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间,赤北军在民间百姓心中,早已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这样滴滴积累的威望,短时间内,很难轻易抹去。 因此,就算是陈王,也慌了一瞬。 他拿捏不准他那个越发像个帝王的皇帝侄儿,会不会真的有狠下心来,拿他开刀,为重建赤北军铺路。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钟大柱,压抑地声音从喉咙里挤出:“钟远山!值得吗?” 钟大柱侧过目光,他提着手里的剑,一步一步朝着陈王走过来。 虽然他面色平静,但他严重的恨意,一点也不比陈王的少。 他也是刚知道,陈王一早就绕着钟菱,开始耍些小动作了。 但是钟菱都没告诉他,并且自己妥善的处理好了。 一想到钟菱差点就被陈王给糟蹋了,钟大柱握着剑的手,崩得发白。 他恨不得现在就一刀就了结了陈王。 怀舒只是余光一瞥,便知道钟大柱起了杀心。 他忙抬手摁住钟远山握剑的手,低声道:“冷静点,他还不能死在这里。” 确实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太便宜他了。 许是友人就在身边,钟大柱松下绷得僵硬的脊背,嘴角扯起一抹讥笑:“当然值得了。” 他微微低头,盯着陈王的眼睛,沉声道:“你知道钟菱本应该姓什么吗?” 陈王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她原本应该叫纪菱的。” “呵。” 怀舒轻笑一声,很自然地接过话:“打了两轮了,还没自我介绍呢。” 他盯着陈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贫僧法号怀舒,在尘世间的名字,是纪川泽。” “钟菱,是我的女儿。” 陈王哑口无言,面色瞬间灰了下去。 他这一次踢到的,是京城最硬的一块铁板,纵使他的京城经营多年,在对上这虎视眈眈的两人时,依旧觉得十分的棘手。 活在人们口耳相传,被近乎神话一般的人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样的神话,一来还是两个。 最要命的是,皇帝已经明明白白的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没有民心、权势不够,这叫人拿什么去斗? 怀舒此言一出,不仅是陈王愣住了,押住他的两个士兵也齐齐抬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的这个高大的和尚。 所有人都知道,赤北军的主将钟远山容貌俊美,副将纪川泽更豪放粗犷。 但是眼前这个和尚,若是忽略了他脸上狠厉的神情,倒是有一种不争不抢的温雅。 和传闻中的纪川泽,完全不同。 “纪……副将?!” 赤北军里,可不止钟远山一个人被歌颂功德。 身为副将的纪川泽,因为年少时蓄须的习惯和强壮的肌肉,有相当一批人推崇他为真正的武将。 “您……您……” 士兵结巴了半天,想要开口质疑,但目光顿在怀舒手里的擀面杖上,什么也没说出口。 能把长棍使成这样的,除了纪川泽,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您,小钟姑娘原来是您的女儿啊!” 士兵一下没有控制住音量,惹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对他们来说,赤北军的这两位主将,是高高在上坐在云端的人。 他们只敢满怀崇敬的遥遥远观。 但是钟菱不一样。 小钟姑娘对他们而言,就更像是一个亲切的邻家妹妹。 光是火灾那晚,小食肆门口的羹汤,就让大半的禁军士兵,对她格外的偏爱。 如今得知了钟菱的身世,这些士兵们除了惊得合不拢嘴外,又理所应当的觉得钟菱的优秀都变得有迹可循了起来。 后续的处理工作,交给了禁军。 陈王的侍卫们都被押走了,而陈王和唐之毅,照着皇帝的意思,被带去了宫里。 虽然唐之毅已经整个人蜷曲在地上,不知道哪里的骨头断了,嗷嗷了半天都站不起来。 但是士兵们依旧将他架走了。 钟大柱靠着院门,目送着禁军将士们的远去,随口道:“是你下的手吧。” 怀舒别过头去,拒绝和他对视。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钟大柱一眼就看出来了,怀舒那一棍子下去,砸在唐之毅的大腿骨上,估计是折了的。 “她跟我说了,唐家里,只有老爷子是待她好的。她若不是跟你走了,怕是会被唐家的那两位少爷小姐,打包着送给哪个权贵做顺水人情了。” 他说着转过头来,在看见钟大柱错愕地的目光后,他愣了一瞬,脱口而出道:“你不知道?” 此时正是吃午饭的点,韩师傅烧了一桌子的菜,却把所有人都叫去了后厨吃饭,把院子留给了钟大柱和怀舒。 两杯温酒下肚,那十年的暂别,好像不值一提。 他们似乎依旧是当年那般无畏热血的模样。 “我看到那枚印章,就知道她是你的姑娘了。” 钟大柱转着酒盏,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我想着总要去看她一眼的吧。我之前只打听到了唐家的二小姐有几分骄纵,就没有多解释,想着反正她不会跟我走的。可谁曾想,她在唐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啊。” 怀舒没有应声,而是抬手替钟大柱斟酒。 “她跟我回去之后,还真的洗衣做饭,开始照顾起我来。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偏偏又和你长得不像,我还当她受人指使、别有所图。有段时间没给她好脸色……” 提及此事,钟大柱蓦然松开手里的酒盏,以手掩面,遮掩着自己的失态。 他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个时候的他,被钟菱视作救命稻草。 怀舒从怀里掏出那枚印章,指尖轻轻摩挲着。 谁也没想到,当年这没有人注意到的印章,竟成了串联起一切的纽带。 钟大柱仰头喝下酒,双目依旧清明。 放下酒盏后,他似是想到什么,关切地看向怀舒:“我记得你之前被刺中了一剑,伤势怎么样了。” 那一剑,是纪川泽推开他,用身子挡了下来,方才叫敌军不至于取了主将的首级 。却也叫他们就此在混乱的战局之下走散了。 这一散就是十年之久。 怀舒晃着酒杯,他不善喝酒,缓缓抬起目光的时候,看见眼前的钟大柱都已经出现重影了。 他随手扯了扯衣领,含含糊糊地开口道:“早就愈合了。” 虽只是裸露了一角,但脖颈上狰狞的伤疤,依旧叫钟大柱心颤了一下。 这是能要人命的伤啊。 “川泽,留在京城吧。” 怀舒抬起头,目光已经彻底散涣无法聚焦了,但他依旧认真地眨了眨眼睛,指着钟菱的房间。 “我听菱菱的,她若是不愿见我,我就走。她若是叫我留下来,我就留下。”
第100章 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钟菱迟迟没有醒过来。 梁神医的弟子一天跑小食肆三趟, 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众人,药效已经过去了,新不来可能是她太累了。 虽然他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但是阿旭还是会在探望完祖母后, 跑去找梁神医的大弟子, 问上一句:“我姐姐怎么还不醒”。 不过小食肆给的诊金极其丰厚,并且每次去的时候, 不管是不是饭点韩师傅都精心准备了饭菜和点心。 所以梁神医的大弟子没有一点怨言, 反而是随叫随大,异常的积极。 京城里,关于钟远山将军还活着的这件事情, 已经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也实在是钟大柱那日闯宫门的行为太过于高调了。 但是怀舒的身份并没有被宣扬开, 那日在场的禁军皆是拍着胸脯保证了, 会提纪副将保密。 而在场的唐之毅被暂时关押在牢里, 唐之玉正在四处奔走, 努力将他捞出来。 皇帝倒是没动陈王,只是勒令他呆在府里。 陈王虽然在京城嚣张横行多年, 但他性格多疑, 做事谨慎。 虽然陈王欺辱妇女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但是真动手查起来, 却找不到可以入手的地方。 陈王太懂拿捏人心了,权威加上钱财,叫普通人家根本无力招架。 要彻底掰倒陈王,还缺少实质性的证据。 怀舒和钟大柱在钟菱还在昏睡的时候, 便在忙着这个。 重建赤北军是一个长远的目标, 既然如今已经拾回了昔日的身份,身为主副将的二人那定是不可能袖手旁观。 但是一日不把陈王解决掉, 他们谁也不放心不下钟菱。 好在皇帝已经明确向钟大柱表示了,他不好明面上插手此事,但可以给予钟大柱最大的方便,任由他调查。只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么律法会将陈王彻底制裁。 怀舒是在酒醒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正在剥橘子,顺势递了一半给钟大柱。 “你怎么还敢和皇帝做交易呢。” 赤北军的家眷在樊城成为人质,就是受到了来自先帝的被刺。 很多存活下来的赤北军将士自此之后,再也不信任朝廷了。 若不是孙六暗地里放出了钟远山还活着的消息,怕是到现在也不会有几个赤北军将士主动站出来。 钟大柱掰下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微酸的清甜汁水在唇齿间四溢。 他说:“这个小皇帝,不一样。” 当年那个背刺了赤北军的先帝并无子嗣,当今圣上是从旁支的子弟中被选中,临时被领到龙椅上的。 当年把持朝政的祁国老二柳恩等人,一边处理政务,收拾烂摊子。一边还担了帝师的职责,将为君之道尽数交给小皇帝。 而钟大柱是在和祁珩的接触中,逐渐对皇帝改观的。 天子身边的重臣的做事风格,一定程度上会反应这位天子的行事态度。 祁珩虽年轻,行事却颇为老练。 他大胆却不莽撞、狡猾但又即有道德底线。 谁见了,都要忍不住要称赞他一句青年才俊。 同样是祁国老和柳恩教出来的小皇帝,他的大局观念和形式风格,和祁珩应当是一脉相承的。 而钟大柱那日那样莽撞的直闯宫门,在以长剑为证,被人领着去见皇帝的路上,便已经撞见了匆忙跑出来的小皇帝。 他一点也没有贵为天子的架子,也没有任何问罪的意思,开口便是“钟将军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钟大柱居然从一个皇帝的身上看到了真诚。 这个小皇帝,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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