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知道,那个时候她同我们所有人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遥远。” 维持梦境法阵的修士们大都已经是一副强弩之末的模样,有些人的脸上甚至都已经戴上了明显的灰败,呛咳着想要呕出血来。只见霞山掌门穿过人群,伸手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在对方惊愕的目光当中将他换了下来。 “兽王的智识不如修士,但力量却源源不断,由于那千般变化的法门,它会自如化形成世人心中最为恐惧的模样。” 只听她缓缓说道:“世人畏惧妖兽,因此它便是妖兽当中最为凶悍的那一个;越多的修士折戟于兽王之下,它便会承载更多「不可战胜」的想象。” “——我们原本都是这样认为的。” 修士们和兽王的争端不止一代人,只不过他们所在的这一代付出了最为破釜沉舟的代价。掌门低垂着眼睛,清澈又浑厚的灵力汩汩流淌入阵法当中:“现在方知,它更趋向于化形成人们认知当中对于强大的设想。” “那为何不直接变成一个摇光真仙?” 阵法当中,有人突然提出了质疑,结果所有人都神情复杂地看了过来,让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缩着脖子重新蔫哒哒地开始工作。 ——那当然是因为,摇光真仙也并非“不可战胜”,兽王汇聚了世间千万人的心魔幻象,自然也汇聚了无数种关乎恐惧和力量的意象。 当年他们无数人拼死一搏,也不过是将兽王打散封存镇压,为了避免兽王不死不灭的特性,防止其重新复活。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新舟师妹生活的地方没有妖兽,也无人从小到大要教导着避开妖兽小心翼翼。” 张飞鹤似有所感:“所以在她心中,象征力量值得敬畏的绝非这些妖兽邪念,反倒成了可被驱使的工具。” 难怪叶同玄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大家先是舒一口气,随后便更觉得紧张:“可现在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有余,是否会因为见识见长而折损道心?要知道那兽王可是无孔不入,应当不止一人向她诉说过此行的千难万险。” 每个人所提醒的要点,都会成为堵在前路上的一块石头,这个事实令大家又变得忧心忡忡。 “秘境当中能够承载的人数有限,想要再送人进去提醒已不可能。” 只见掌门拨弄了一下自己鬓角处的头发:“但送些信息进去却并非无从可想。” 她转头看向江之月,用那种看向晚辈的目光:“你同她素来关系亲近,又是同时入门,如果只让你带一句话给她,你打算说些什么好?”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我来传信?” 江之月的第一反应就是猛摇头,本能拒绝过后,才注意到周围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注视着自己。 “如果让我来说的话……” “只能留一句话。” 一张传音符被递到了他的面前:“你留一句,掌门也留一句,这便是我们能送进去的全部了。” 江之月双手捧着单薄的一张传音符,心中的万千思绪要凝练到一句话里,嘴唇上下翕动半响都没能出声。这个时候让她“相信自己”显得太过单薄,“不要畏惧兽王”又显得强人所难。她沉思片刻,独自一人对着传音符低声念了一句,随后郑重其事地将传音符交到了掌门手中。 “我说完了。” 她说:“还请掌门将我的嘱托也一并送进去。” 梦境当中愈发缺乏逻辑,在逐渐昏暗的天色当中,高耸的身影裹挟着一层黑雾排开建筑群,从操场的方向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高达或者奥特曼也是你们那边的特产吗?” 尹新舟目露震撼喃喃自语,虽然在黑雾当中看不清晰,但内部隐约能够看见金属的外甲和生物结构,造型十分挑战大家的想象力。 “不,我们也是第一次见。” 杨医生说:“虽说青州也有体型庞大的妖兽,但像这副模样……等等。” 他的话语一顿,随后发出些难以置信的声音:“我小的时候曾经听我娘讲过类似的故事——她根本不是修士,只是个凡人,寿元也早已耗尽,若不是今日见到,我说不定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这回事。” 踏入仙门意味着早就已经斩断尘缘,那些童年时听过的故事不比一场幻梦更加遥远,却在此时被清晰地、有些粗暴地翻了出来。 “我家住在一个偏僻的山村,她说距离村子很遥远的地方有可怕的妖兽,它们藏在黑色的雾里、藏在不听话小孩子的梦里,永无定形,悄无声息。” 母亲的描述和眼前混乱的场景并不一致,但至少有一部分要素符合:“我其实从来没见过那妖兽的模样,求仙这么多年来,我也算有了些见识,知道那不过是母亲用来吓唬孩子的假话。” 方伯礼也神色一敛,他是从雾气当中隐约暴露的尖牙利爪当中也回忆起了一些东西——自己早年被卓闻仙人捡到的时候险些身死,给他致命一击的妖兽身上也有着类似的特征。 对于蒋钧行而言,就更不必说。 “我们在逐渐融入这个梦。” 