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当啷落地,一滴不剩。 司见月垂着眸不说话,呼吸不太稳了,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迅速染上薄薄红晕。烈酒入喉,穿膛过肚,仅仅只是一杯,对他来说也很不舒服。 他紧紧捏着桌布,抬眸,望向铃杏。 那眼神实在很像是邀功,虽然他自己可能完全不觉得,但铃杏就是知道,他仿佛在说,我已经听你的话喝下去了,所以,也对我好一点吧。 你想要的,我也都会给你。 对我好一点吧。 铃杏不忍看他那双盈着水光的眼,只是去牵起他的手。药效发作得很快,司见月的身体开始有些发烫了,他平常体温不高,这会儿就很明显。 司见月就这么任她牵着,意识渐进朦胧,回过神时已经被推倒在床榻上了。铃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很照顾他的感受,密集的吻像雨点般落在他的眉骨、鼻梁和嘴唇,这才继续往下。 他白皙的耳垂红得似要滴血。 柔软湿热的东西细致地舔过全身,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连灵魂深处都颤栗起来。少年意乱情迷地半阖着眸,眼角也湿红,迤逦的线条往上扬。眼前天旋地转,重影阵阵,心跳声像擂着战鼓。 窗外雨声渐渐,风也渐渐,枝头那几朵凌风傲骨的梅花被水珠儿打落,融化在茫白雪色里。 铃杏咬他的唇,也有报复他的意思。 司见月低垂着鸦羽般的眼睫,不自觉地蜷缩着攥紧了手,后知后觉地,才有了些冷意。铃杏察觉到他有些躲闪,力道更重,拧在了他的手背。 他像是吃痛,闷哼了声。 但司见月却没有生气,抽出手箍住了她,让她安分坐好。仅此而已,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铃杏的吻辗转几番,最后又回到了他唇上。司见月趁着喘气儿的空隙,问道:“是真的吗?” 铃杏稍滞了滞,“什么真的?” “你那日说的,不和离,要和我好好过,是真的吗?是骗我的吗?”司见月的凤眸潋滟,勾出几丝欲罢不能的媚意,气质却仍是清冷自持。 铃杏沉默,她回答不了。 司见月翘首以盼地等了很久,等来的却是心口骤痛,涓涓血流。被神陨木刺中的时候,他从喉咙里闷闷地发出了一个模糊而低沉的音节,大概是无可奈何的“嗯”,也或许是委屈难言的“呜”。 铃杏坐在他腰腹上,脑袋埋低。 她也在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可能是太子司阎的名字,但很大可能还是对不起,对不起…… 往前走吧,该往前走了。 司见月虚弱地躺在她身下,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被血呛咳不止。铃杏感觉到不对,抬头,却对上那并没有发生变化的红瞳,笑意恶劣而嘲讽。 铃杏的脊背发凉,不能言语。 “不是只有你会骗人,季铃杏。”司见月冲她抬了抬下巴,像是得意,眸底却蓄满了泪光,“除非是我自己想死,否则,没人能杀得了我。” 在极寒之地,见到他确实不是做梦。 司见月悄悄调包了神陨木,在扑倒了铃杏并捂住她眼睛的时候,他这人永远不会做无用功。 铃杏又败下阵来。 在铃杏每次都以为自己道高一尺时,司见月总能魔高一丈,打得她措手不及,也无法应对。
第一百零五章 铃杏被彻底关了起来。 这处寝殿在那以后变成了真正的囚牢, 司见月不愿意再看到她,不再跟她说任何话,院外那些候着的魔侍也被通通遣散, 她如今只剩一人了。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败了吗? 如若反派不死,系统的任务就不能完成,即便回到过去也没有用, 即便重来几次、几十次、几百次都没有用, 就只能这样永远重蹈覆辙下去! 要认输吗?绝不! 绝不仅仅是拯救苍生,是拯救问剑宗, 拯救问剑宗无辜死去的同门兄姐, 拯救问剑宗那个没能活着走出来的天上月, 他已经苦等太久太久了。 铃杏明白不能坐以待毙,否则所有人都将会死在这个被干涉的时空,反反复复, 不止不休。 被封闭在内的第三日,她有所行动。 铃杏遍寻破除结界之法, 司见月用的还是太子司阎千年前的招儿,只有九玄烛龙一族的心头血才能重启此阵。她千年前就解不开,而今亦然。 可根本见不到他,如何取他的心头血? 魔棺开启就在今日卯时,界于夜幕落下和黎明初升之间, 天地阴与阳, 黑与白的相融之时。 现在子时已过,她绝不能拖后腿。 铃杏打算透支少许的神女之力, 无论如何都先逃出这里再说。她之前不敢冒这样的险, 是因为顾忌着神女之力不足的话,怕不能够撑起所有人的时空回溯, 让大家回到过去,回到最初的地方。 但现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哪怕是孤注一掷,哪怕是与被外界干涉过的命运相搏,哪怕是若输了将赔上所有人的未来与过去,她也要奋力一搏! 铃杏满腔热血,正要施展出神女之力。 然而寝殿大门却在这一刻,被人狠狠踹开,砰的巨响。