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有些胆怯的小姑娘,竟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 她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向怀舒传达了一个意思。 钟菱并不介意钟大柱十年的消失,她是全心全意的对钟大柱的,并且未表现过一丝的埋怨。 所以,她十有八九,是不会对怀舒有怨言的。 这明明是叫人释然的消息,却叫怀舒的心,酸胀的难受。 他迅速地换上了崭新的长衫,一把捞过地上破烂的僧袍,推门出去。 等在院子里宋昭昭接过他手中的僧袍,点了点头。 “真合适啊。” 当年的纪川泽和钟远山,身高虽相似,但钟远山精瘦,纪川泽壮硕,俩人的衣裳虽然出自一家裁缝铺,尺寸却大不相同。 怀舒闻言,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衣襟。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一天,能穿上钟远山的衣裳。 还是他姑娘买给钟远山的衣裳。 …… 钟大柱进宫一趟,既要表明身份,还要向皇上亮出筹码,方才好求得圣上出手相助。 虽然钟菱和他说过,陛下想要光复赤北军将士,但是圣心毕竟难以揣测,怀舒已经做好了钟大柱一时半会回不来的准备。 钟大柱之所以这么急,就是为了防止陈王上门来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毕竟,是他们先张扬地在府狱门口劫走了人。 光是针对这一点,就足够支撑陈王借此,名正言顺的来讨个说法了。 “没关系的。” 怀舒揣着手,靠着钟菱房间门口,看着来回奔波的阿旭。 在这些人里,除了怀舒,最具有军事素养的,就是阿旭了。 阿旭在冷静了一会后,迅速地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能够做武器的东西来。企图增强我方的武装能力。 “我们这几个人,不可能和他们抗衡的。” “难道坐以待毙?” “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顺从他们。”怀舒扭头看了一眼屋内的钟菱,“远……大柱已经进宫了,就算是进了天牢,也不过是去喝杯茶,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他的话说的轻描淡写,却叫阿旭满脸疑惑。 “为什么……师父要进宫啊?” 怀舒一愣。 他忘了,不仅是钟菱不知道钟大柱的身份,连他这个小徒弟,都还不知道。 “这个,还是你自己一会问他吧。” 他话音刚落,便脸色一变。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震动声,怀舒若有所思地朝着街口的方向看去。 紧接着,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声音,由远而近的响起,哒哒地连成一片。 听这架势,来了不少人。 阿旭脸色一变,忙抬头看向怀舒。 “记得我说的话!” 怀舒反手抄起立在一旁的擀面杖,朝着门口走去,打开了院门。 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院子门口,已经被身着整齐轻铠的侍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怀舒抬起目光,和被侍卫护在中间的陈王对上了目光。 他轻笑了一声,道:“陈王殿下好大的架势,这王府侍卫是倾巢出动啊。” 陈王皱着一张脸,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和尚。 钟菱就是被一个和尚掳走的。 这个和尚又是什么来头? 陈王不仅疑心重,且性格偏激。 他带了王府侍卫中最精锐的这一部分,就是本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原则,将小食肆的众人赶尽杀绝。 不听话的小猫,逗弄一下还好,但是若是抓伤了人,可就留不得了。 “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怀舒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和尚,在和你的侍卫对峙。” 若是钟大柱在场,他一定会觉得这样的怀舒非常的熟悉。 这就是纪川泽每次和别人交手前的对话风格,他总会认认真真地回答对方的挑衅。 状似无意间,却能气得对方直跳脚。 这一招,哪怕十年未用,如今拿出来,依旧管用。 陈王死死拧着眉,脸色又沉了几分。 他本不年轻的一张脸,此时垮了下去,看起来更阴仄年迈。 一想到钟菱差点就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怀舒气得咬牙切齿。 他转着手里的擀面杖,咬着牙问道:“你知道钟菱是赤北军将士的女儿吗?” “哦?” 陈王的脸上突然迸开了一丝笑意,他眯着眼睛,轻蔑地开口道:“他爹是赤北军将士又如何?不过一个无名小卒,死了就死了,还能动得了本王半分?” 这话,触及到了怀舒心中最高危的那条红线。 不仅是怀舒,每一个赤北军将士,都听不得这样的话。 樊城的那一夜,实在是太惨痛了,成为了每一个活下去的将士,迈不过去的坎。 怀舒双目通红,他瞪着陈王,随后嘴角竟扯出了一丝笑意。 “她爹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她爹是钟远山。” “不可能!” 几乎是瞬间,反驳的声音响起。唐之毅身着轻铠,站在陈王身边。 “钟远山的妻女死在所有人面前,你现在告诉我他有女儿?” 