他说:“我们所恐惧的东西,也都会成为兽王的力量。” “你们所描述的情况我大概能理解,但——” 尹新舟打断了大家的交流:“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如果真的想要从脑子里面翻出什么恐怖东西来,我敢保证从我这儿来的危险要素绝对会比你们多很多……” 话音未落她就怔在原地,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就像是有人对自己温和的耳语。 “剑鞘里有能解决这一切的东西。” 那声音这样说道。 尹新舟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谁在对自己说话,声音似乎和记忆当中的哪一个人都对不上,她却无端觉得自己和对方应该已经认识许久。 随后是第二声提醒,言简意赅,目标清晰。 那个声音说,“拔剑”。 尹新舟猛然回头,她眼下所能找到的剑只有一把,它正平稳地放在校医室的工作桌上,惊人的热度正透出剑鞘,如果再放任它继续发热下去,尹新舟十分怀疑这会灼伤自己的手掌。 鬼使神差地,她冲着那把剑探出了手。 她一路普普通通读书到大学,从来没有握过剑,此时却熟练地并拢食指和中指,将两根指头贴在剑脊上,剩余几根手指合拢握住剑柄,这个动作仿佛已经刻入骨髓。 曾经有人教过自己这个动作,叫做“备剑”,是绝大多数剑招通用的起手式。 蒋钧行猛然抬头,视线接触之际,尹新舟甚至感觉出了几分恍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现在回忆不起来,但他们一定度过了一段足以互相信赖的时光。 她一只手握住剑鞘,不顾灼烫的温度;另一只手握住剑柄,想象当中,“剑”的形态原本就可以被赋予更多种定义。 这是那个人的本命剑,而本命剑意味着,虽然一半是兽王尚未被降服的剑骨,另一半却连通着对方的神魂。 而他绝不会做出有损自己的事。 剑鞘被缓缓推开,灼目的光芒取代了剑身。抛去金属剑鞘之后,尹新舟的手中几乎没有重量,握住这把剑似乎不比握住一根钢笔更困难。 ——这是一把没有形体的“光剑”。
第152章 “……” 所以你们的故乡设定原来是赛博朋克吗, 尹新舟在心中吐槽了一秒钟,转头看过去,发现蒋钧行和方伯礼他们也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她上下将这把剑挥了挥, 光束构成的剑身在空气当中发出嗡嗡蜂鸣:“你们平时用的是这种类型吗?” “不——” 杨医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一般也都是用那种普通的剑。”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精铁纯钢。” 谈话之间, 光剑的剑身已经有了即将溃散的征兆。 尹新舟虽然在电影当中见过光剑,但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剑的经验,双手握住剑柄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可惜在场的另外三个人神色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站在一旁哑口无言。 “所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她问:“就用……这个试试看?” 大学生期末考试刚刚及格的太极剑水平显然是不够看的, 尹新舟握住光剑随意挥舞了两下,灼目的剑身险些要削到自己的身上, 动作用方伯礼的说法就是“狗看了都摇头”。 她自己也觉得单挑boss的重任不能落在自己的肩上,握住剑柄向往蒋钧行的手边送:“这是你的剑吧?那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自己的本命剑被别人拔出来,对于蒋钧行而言的精神震撼更大, 但他却意外地没有被冒犯之感——被夺走本命剑意味着被紧扣命门, 倘若换了任何一个人做这样的事,对一个剑修而言都不啻于是直至眼前的挑衅。 可既然这样做的人是尹新舟,他就觉得理所当然极了:倘若要在天底下寻找一个人驯服他那把拔不出的剑,除了新舟师妹以外就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蒋钧行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她不知道一个剑修的本命剑意味着什么, 比如休戚相关的命运, 漫长仙途当中的生死相依。 就像曾经, 她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就为自己铸出了剑。 “我试试看。” 他从对方手中将剑接了过来, 去掉沉甸甸的剑鞘之后, 这把剑在手中几乎没有重量,让用惯了重剑的蒋钧行颇感意外。不过此时此刻他的身躯也已经无限向凡人靠拢, 既无法像过去那样运作灵力,也没办法施展出霞山派独有的剑诀心法,拿起这种轻剑反倒更加灵活。 他熟练地挽了个剑花,抬头看向远处形状还在不断变化的兽王,摆出了蓄势待发的起手势。 “等等,你真要去攻击那个?” 尹新舟神情当中透出震惊:“体积差距也太大了……你听说过堂吉诃德和风车的故事吗?” “没听过。” 蒋钧行很认真地回头:“他们跟加特林和巴祖卡是同乡吗?” 尹新舟:“…………” 他们果然是来自一个赛博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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