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杏倒仰一翻,轻巧落地化解了这股力,行云流水在空中画了个圆,屏开周身魔气的侵蚀。 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 远方有无数道鬼魅般的黑影冲天狂涌,一波接一波源源不绝,顷刻便吞没了整个苦忘崖,犹似万剑归宗、万箭齐发的视觉震撼。躲藏在暗处的成群蝙蝠和乌鸦鱼贯而出,尖锐的啸叫声撕破耳膜。 千机塔被破开了。 道道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从千机塔里不断飞掠出来,它们血红密集的眼睛无处不在,视线粘腻地钉在身上,有的尖声嘲笑,有的恶毒低语。 猝不及防后脑处传来刺痛感,像被人狠狠地揪扯了把头发,铃杏刚伸手要挡,膝窝又被不知什么猛踹了下,不由踉跄,是很低级的恶意捉弄。 铃杏气得骂了几句街。 仅有手指粗的黑蛇从房内游移而出,张开嘴露出森冷的毒牙,丝丝吐着信子,浓厚的雾自它细长的身躯无端散发,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中,逐渐变幻凝聚成了一个身形高挑、斯文俊秀的年轻男人。 他眉眼桀骜而阴霾,身着看起来上了年代的绣满魔纹的古质黑袍,长长的墨发几近曳地,因为体型差距,站在铃杏身后的时候感觉天色都暗了。 厌听抬手,五指缓缓攥成拳。 他倏然用力一捏,铃杏周身的毒物顿时震飞数米远,那个捉弄铃杏的千手魔原形立现,讶异又惊惧地摔落下来,紧接着就被厌听反手拎起。 “是谁破了千机塔?” “不是薛沉舟,还能是谁破了千机塔?!”另一厢的洛夕瑶才刚接到消息,正要赶往诠明堂,却在途中便亲眼目睹上空的护山大阵被人击碎。 系统没有马上回答,在识海里紧急分析着当前的突发情况,经过重新计算,得到了不在计划中的最坏的结果。千机塔被破作为主线剧情至关紧要的转折点,是退潮前的最后一次汹涌澎湃,就算原著反派不做,原著女主不做,也总会有人来做的。 或因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所有剧情从一开始就点了快进,洛夕瑶甚至没机会钻气运值的空子。 是以目前为止,洛夕瑶的气运值还在50/100停滞不前,和铃杏各占一半,两个人都算是女主又不完全是女主,导致了部分剧情主次不分的紊乱。 不止是她们,原著里的一些配角也会发生人设上变化,做出原本不会做的事情,比如曲小棠。 曲小棠已经不受控制了。 … 千机塔五百年来连苍蝇都未曾逃出,阵法和结界都是前辈设下的,一朝被破,变故陡生,打得问剑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当即陷入了混乱。 群魔在囚笼里压抑多年,终于得见天日,愤怒和仇恨瞬间冲昏了头脑,一昧只想厮杀报复。 问剑宗如今弟子分散,亲传的、修为高强的基本都在诠明堂,而余下弱些的便落了单,短短半刻钟就已血流成河,伤亡惨重。薛定爻大怒,下令先派人去守住药堂,并尽量保护年幼的小弟子们。 眼瞧着众人自乱阵脚,没人再去管司见月的死活,不解开他封住灵力的镇仙锁,也不打算守在他左右。司见月垂眸静立,竟然也没准备要逃跑。 狼妖九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倒是关在铁笼里被抬过来的,扒着栏杆,歪着脑袋打量了司见月许久,嘻嘻笑道:“喂,你就是太子殿下啊?” 司见月这才懒懒掀眸,冷漠看他,分明没什么表情,九戎却莫名读出了轻蔑、厌恶的意思。 “太子殿下怎么这样看我,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知晓你的身份,又为何要背后捅你刀子?”狼妖九戎在一片混乱中笑得肆意,嘈杂声掩盖不了他穿透人心的话语,“因为,——你要下台啦。” 说罢,他朗声大笑。 只听叫苦不迭一片,诠明堂外,有一人孑然拾阶而上,步伐沉缓,慢悠悠地踏了上来。 黑袍少女踏雾走近,兜帽下只露出苍白削尖的下巴,手中的半截断剑磨磨蹭蹭地拖在地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剐蹭声,犹如世上最凶狠冷静的刽子手,一步步迈向即将被实行凌迟大决的囚徒。 她倏地掷出那半截断剑,困住狼妖九戎的铁笼轰然炸开,四分五裂的碎铁四散飞出,无意打中了附近的好几名弟子,将他们钉在柱上痛叫不止。 九戎毫发无损,一脸兴奋地单膝行礼,冲着黑袍少女道:“多谢魔女大人,吾等愿誓死效忠。” 问剑宗众人看着黑袍少女,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惊骇,窃窃道:“——什么魔女?魔女不是一千年前死了吗?!甚至早在神女曦凰以命封棺之前!” 黑袍少女对此置若罔闻,只是缓步走到司见月的面前,慢慢摘下了兜帽,众人看清她的脸后纷纷好像见了鬼,感到胆寒的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皙小巧的脸,五官生得邻家碧玉,细细的柳叶眉十分秀气,但因为唇角天生往下落而给人种不讨喜的苦相,杏眸总是盈满了水,怯生生的。 最常在这张脸上见到的胆小、懦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无波的冷淡,和隐含的些许戏谑。 