陈王嗤笑一声:“何况,钟菱那个残废爹,能是钟远山?” “就是!” 他身边的唐之毅附和着:“那个臭泥腿子,死残废,能是什么将军?” 怀舒没有说话,他紧紧握着擀面杖,手背上青筋爆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意气奋发的将军,竟然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残废和泥腿子。 一股寒气涌上胸膛,呼吸都带上了几分寒意。 怀舒通红着双眼,手里的擀面杖呼啸带风,迎面朝着陈王挥去。 距离陈王最近的侍卫立刻替他挡下了怀舒的一棍。 “给我上!” 随着陈王的一声厉呵,侍卫们举起手中的武器,就要冲进院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闯进了小巷。 高头骏马之上,独臂男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王。 他松开缰绳,将一块金灿的腰牌高高举起。 背刻九龙纹的金牌,只代表一个含义。 如朕亲临。
第99章 钟大柱并不是一个人赶回来的, 他还带了一支人数不少的禁军。 禁军里的这些年轻人,每个人都是听着赤北军的故事长大的,甚至他们之中还有不少人是亲身受到过赤北军的庇护的。 这一批禁军士兵里, 十个人中, 有八个参军是受了赤北军的影响。 而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传说中的赤北军主将钟远山。 一个自称钟远山的人硬闯宫门的消息, 几乎是随着钟大柱刚踏进宫里,如同平地惊雷一般, 在宫中炸开来。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热闹的时候, 这个被当做是骗子的男人,带着皇上赐下的金腰牌,开口就是要调动禁军人手。 禁军的士兵彻底沸腾了。 在短暂列队的两分钟里, 禁军内爆发开了及其激烈的斗争。其中不乏拳打脚踢, 就为了能夺得此次出行的机会。 那可是钟远山! 赤北军的主将钟远山! 虽然钟大柱看起来满脸胡渣, 衣衫破旧, 甚至沾染着大块血迹。 但是脸上的沧桑和凝重, 那空荡飘在风中的半边袖子,都让他看起来更加具有传奇色彩。 令人忍不住去想, 当年人们口中那个容貌俊美、举世无双的少年将军 , 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消失在世人眼中的这些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少视钟远山为自己奋斗目标的禁军士兵, 都久久回不过神来。 其中也有人认出来了,这就是小食肆小钟姑娘的爹爹。 那个在起火时冲进火场帮忙的男人。 一个人在默默无闻是所做的好事,往往众人瞩目之下做出的,更令人动容。 一时间, 禁军士兵在面对钟大柱时, 心中的敬佩达到了巅峰。 所以,在听见唐之毅骂出的“残废”和“臭泥腿子”的时候, 跟在钟大柱身后的禁军士兵,表现出来的反应比钟大柱本人还要大。 他们小心翼翼的撇了眼钟大柱,见他面无表情,甚至眼眸之中都未曾泛起波澜,那要为钟将军讨个公道的责任心,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 颇有一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 就算陈王大声呵道:“放肆。” 也一点也没有阻挡住他们举起武器的动作。 首当其冲被揍的,就是刚刚辱骂了钟大柱的唐之毅。 他被打的抱头鼠窜,却依旧躲不开那呼啸而来的长枪和暗拳。 再这样的攻势之下,陈王府的侍卫很快便没了招架之力,局势朝着小食肆一方倒去。 索性众人还残存着一点理智,并么有朝着陈王动手,只是将他扣押在了一边。 怀舒甩着手里的棍子,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朝着陈王走去。 “我说了,她爹是钟远山,你非不信。” 陈王甚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在打斗躲闪的时候,他束发的玉冠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那原本显得人深沉稳重的绛紫色衣衫上不知道被谁踹了两个脚印,灰扑扑的,格外明显。 被缚住双手的陈王怒目圆睁,看向怀舒的时候满眼的恨意。 若是目光能够凝聚成利刃,那怀舒大概早就被扎得千疮百孔了。 “疯了!你们都疯了!”陈王低哑地嘶吼着,脖颈涨红,青筋横起。 “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做到这地步?值得吗?” 陈王在京城里嚣张横行多年,从未这样屈辱的被人摁住过。 而且,皇帝本就有了削藩的打算,想要打压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忌惮陈王多年的经营,也是缺一个好苗头。 而巧的是,皇帝这段时间做下最大的两个决策。 一个是削藩、一个是重建赤北军。 现在,这两件事情缓缓交汇在了钟菱的身上。 赤北军主将对当朝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之前有大半朝臣,并不看好重建赤北军这项政令。 而如今钟大柱自曝身份,事情便彻底反转了。 盛居高位的人,总是无法对活人百分百的予以信任。 所以他们大胆放心的已经逝去的人大肆的歌功颂德,将所有的赞美都投向了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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