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开始发生变化,是在顾宴一岁的时候。 颜姝去世已经一年,德妃那时候也怀孕了,他很高兴,只是有时候看着德妃娇嗔的望着他,问他孩子该取什么名字时,他也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颜姝有没有想过,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她走之前,给孩子起好了名字没有? 那是宫中冬宴,长公主把年仅一岁的小世子抱来了,那时候他还没有名字,小世子生的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乌黑乌黑的,他还很小,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来,只能咿咿呀呀的伸着手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长公主身份本来就高,冬宴的位置也很靠前,崇文帝坐在上首,目光无法抑制的往小世子身上飘去,他很爱笑,一点也不会哭闹,在奶嬷嬷的怀里很乖,一直把玩着胸前的长命锁,像是对上面的花纹很感兴趣。 最后,崇文帝还是说:“把……把小世子给朕抱抱。” 长公主自然无不肯的,奶嬷嬷给孩子递给他,他接过之后,心头便忽然空了一下,这孩子那么小,那么软,坐在他怀里时,只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他,咯咯地笑,看着那双眼睛,崇文帝就好像看见了颜姝。 这时,底下有朝臣为了卖好,说了一句,“小世子玉雪可爱,听闻德妃娘娘不日也要生产,小皇子定会和小世子一样聪慧。” 小皇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很难受,就好像满腔的情绪都被堵在了喉咙口,他忽然觉得区区一个世子之位根本就配不上这孩子,这是他和颜姝的孩子,他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的。 这时,长公主道:“皇兄,说起来这孩子还没有起正式的名字呢,若是能得皇兄赐名,也算是这孩子的福气了。” 崇文帝第一反应其实是顾锦…… 但虽然又反应过来,这孩子现在并不是皇子,不能从皇室的辈。 他怔愣半晌,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颜姝时,是送走她时,那天天晴无云,他只看见了颜姝的背影。 他最后只是淡淡一笑,道:“就叫……傅宴吧,只是朕……瞧着这孩子,一见如故,便赐皇姓,此子从今往后,姓顾,顾宴。” 安远侯自然是跪谢皇恩。 长公主嗔怪道:“皇兄好偏心,只因今日宴饮,便给孩子起名叫顾宴了,也不捡个好听些的字。” 崇文帝只是淡淡一笑。 宴可通晏,可指天晴无云。 宴,指的是请宾客一同食酒饭,也可以说是没有战争,欢乐平安,祥和之意,他希望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快乐一世。 此事之后,他便愈发在意起这个孩子,总是想知道他过的怎么样,后来德妃的孩子出生,他也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他每次看见德妃的那个孩子,就会想起顾宴,顾宴只比这个孩子大了一岁,应当长得更大些,更可爱些。 他经常会这样想,一来二去,这样的想法出现的太频繁,就成了一种类似于魔障的东西,他开始不分何时何地的埋怨起所有人,同样也开始悔恨,明明他最爱的人,只有一个颜姝而已。 他失去颜姝了,接下来就连顾宴也要失去吗? …… 崇文帝抬起笔,可却控制不住手颤,这么多年了,他已经画不出颜姝的模样了。 他只记得她明眸皓齿的模样,她好像总是在笑,他的画里也都是她笑盈盈的样子,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起码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当他对颜姝避而不见的时候,她该是很难过的。 他努力了好几次,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有画出来。 他最终怅然的放下笔,走出密室,又将门关上,坐了一会儿之后,道:“近贤。” 张近贤是大太监,赶紧就进来了,弓腰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崇文帝道:“去传几个人进宫来。” 他说了几个名字,大太监一听,却道:“陛下……那几位大臣,下了朝之后,都并未出宫呢……” 崇文帝眉心一蹙,“并未出宫,他们要做什么?” 大太监双膝跪地,道:“那几位大臣说说璟王殿下行事疯癫,为人不堪,实在不宜继承大统……一定要请您……打消了这个念头。” 崇文帝愕然,“朕不是已经罚了他?他们还想怎么样?!不过是大臣,却都想骑到朕的头上了!” 大太监连忙道:“奴才知道陛下的意思,他们在勤政殿外时,奴才便劝过了,他们认为璟王殿下此人……平日里就因受宠而屡屡做出出格之事,生怕您因为宠爱幼子,不管不顾。” 崇文帝冷笑出声,“他们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豁然站起身,冷冷道:“朕便去看看,这江山究竟是不是姓顾。”
