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鱼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估计程蕴初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在的,陆潇潇人虽然不坏,但脑子是真的简单了点,她万一把这事抖落出去,对大家来说,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程蕴初现在毕竟是有身子的人了,这大理寺忙里忙外的,她也并未在这里久待,只是简单和温鱼说了两句话,也没提旁的什么人,便和陆潇潇回去了。 …… 日头高悬,火热的日光炙烤着大地,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户,铺洒在金銮殿的地砖上。 崇文帝高坐在上,底下乌泱泱跪了一片人。 崇文帝面色不霁,没人敢说话。 李尚书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心翼翼挪了挪步子,退的更后了一点,这位皇帝平日里并不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主,碰到朝政上的事也都是有商有量的,在他治下,只要为官安分,一般出不了什么岔子。 可谁也没想到,但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听劝。不管怎么样,力排众议,一定要立璟王顾宴为太子。 这璟王顾宴,说白了对大多数朝臣而言,身份都没搞清楚呢,加上此人先前狂妄非常,立身不正! 崇文帝这么一说,立马就有朝臣反对,崇文帝刚开始还好声好气的,举例了顾宴担任大理寺卿时的一些政绩,可朝臣们又说顾宴担任大理寺卿,也不过一年多而已,更何况陛下春秋正盛,何必急于立太子。 接连被几个朝臣反对后,崇文帝的脸色便不好看了。 底下也没人敢说话了。 好好的一个早朝,愣是拖到了快中午,崇文帝就一句话也不说,皇帝不说话,臣子们自然更不敢说话了,眼看着快中午了,也越来越热了,身材微胖的李尚书后背都湿透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太监的几声急呼,“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啊殿下!” “吱嘎——”一声,金銮殿的大门被重重推开,众人当即便往身后看去,只见一道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众人看不清那是谁,只是惊讶于此人的狂妄。 这可是在早朝上! 崇文帝微微蹙眉,门外那人已然抬脚,走了进来,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正是璟王! 今日得早朝由于关乎立储之事,皇子都未参加,也不知道这璟王是如何得了消息,又是如何有这样大的胆子,闯了金銮殿。 顾宴朗声道:“听闻陛下有意,立本王为储君?” 他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又是陛下又是本王的,这人到底怎么想的?按理来说,他既被封了王,就该称一句父皇,自称儿臣才是…… 众人不敢去看,但又忍不住抬眼去看那龙椅上皇帝的表情。 众人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的脸色比起刚才来说还稍稍和缓了一点,他脸色稍霁,道:“衍之,你怎么想?” 顾宴冷冷的望着他,半晌,忽然大笑出声,“本王觉得,甚好。” 崇文帝蹙眉。 顾宴耸耸肩,站在金銮殿上,道:“既然这是陛下所愿,本王自然毫无异议。” 他话音落下,御史台中便有一位御史忿忿道:“狂妄小儿,如何堪当大任!” 这话声音其实不大,但巧就巧在,压根没人这时候敢发出半点声音,顾宴眼睛一眯,道:“张御史是觉得本王不配为储君?” 张御史旁边的人都快被吓晕了,疯狂扯着他的衣袖,希望他赶紧把嘴闭上!张御史平常虽然古板严苛,但也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啊! 他今天到底抽的什么风! 张御史把头一昂,说:“下官人微言轻,但认为,璟王殿下不忠不孝,不配为储!” 旁边的人:“……” 顾宴像是被气笑了,他上前几步,他每走一步别人就退一步,凡是他走过的区域,俨然形成了真空地带,张御史不卑不亢,见顾宴过来,又遥遥一跪,对座上的崇文帝说:“陛下!老臣为官三十余载,今日死谏!万万不可!让璟王这般狂妄竖子!继承大统!” 崇文帝脸色铁青,劈手怒斥,“放肆!” “你们都放肆!” 满庭的文武大臣跪了一地。 顾宴却不管不顾,仍对御史道:“御史今日若死谏了,陛下仍执意立本王后储,你又当如何?”
