着找人，约自己出来干嘛，而且还约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不是随便找的地方，一看就是花了精力在这上面的。 高姝乐现在居然还能分得出精力做这些不重要的事，宁衡匪夷所思。 所以见面的时候，他表现得略微冷淡。 宁衡问她，找自己出来到底什么事。 高姝乐犹豫着说：“我觉得，导演你不用继续找阿萝了，阿萝应该是找不到了，你该把时间和精力放回工作上。” 高姝乐不是第一次跟宁衡说这件事，早在高萝消失的第五天，她就委婉地提过建议，说高萝父母请了最厉害的救援团队，他参与搜救或者不参与，结果都是一样的。 宁衡当时就不高兴了，但鉴于高姝乐也是车祸中的受害者，没有跟她发脾气。 现在她已经出院了，人也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但她居然跟自己说这种话，宁衡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你接受了高萝可能遇难的结果，但是我没有接受，我决定找她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提意见。” 高姝乐脸上的笑渐渐渗进尴尬，她想，正常人是听不懂这种暗示的，因为太离谱了。 “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走了。” 宁衡一秒钟不想多呆，立刻就要走。 高姝乐起身阻拦道：“有的有的，我还有事。今天还有一个人要来见你，不过路上有点堵，可能要迟到一会儿。” “谁？” “阿萝的姐姐，谢然。” 听到这个名字，宁衡心头忽然一动。 “阿萝说她答应过你一个要求，会约她姐姐出来见你，你记得吧？” 宁衡愣了许久，然后终于听到自己迟疑的声音：“记得。” 第71章 谢然只要你记得她，她就一直存在。…… 宁衡见到了谢然，她穿着白色的裙子，乌黑泛亮的长发拂在肩上，衣着很素，五官却浓烈，跟第一次见到她时几乎一模一样。 应该是陌生人才对，但是谢然跟他打招呼的动作很自然，交流过程也很自然。 她上来就先埋怨他们，说：“我迟到了半小时，你们就干坐着？一个 菜都不点？” 她真服了，点菜这种事还要等她来做。 她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高姝乐回：“我不挑食，都可以。” 谢然看向宁衡，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你呢？” 宁衡没作声，只是静静看她。 谢然又出声问了一遍，宁衡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都行。” 谢然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叫来了服务员点单。 从她进门之后，宁衡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说话语气、抬下巴的动作、不耐烦的小表情，几乎跟高萝如出一撤。 世界上有言行这么相似的人吗？双胞胎都未必能做到吧，何况她们之间差了二十岁。 而令宁衡困惑的另一个问题，谢然作为高萝的亲姐姐，妹妹坠河失踪这件事对她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 普通人饭都吃不下了，她倒好，还有心情跟服务员讨论菜单，完了把服务员推荐的每一道特色菜都点了一遍。 宁衡正专注观察她时，见她忽然转过头来，对他说：“阿萝说，你想邀请我参加《奇妙假期》最后一期拍摄？” 宁衡张了张口，道：“原来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现在应该没有最后一期了。” 高萝出了这么大的事，综艺怎么可能继续正常拍摄。第二季的节目，上一期就已经是最后一期。 “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导演你不要太难过。”谢然劝他。 话说得蛮真诚，就是表情一点看不出伤心。 “你不难过吗？”宁衡反问她。 “人生无常，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没办法预知最后一面，也没办法一一告别，遗憾肯定是有的，但只要你记得她，她就一直在。” 很官方的安慰方式，宁衡却听得很认真。他反复琢磨她最后一句话，喃喃出声：“她会一直在？” 谢然轻轻“嗯”了一声，很短促，很肯定。 “所以你不用继续找她了。” 宁衡没有应声，半晌，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我今天是第几次见你？” 谢然竖起四根手指，“四次。” 第一次是在颐古酒店。也就是关柳柳主演的那部电影开庆功宴的五星级酒店，同时也正是今天见面的地方。宁衡原本以为，高姝乐是花了心思订到这家酒店的，现在看，确实是花了“心思”。 第二次见面，是在高姝乐出车祸的第二天，在她就诊的医院，宁衡去看望她。 是个双人病房，两张病床中间有道帘子，帘子拉了一半。隔壁病床上躺了个女生，面朝里，好像在睡觉。 第三次见面还是在医院，也就是高姝乐出车祸的第五天，高姝乐委婉地提出让他不用再继续找高萝了。 病房里有窗户，能看到外面的花园，隔壁床的女生站在窗户前吃薯片，咔哧咔哧的声音持续不断。宁衡当时听了高姝乐的话有些来气，听到那薯片声，心里更是恼火。 因为全部精力都放在寻找高萝这件事上，宁衡两次都没仔细看那个女生。现在回想，其实她的身影跟谢然是有些像的。 “在车里的人是你？”宁衡问。 谢然道：“是高萝。” 坐在车里的是高萝，进医院里的是谢然，宁衡回想到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或许对他的暗示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了，只是他没察觉。 这顿饭结束前，宁衡问谢然：“以后还有机会再邀请你上我的综艺吗？” 宁衡用了“再”这个词，希望从谢然口中听到准确的答案。 但谢然没有回答“有”，也没有回答“没有”。她只是说：“我没打算进娱乐圈。” 宁衡不满地挑了挑眉：“答非所问。” 谢然扬唇笑：“这就是我的答案。” 答非所问也是一种答案，有些事情没必要，或者是没办法说得太清楚。宁衡听懂了。 用餐结束后，三个人一起离开餐厅，坐电梯下楼。 夏时在酒店大堂等谢然，见她出来，喊了一声：“阿萝，这边。” 他今天要跟谢然谈游戏公司的事，约好了到这边接她。 谢然跟另外两个人打了声招呼，就先跟夏时离开了。 宁衡听到名字呆怔住，半响道：“阿萝？” 高姝乐解释：“谢然小名叫阿萝。” “都叫阿萝……？”宁衡后知后觉：“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 高姝乐先是摇了摇头，复又点头，说：“她一直都有这个小名，她是我小姑妈，我当然知道。” 虽然回答的不是他问的那个问题，但是宁衡弄明白了。 这次回去后，他停止了搜救行动，将精力重新放回工作上。 高姝乐也要准备进组拍戏了。 这是她第一次担任女主，还是大导演的作品，她要提前进组做准备。 * 出事那天晚上，夏时是第一个及时看到高萝信息的人，所以很快跟她取得联系，在桥底下找到了她们。 那时候，高萝已经变回了谢然的样子。 高姝乐交代他：“我现在不能走，你先悄悄带阿萝离开，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也别告诉任何人你看到的这一切。” 她说的话很奇怪，但夏时没有任何疑问，只简短道：“我明白，你自己小心。” 随后他就将谢然带走了。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高萝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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