铃杏险些没能刹住,转头看向来人。 只见洛夕瑶作魔侍打扮,英姿飒爽。 “不是,你等会儿……”铃杏比见了鬼还要惊悚震愕的样子,难以置信道:“你怎么进来的?” 洛夕瑶冷嗤一声,像六扇门的女捕头那样亮出令牌——亮出手中的那根假神陨木,上面还沾有些许司见月的斑驳血迹,虽然风干了,但能用。 “我、我靠……”铃杏的舌头半天捋不直,真他妈无语了,“洛夕瑶,你绰号妙手空空啊?” 洛夕瑶自始至终,都秉承着除我以外,全员废物的精神。她侧了下头,道:“就知道你肯定玩不过他,我已经替你做好失败的准备了。” 铃杏:“……” 好恼火,但是又无法反驳。 … 魔域的正中央,狼烟四起,灰烬飞絮。黑袍少女孑然立于巨形祭坛前,火星劈啪作响,不时映亮那张面沉如水的俏脸,点燃了她眼底的柴垛。 红光在她眸中跃动着,张扬舞爪。 曲小棠指挥着这群失了心智的妖魔,一个接一个地跳入祭坛,被凶冥天命尺的幽幽蓝火灼烧着神魂,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惨叫和嘶吼声。她口中念念有词,像蛊惑人心的咒语,古老而神秘。 “献祭于魔棺,是你们至高无上的荣耀,你们将化成魔棺中被镇压的万千亡魂其一,直到残存的神女之力再容纳不下,便会再次破棺而出,从此获得与天同寿的永生。跳下去吧,献祭吧,魔棺需要你们的每一份力量,你们的每一丝魔气……” “跳下去吧,献祭吧……” “不会痛苦太久的,这便是永生的代价。” “快了,快了……” 搁这儿下饺子呢?铃杏刚想说点什么,身旁的洛夕瑶却已如离弦的箭般飞掠而过,空气中甚至只留下她的半截残影。铃杏:“……投胎么。” 曲小棠脸色顿变,即刻收了手,往后急速扯开大段距离。洛夕瑶持剑攻之,招招直取要害。 密密麻麻的蝙蝠铺天盖地涌了过来,不厌其烦地啃噬着洛夕瑶手臂上的血肉,继而粘合成黑漆漆的庞大怪物。洛夕瑶迅速挥出几道剑气,接连将怪物打散、斩碎,法阵怒启,灵焰直冲上云霄。 灵焰烧得那些黑妖血蝠哗啦啦地落,化作了片片满是粘腻的血糊,叫人不忍作呕。曲小棠双手合十又缓缓张开,凶冥天命尺竟还在她的手里! 铃杏立即跟上支援,伸手欲夺,手上招式是行云流水的锐利,势如破竹地狠击着她的弱点。 曲小棠的虎口被震得发麻,但她死死握住了凶冥天命尺,怎么也不肯松。洛夕瑶紧咬上来,趁着曲小棠与铃杏僵持,抽剑猛然刺向她的后心。 “以多敌少,有点卑鄙了吧?!”曲小棠狼狈地左躲右闪,被那两道剑意逼得节节败退。 曲小棠腹背受敌,如果是其他道修还好,要应付过来也绰绰有余,可面前是两个修为和境界都数一数二的年轻剑修。她们如果像之前那样相互仇视残杀,自然会两败俱伤,可一致向外对敌呢?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铃杏现在还有50/100的气运值,洛夕瑶也拥有50/100的气运值——可如果她们两个人相加,刚好就是100/100的气运值! 所有的主角光环,在此刻汇聚于二人。 如何能敌,如何能赢? 铃杏一剑劈砍在曲小棠肩头,同时距离像光影般瞬息间拉近,凛冽的梅香也浓郁了起来。铃杏不似开玩笑地说:“你想不想要回到过去?” “……什么意思?”曲小棠咬着牙道。 “我想你知道我的身份,我的神女之力可以让所有人回到过去,前提是必须献祭。”铃杏也学着她蛊惑那些妖魔的话术,“你不是想要自由吗?回到过去,这次,我不会让太子司阎出现。” 曲小棠脱出铃杏的钳制,退开几步,捂着血流不止的肩头,恨恨道:“你骗人,你骗人!这世上没有真心可言,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铃杏却道:“我们等这一日很久了。我曾为此献祭过,洛夕瑶也献祭过。”她说,“别怕,不是只有你而已,还有另外两个人在等着我们。” 曲小棠闻言睁大了眼睛,瞬间就猜到了所谓的另外两个人是谁,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洛夕瑶。 洛夕瑶予以淡淡回视,没有否认。 “你们……疯了吗?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这种根本没办法保证的事!”曲小棠身抖如箕。 “可以保证。” 铃杏笃定地说:“我可以向你保证。” “——请你再信我一次。” 曲小棠没答话,却不再剧烈发抖了,就这一失神的瞬间,铃杏骤然扑上去用手肘锁住了她!曲小棠痛哼了声,但也没挣扎,温顺地靠着铃杏。 铃杏示意洛夕瑶动手,速战速决。 洛夕瑶颔首,冲她举起了霜寒剑。曲小棠的脸上有泪在流,即将刺下去的那一刻,她喃喃着突然说:“为保万无一失,魔棺其实有两扇门,分别在魔域南北。薛沉舟在南,太子司阎在北。” 洛夕瑶动作凝滞一瞬,但也只有一瞬,紧接着就毫不犹豫地,霜寒剑刺进了曲小棠的心脏。 曲小棠浑身一颤,不动弹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8 首页 上一页 1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