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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如此，朝闻道的身体也一天天地虚弱下去。 他说：“不要再为了我拖下去了，即使拖下去又有什么用呢，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沈如蓁鼻子一酸，掩饰般低了一下头，然后快速走进了法庭。 在之前的开庭过程中，沈如蓁总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案件线索的思考和与被告之间的对抗上，可是这一次，许是由于案子线索清晰、证据齐全，或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她的目光和注意力却渐渐飘忽到对周围人和物的观察上。 法庭上的三位法官面容严肃，认真倾听着她的陈述。 法庭上常闻朝的双手被铐住，站在法庭中间，他看起来脸色苍白，身体瘦削，显然，他在看守所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门外，沈如蓁隐隐能看见记者和围观群众们堵在门口，拼命想抢到一个绝佳的位置和角度，可以等人出来后第一时间拍摄采访。 这一切都和现代并没有什么区别，这里的人们鲜活、生动，从表面上看，没人能猜到这是一个被人创造出的世界。 可是，她所在的世界，或许也是被其他神明创造出的。 这是沈如蓁第一次意识到，这里与原世界没有高低贵贱，这里生活的人也不是冰冷的NPC，他们有感情有目标，同样想要生活得多姿多彩。 那么，她在这个世界造成的种种改变，或许真的是有意义的吧。 随着法官宣布判处常闻朝虐待罪成立的声音响起，沈如蓁隐约看见门外的一个身影，她立刻不管不顾地跑出去，将法官宣布庭审结束的声音落在后面。 外面的记者一见她出来，连忙把话筒塞到她面前，还没等他们说出那些精心准备的话语，却见沈如蓁已经推开话筒离开了。 她穿梭过拥挤的人群，直到小巷的尽头，她看见了朝闻道。 阳光照在了朝闻道的身上，却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阳光并未将他的身上照得明亮，而是隐约从他的身体上透了过去，像是穿过钻石、水晶、水这类透明的介质。 沈如蓁站在距离他几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抓住刚刚划过她脑海里的，她说：“你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在哪部电影中，吸血鬼唯一的暴露方式是在日光下变得透明，吸血鬼以为自己的人类爱人死去了，便想要通过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而殉情。” 朝闻道微笑地看着她，接话道：“那他殉情成功了吗？” 沈如蓁摇了摇头：“在他死之前，人类爱人找到了他，他们最终拥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朝闻道笑起来，他的唇角微扬：“真美好。” 沈如蓁却道：“可是我不认同那个吸血鬼的选择。” “为什么？” “即使他以为她的爱人死了，也应该继承爱人的遗愿，坚持活下去。死人的生平是需要活人记住的，即使在墓碑上刻了再多的丰功伟绩又有什么用？除了活着的亲友又有谁能年年扫墓，认真阅读上面的行行句句？他若是真的死了，那便是把他们之间的爱情都埋葬了。” 朝闻道微笑地看着她：“你说得对。” “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沈如蓁没注意到，她原本镇静的语调里已经带了一点哭腔：“我这几天反复将你和我说的话，和我们之前经历的一切思考了很多遍，最终我想明白了。” “即使没有遇见我，你也会对系统派来的任意一个宿主熟视无睹，默许她毁掉你曾经构筑的一切，默许她赐予你永远的死亡。” 朝闻道的笑容凝固了。 沈如蓁颤抖地说：“那我们之间的爱情算什么呢？朝闻道，你唯一能证明爱我的方式，不是为我死，而是为我活。” “事到如今，你一定有其他能活下去的办法吧，快想想吧！” “我......” 朝闻道叹了一口气，上前把沈如蓁拥到了怀里，轻抚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如果我早知可以遇见你，我可能不会采用这个方式，对不起，但是事到如今，我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最后的时间里，朝闻道将沈如蓁揉到他的怀里，一直在重复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沈如蓁在他怀里，仰着头，眼里含泪：“我不想听对不起。” 朝闻道温柔地擦去她的泪珠：“可我如今，只有对不起能给你了。” 沈如蓁拉着朝闻道的袖子，但渐渐地，她发现那截袖子在她手中渐渐化为了尘烟。 她惊恐地看向朝闻道，却见他温柔地看向她：“除了对不起，我还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别忘了，我可是神明啊。” 他的指尖指向虚空：“每当你听到风声。” 他的袖口扫向树木：“听到鸟鸣。” 他又看向土壤上：“听到昆虫的吟唱。” “那都是我在思念你。在这个世界中，一花一木一草一沙都由我亲手搭建，都蕴含着我的灵魂，当你看见它们的时候，就触及了我最深处的灵魂。” “你曾说过，爱一个人是要为她献出一切。” “我身无长物，平生所求不多，我的一切，便是这个世界，我已经将我的一切都送给你了。” 