曲小棠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太子殿下……”但不待她碰到司见月,后侧忽有劲风劈来,她不耐地蹙眉,还是选择收回了手。 铃杏赶来抓住司见月的手腕,然后回头看向被钉在柱上的某个戒律院弟子,问他:“能帮忙解一下镇仙锁吗师兄?解开我马上救你下来。” 戒律院弟子口溢鲜血,动弹不得,颤颤巍巍地抬起指尖,一道灵力射出给司见月解了锁。 厌听逼得曲小棠急退几步,魔气凝结成针直袭其面门,在半空中爆出毒素,她不得已挥袖尽数掩面挡开,黑色的袖袍立刻被腐蚀出几个小洞。 曲小棠看了眼,甩袖冷哼一声。 旁边的九戎便呲着尖牙伸展双臂,头颅迅速扭曲变形化作狼首人身的怪物,两条手臂垂落时长得过膝,猛地朝厌听扑了过去,死缠住他不放。 “厌听大人,你的对手是我。”九戎喘着粗气在他耳边邪笑,“我想你应该知道站错队的下场。” 厌听根本不想搭理他,奈何实在难缠,他只能一边试图挣脱,一边冲着曲小棠怒吼道:“你难道忘了是谁给了你第二条命?!你这是叛主!!” 曲小棠仍在微笑,“不,厌听大人。自上任魔女死后我就没有主人了,能主宰我的,只有我。” “太子殿下,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如果您不能做到重振魔域,那么,我来替您。”曲小棠恭敬地颔首行礼,说出的话却大逆不道。 她抬起眼的一瞬间,身后无数双猩红的眼骤然齐刷刷地亮起,密密麻麻,如雨倾覆,怨毒的目光几近笼罩了整个上空,看得所有人都寒毛直竖。 一袭黑袍迎风猎猎作响,三千发丝张牙舞爪地狂乱飞扬着,苍白的少女脸上笑容渐进癫狂。曲小棠似笑非笑,一字一顿道:“太子难当大任,从今以后,魔域万千恶魂厉鬼,当称我为王。” 厌听顿时脸色铁青。 曲小棠又把视线转向铃杏,忽问:“对了,季大小姐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铃杏刚把那戒律院弟子救下来,随即召出许久不曾舔过血的不归剑,闻言与曲小棠直直对视。她佯装冥思苦想了好半晌,而后诚恳地故意道:“你是哪来的路人甲,叫张三还是李四来着?”
第八十八章 曲小棠上扬的唇角慢慢回落, 发麻的指节不自觉地攥了攥,泛苦的舌根伴随着嗡嗡耳鸣,仿佛听见有道声音在嘲笑着她连姓名都模糊的两辈子。 铃杏明显愣了下, 她还是头一回见曲小棠这副表情,着实阴沉得吓人,好像是真的被激怒了。 曲小棠毫无预兆地向她发起攻击, 十几个煞魔霎时击碎黑暗化成实体, 争先恐后地冲了过来。铃杏正要动作,却被一股力握着肩膀往后推开, 再抬眼司见月已经冷着脸站在她身前, 衣袍猎猎。 少年肩背挺拔如松柏, 高大的身躯将狂风骤雨挡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一丝魔气能够越过他。 太子司阎虽然是天生血脉不纯的半魔,却因神躯之身比一般的魔族更强, 令慕强的魔族不由心生臣服。况且魔族强者间内斗不断,这会儿或许是曲小棠势大称王, 但谁晓得她能在这个位子活多久。 他只是站在那里,煞魔就怕了。 这些煞魔不敢攻击太子司阎,也不敢攻击他要护着的人,于是分散开来转而扑袭其他弟子。 旁边的那个戒律院弟子恰好又是这次殃及的池鱼,他将将才逃过一劫, 正忍痛拔掉身上的几枚碎铁片, 然还没喘口气儿就被两只煞魔撞飞几米远。 就在失神的一瞬间,半尺长的獠牙狠狠刺穿了他的胸口, 那个瞬间是没有知觉的—— “楚琰!!” 恍惚中似乎有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 但楚琰已听不清晰了,口中痛苦地呢喃着:“哥、哥……” 其余人心急如焚却抽不开身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同门即将被煞魔撕碎,开膛破肚。 药堂里,与宁骁并肩的青年倏然停下脚步,捂住突突急跳的心口,猛地抬眼。他的眼褶很深,是稍显锋利的内双,给人一种不太好相与的感觉。 宁骁偏首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得去诠明堂一趟,我实在不放心楚琰。”楚旬蹙着眉放下手,声音低沉,“魔生性记仇,是他带人押着司阎去的诠明堂,难保……” 宁骁当即沉下了脸,打断道:“宗主要你我守着药堂,未听调令,怎可擅离职守?” 楚旬脸色铁青。 意识到反应太大,何况这也情有可原。宁骁的语气缓和了点:“司阎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未下定论前不要妄言。” “司阎是你师弟,你连坏话都不许我说,可楚琰是我亲弟弟,我担心他又有什么问题?入了魔的人六亲不认,莫怪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抱歉,宁二,我去去就回。若是宗主问起我自己会担着。”楚旬丢下这句,转身疾步而去。 宁骁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握着剑柄的手暗暗紧了紧,沉默不语。容嫣端着一盆血水出来换,冷不丁停在他身侧,道:“其实你也很不安吧。” 宁骁闻言垂下眸,闷头擦剑。 “……我相信小师弟。” “我也相信。”容嫣微微一笑,“宁二师兄,这么多年你是最了解他的人,哪怕是铃杏也对他有所保留。除了你,没有人会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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