第481章 名声 这江山,自然还是姓顾的。 崇文帝向来自诩勤勉,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才刚一到勤政殿,那些辅政大臣就跪了一地。 这里头,甚至还有三朝老臣,他一大把年纪了,早已隐退,这事居然把他也给请出来了。 我朝重孝,崇文帝满腔怒火也只能强行压了下去,他心里有再多的不满,面上也只能和气道:“盛阁老年纪也大了,这么热的天,不必跪着。” 盛阁老被旁人搀扶着,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拱手道:“微臣,参见陛下。” 崇文帝佯装不懂,道:“盛阁老许久不涉及朝政,今日怎么来了?” 盛阁老说:“微臣许久不涉足朝政,本想颐养天年,奈何今日之事,京中沸沸扬扬,微臣也只好舍下面子,来讨嫌了。” 崇文帝道:“你说。” 盛阁老叹了口气,说:“微臣知道,您执意要立璟王为太子,是因为璟王有才干、有胸襟,微臣曾经也在虞家见过璟王,的确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但是,微臣今日,就卖个老脸,要说一句话了,便是……璟王如今既然做出如此行径,不管是不是他所想所愿,都足以证明,他并没有要继位的心思,陛下,这不是皇子之间争宠的小打小闹,这关乎大邺将来的国运,璟王既然不愿,为何不能选贤能者代之?又何必非要将这个位子,硬塞给他?” 崇文帝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他讥讽一笑,道:“那依盛阁老所言,立储之事,几位皇子中谁更合适?” 盛阁老反问道:“陛下春秋盛年,为何急于立储?更何况,微臣虽然和璟王殿下接触的少,但也知道那是个极有打算的人,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您现在若是硬要将他推到那个位置上去,将来……假以时日,又会如何呢?” 崇文帝哑然。 盛阁老这话其实说的很直白了,就差没直说,知道你最喜欢璟王,就想让他当太子,但是人家不愿意啊,人家不愿意你能怎么办,硬让他当,万一你百年之后人家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 到底是盛阁老在朝中时间长,三朝元老这个头衔太大了,他说完之后,也有其他辅政大臣附和着,也许是揣摩准了崇文帝的心思,便一点也不说顾宴不好的话,只是使劲的夸他,夸完了再来一句人心难测,璟王殿下就算真的被强行推上了高位,也不一定真能安安稳稳醉心朝政。 崇文帝站了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铁青着脸又离开了。 …… 短短两日,全京城里便都是关于顾宴的流言了——当然,没一点是好的。 而这其中,则大部分都是顾宴自己的手笔,至于坊间百姓们,自然听风就是雨,他们只知道顾宴一个世子莫名其妙成了皇子,这就够百姓们议论的了,更遑论,他是大理寺卿,一般没犯过什么案子、没和命案有关的,也不会和大理寺扯上什么关系,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觉得顾宴是个纨绔子弟。 当然,顾宴并不会在意这一点小事。 崇文帝虽然至今还是没松口,但到底态度上是松泛了些,没再提及立储的事了,而这事闹的这样大,安王和瑞王自然也是知晓的,瑞王到底是心思比安王深一点,他是按兵不动了,压根没去提这件事,而是在处理政事上更加勤勉了,身为皇子,他在朝中自然也是有些党羽的,那些人便又开始说要立瑞王为太子。 而安王,则有点不一样了。 他是直接冲去了御书房,委屈巴巴的问崇文帝为什么就一定要立顾宴,还说一定要立太子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是顾宴,而不能是他呢? 崇文帝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这么蠢的儿子,当时可能没有反应过来,便并没有发落他什么,只是驳斥了他几句,但随后也不知道顾荣安本人是不是真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居然又一次请旨,直接反对立顾宴为太子,甚至还说顾宴生母不详。 说别的都行,但唯独说顾宴生母不详这一点,直接就戳中了崇文帝心里那些隐秘的心思,他当即就大怒,据说是直接在御书房里打了安王一巴掌,这一巴掌自然是直接把安王给打懵了,紧接着便是他又一次被罚不许进宫了。 他上一次因为推顾诚戟下水的事,还被罚了几个月,是他的幕僚使劲在后面出主意,他铆足了劲去表现,才终于让皇帝答应了,准他再进宫,结果这才没过多久,他又被罚不许进宫了。 只能说……也许他真的和宫里没什么缘分吧。 安王的脑子都不用顾宴亲自去对付他什么,因为的确是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温鱼的日子倒是一切照旧,京城中那些流言,其实本来也有那么一小部分是和她有关的,但是流言本就有很多是顾宴自己暗地里控制着的,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温鱼被人污蔑那些有的没的,又是一番引导,总而言之,现在顾宴基本上已经变成全京城的大恶人了,都这样了,如果崇文帝还是坚决要立他,那可能都不止官员不乐意,就连百姓都有点不乐意了。
第482章 计谋 瑞王府。 如今已是初秋,空气中卷了些许凉意,夜色已深,萧索卷着秋风,揉进一团乱麻的天际里。 瑞王府的书房内,几名幕僚正争论不休,有的认为此时应该乘胜追击,趁着那顾宴现在名声不好,大力在坊间散播谣言,从此以后绝了他能继位的可能。 另一些人则认为,璟王平日里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突然大闹金銮殿,说不定有诈,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璟王谨慎?他若是当真谨慎,两三年前他狂妄之事可干了不少,明明就是个狂妄嚣张的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并不奇怪才是。” “此话差矣,你也说了那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又不是现在,他当大理寺卿这一年多,也确实是做出了成绩的,更何况陛下对他向来偏宠,说不定这次就是陛下和璟王合起伙来设局而已。” 那边正争论的不可开交,忽然,一道身穿灰色长衫的身影匆匆走进书房,连门也没敲,推门便进去了,一看见他进来,其他幕僚便都低眉顺目,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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