沈如蓁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所说的意思，下一瞬，她的身体传来一阵失重感，一直抱着她，成为依托她力量的臂膀消失了。 她抬起眼来，视野所及，只有那天那树那土壤。 而那个方才还在的人，已经随着浮风而去了。 沈如蓁愣愣地在虚空中摸了几把，她想要忆起刚才那人的体温，将那种温度那种感觉牢牢镌刻在记忆深处，可是随着凉风拂过，那种温度却也渐渐消散了。 沈如蓁一手扇向身侧树木的树干，崩溃地哭道：“骗子，都是骗子，说什么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我了，大骗子！” 【作者有话说】 没事，别担心，下章就回来了。 预计还有一章正文完结。 第91章 ◎他们就这样一直走，走向了地老天荒。◎ 当沈如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才理解朝闻道所说的意思。 这次她离开的时候，并未像往常一样，一醒来就看见原本的世界，而是进入了一条隧道，像是穿越两个世界之间的道路。 黑漆漆的隧道中只有一缕亮光，在那里，沈如蓁第一次看见了系统的全貌。 在沈如蓁心里，她一直以为惯会撒娇卖萌的系统再不济会以人类幼童的形象出现，但事实上，它仅仅是一张芯片而已。 系统：“在这个世界开始之前，更准确来说，是在上个世界结束的时候，朝闻道曾经交待给我几件事，现在我想把这些话告诉你。” 它以为，此话一出，沈如蓁必然会感到讶异。 但沈如蓁一丝表情也无，似乎对它们之间的“暗通款曲”毫无反应。 沈如蓁问的是一句在它意料之外的话：“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系统说：“神格。” “神格。”沈如蓁重复了一遍，一听到这个名字，所有凌乱的思绪都被整理规整，她终于串联起了发生的一切，以及系统在其中的位置。 沈如蓁冷淡地说：“你安排我进入世界完成任务，为的也是他的神格吧。” 系统直言不讳：“是的。” “神明在这个副本之前，告诉了我这个副本的原著剧情，因为这个副本中的女主缺乏主动性，若不知道她的故事对症下药，她一辈子也不会来找你。而且，他并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所以想要助你一臂之力，尽快完成这个任务。” 沈如蓁面无表情。系统只能继续往下说：“还有，他不让我告诉你他的身份。” “他答应给我神格，但他想要把这个世界给你留个纪念，所以拜托我交给你一样东西。” 一个方块出现在沈如蓁面前，高速旋转又渐渐停息，那是一个魔方。 沈如蓁伸出手，手掌放平，魔方便落入了她的手中，乖巧中透着一点急切。 沈如蓁嗤笑自己，不过是死物而已，她却像是看出情绪一样。 但当她细细观察起这个魔方时，她却愣住了。 “这是，这个世界？” “是的。” 魔方通体透明，但其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花有树有草，外延是乡村河流，内里是高楼大厦，细细看去，还有无数条他们曾经共同携手走过的街道。 沈如蓁的眼眶慢慢积攒起了泪水，她将魔方放到眼前，凑近看，更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她仿佛置身于魔方的世界中，她甚至能通过律所的窗户，看见正在奋笔疾书的苏亚。 她也感觉到了一股吸力，仿佛要把她吸入到这个世界中。 “这是什么？” “神明的意思是，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去看看，这个世界永远为你敞开。” 一滴热泪掉落到了魔方上面，然后遁入其中消弭了。 沈如蓁终于明白了朝闻道所说的为她献出一切是什么意思。 系统宽慰她说：“你别担心，我虽然拿了神格，可我打算拿神格去创建属于我的新世界，这个世界是他留给你的，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沈如蓁透过那个魔方，像是要通过这个朝闻道毕生所造的世界，直直看向他那晦暗不明的内心一样，半晌她说：“他确实把他的一切都给了我，但是偏偏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他却将它夺走了。” 系统不解地问：“你最想要什么东西？” 沈如蓁淡淡道：“我想要的，是他这个人。” 。 三个月后。 沈如蓁终于从多个与陈伦有过交集的人那里收集到了许多关于陈伦的不利证据。正如她曾经所言的，陈伦横行霸道了那么多年，暗中不满他的人不知凡几，想要把他拉下马的也不计其数。 证据一多，陈伦不可能像之前一样，用尽手段洗白自己的嫌疑。他总有疏漏的地方，而这些疏漏，就成为了沈如蓁攻击他的致命角度。 不久后，陈伦锒铛入狱，结束了他雷厉风行的律师生涯。 这段时间，沈如蓁经常在闲暇时，通过那枚魔方观察在那个世界中的人们生活得如何。 不知道朝闻道是如何操作的，小世界中认识沈如蓁的人们以为她只是去了一个长途旅行。她看见苏亚接手了律所的一切事务，继续为那些受到迫害和侵犯的女人们打官司；她看见江薇、池霄亦、程言都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美好的生活，再各自的赛道上展现着属于女人的力量；她看见那个小世界逐步改变了违法乱纪的乱象，成为了一个法度严明的社会。 沈如蓁只要一有时间，便会观察魔方，仿佛自己还活在那个世界一样。 但她从未按照朝闻道所说的，试图回到那个世界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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