第479章 过往云烟 御史被他三言两语气的头脑发昏,也顾不得这是在金銮殿上了,又站起了身,呕吼道:“那本官今日就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上!” “张大人!” “张大人不要啊!” 众人七手八脚的又去摁住好像准备撞柱的张御史,这时,崇文帝方才带着怒气吼道:“顾宴!” 顾宴歪了歪头,嘲讽一笑。 崇文帝看着他,恍惚间竟看见三年前,顾宴刚刚得知自己身世时,去向他求证,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露出的那个笑。 轻蔑而嚣张。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璟王殿下品行不端,难堪大任,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崇文帝站在龙椅旁边,看着跪了一地的臣民,又看向顾宴,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忽然觉得疲惫至极,自己不管是什么都想送到顾宴手里,他这辈子最看重的东西……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拱手送到他面前,他却不要。 顾宴此举不只是断了他身为储君的可能性,他几乎是掐断了自己从此以后在顾氏皇族的好名声。 他摆摆手,道:“璟王顾宴……行事狂悖,以下犯上,罚俸三年。” …… 顾宴出了宫,便直接去了张御史府上。 张御史为官清廉,虽然当了几十年的官。宅邸并不如何豪华,放在京官里面绝对是偏小的那一类了。 他约摸等了一刻钟,才听见张御史哼着歌脚步轻快的进了大堂。 两人一碰面,张御史:“……” 他立马瞪了丫鬟一眼,“有外人在怎么不通报一声!” 小丫鬟十分委屈,小声说:“通报了的,您……哼着曲子,没听见。” 张御史:“……那……那下回大点声通报!” 小丫鬟更委屈了,“您上次才说的,说奴婢通报声音太大,吓着您写字了……才……才让奴婢小声的。” 张御史满目苍凉的看着她。 最终,他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小丫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惶惑的离开了。 小丫鬟走后,屋内便只剩下了顾宴和张御史二人,良久,顾宴抱拳弯腰,“小生感念大人高义。” 张御史连忙把他扶起来,到一旁坐下,道:“殿下不必介怀,下官为官三十载,虽未成就加官进爵,但倚老卖老,总还有些面子。” 他道:”下官倒当真觉得,真正高义之人,是殿下才对,以陛下对殿下的看重,至尊之位唾手可得,您却定要以贤能者任之,此乃为了大邺国运考虑啊。” 顾宴说:“您过奖。” 紧接着,顾宴顿了顿,又道:“只是方才金銮殿上之事,委屈先生了。” 张御史笑道:“这有什么,为国为民,更何况,我身旁那几个老匹夫,也不可能真看着我去撞柱。” 他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殿下您这一招对自己未免也太狠了些,大闹金銮殿,要说起来的话,恐怕过了很久之后,还是对您名声有损啊。” 顾宴笑道:“无妨。” 张御史越看他越满意,忍不住就道:“殿下至今未定亲,下官觉得……此事之后,您定亲也许更困难了,下官有一孙女,不过今年还未及笄……” 顾宴顿了顿,“……多谢先生好意。” 张御史这才想起来,坊间传闻顾宴和大理寺一个女仵作有点什么,他原本还以为这是顾宴让自己名声更坏的手段之一,原来是真的。 张御史虽说心有疑虑,心想找个什么人不好,找个仵作,但是顾宴要这么干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没再说什么,顾宴便从后院角门处离开了。 相信不出半天,京城内就要开始流传顾宴此人是如何狂悖不堪了。 …… 寝殿内,崇文帝走到书桌前,一拧紫檀桌上的琉璃花樽,只见下一刻,一道暗门自墙体中央缓缓打开。 他神色微动,缓缓踱步进了暗门中,暗门里居然还有一个密室,密室并不大,且是一个比较完整的四四方方,而密室的墙上,挂着五六幅画像,画纸有的很新,有的且已经有了细微的发黄,其中有一副是最大,且放在正中间的。 而这些画像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女子,明眸皓齿,乌发红唇。 他看着画像,喃喃道:“姣姣,是我错了吗?” “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也是我心中唯一的一个孩子啊,为什么我给他什么,他却不肯要?他是觉得,我对他不够好吗?我把所有东西都给他,还不够吗?” 只可惜,他说出去的话,也只有空气能听见。 他直愣愣的看着画像,又忽然走到一旁的小桌前坐下,开始磨墨,作画。 但其实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张画,画里总是那么几个重复的场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非常努力了,他努力的把颜姝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都记在脑子里,只是相见太晚,分别太早,不管他再怎么去回忆,也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他甚至没有看见过颜姝身怀六甲的样子,他那时候朝局未稳,每天都有一大堆事焦头烂额,后宫又和前朝瓜葛着,他每天夜不安枕,但总是想着,颜姝那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了,会怎么样?颜姝性子倔强,她会答应隐姓埋名,一辈子做他隐秘的软肋吗? 出于这种逃避的心理,他并没有去看过颜姝,他不想知道颜姝是如何在寒山寺里怀着孩子的,也不想看见她身怀六甲的样子,就假装没有这个孩子,就好像不去看,那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似的。 后来长公主为了自己的地位,在中间挑拨生事,颜姝生产完没多久就去世了,直到那个时候起,他其实心里的想法也是——早就知道了,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他并不为此感到多么意外,那时德妃娇媚,家世鼎盛,给他提供的帮助,又哪里是一个颜姝能比的?
第480章 回忆 颜姝的死,他更多的不是伤心,而是恨意,他恨长公主。 可是同时又很矛盾,他登基之后,就隐隐料到这段感情也许不得善终,但他总是在想一个完美的解法,这个解法还没有想清楚,颜姝就被长公主强行杀了,颜姝死后,他刚开始也很淡定,一来是因为德妃,二来是因为他很忙,他甚至没有空去看那个孩子。 只是因为颜姝已死,这个孩子成了颜姝和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联系,他到底是软了心肠,真的受了长公主威胁。 他想着,长公主也不可能想利用这个孩子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说到底不就是贪念荣华富贵么,他给了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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